第56章 小雪：虹藏不见（3）
（3）
霍青桐掩了嘴，跟着沈放蹑手蹑脚地往墙根下躲去，一扇不大的窗子便半开在两步远的地方，看位置，应当是药铺后院的一间屋宅，三人敛了心神，便也听到了那窗扇里隐隐的说话声。
“老七，怎的还没找到？”一个声音有着几丝耳熟，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五哥，刚给你的不是小蓟跟大蓟？不管用么？”
“你被箭射中试试？找仙鹤草，三七蒲黄茜草也要，找到山参黄芪也来几根。 ”
“五哥，我们这么回去，怎么交差？那密函……“
“那密函我连夜就送出去了，还真等着出城被搜出来？你是个傻的？头一回办差？”
“雀三，雀三他们怎么办？我们不救了？”
“那两蠢货，怎么救？宁王给了密函出去，你觉得雀三还能活着？早死透透的了。”
“可是五哥，我还是没想明白，那独眼儿跟他的小白脸，到底是谁杀的？我们明明没动手啊？这，这不能栽赃陷害啊。”
“你脖子上是长了个南瓜？你想想，这等机密的事宁王派人来，会知晓他俩行踪的有哪些？肯定是自己人啊，这叫，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学着点吧？”
“那，那我们，我们也知晓了这么机密的事情，三王子会不会把我们脑袋也给卸掉？”
“蠢货！那山参再多拿几根，三王子能和他们宁王一样吗？再说了，我手里还有可以活命的东西，你好生跟着我，等回去见了三王子，不要多嘴。”
“可五哥你伤了腿，我们怎么回阙都？要不，我去偷两匹马？那边有客栈，应该有马。”
“说你蠢你还是真是蠢，等天亮了你偷偷去寨子里打听打听，我们进来时那巡守比平常多了一倍，肯定是有什么事，或是来了什么人。”
夜里传来几声狗吠声。
回了客栈，宋延去马厩看了看马，便沏了壶热茶给沈放端进了房间里，沈放正撑着脑袋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听到宋延的脚步声，抬头问道：“青州知府拿了人，涉及宁王，按说也应该上报，交付罪人，怎的还逃了出来？”
宋延摇了摇头。
“也是，青州知府衙门也不是铁桶一块，何况涉及宁王，”沈放叹了一回。
“得盯着他们，他们逃回来，后面也不知道有没有尾巴？”
“有又如何，总归是活不了太久的，他们的主子，三王子莫修涯，我还真想见上一见。”
“那，咱们明天还去白鹿塔么？他们总不能日日封塔吧？”宋延问道。
“塔有什么好看的，去阙都才是正事，”一旁整理药材的霍青桐白了宋延一眼。
“阙都有什么好去的，把那两个逃犯给宰了才是正事，”宋延瞪了回去。
“宋延，留活口，”沈放闭着眼坐在椅子上交代了一句，宋延应了一声，转身提了刀，又凶巴巴地瞪了霍青桐一眼，便从窗口跃了下去。
“主子是想问他们和宁王有何交易？”霍青桐起身关了窗。
“问清了交易又如何，拿到证据又如何，你当宁王如此行事，宫里的那一位就一点风声都不曾知晓？”沈放睁开眼来看着霍青桐，“皇室最忌讳手足相残，偏偏每每皇权交替最多的又是同室操戈，倘若宁王只是小打小闹，不曾犯下泼天的罪过来，又如何能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霍青桐关着窗扇的手便停在半空里，久久忘了收回来。
沈放抿嘴一笑，无可奈何，“给天下一个交代，和给自己一个交代，你猜，孰轻孰重？”
霍青桐似是猛然醒悟般，默默无言地继续回来收拾着大大小小的药瓶，嘟囔了一句，“我觉得给自己一个交代重要，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否则，日日寝食难安。”
沈放又淡然一笑，便听到了几声鹧鸪鸟的叫声，起身推开窗扇，沈放抄起自己的无影，只来得及交代一句：“好生呆着，”便也跃了出去。
离药铺不远的一道巷子尽头，一间荒废了的小院子里，血腥气在沈放推门进去时迎面扑鼻而来。
宋延正举着一个火把，蹲着翻看两具尸体，尸体还是软的，血液还是热的。
“刚死了不到两刻钟，一个被一刀割喉，一个是从后背贯穿，是窄刀，弧度不大，刀刃上淬了毒，”宋延站了起来，手里握着一个长命锁。
锁为银质，刻着五蝠图，背面堑着一枚椭圆型的印记，“鸢记银楼” 。
“是我大胤的长命锁，鸢记，是京畿昌福横街的一家银楼，规模颇大，之前，我还去兑过银子，”宋延抬头看向沈放，“他们是我大胤的儿郎。”
沈放收了长命锁，看着两人散落在一旁的刀，两把刀一模一样，两人均穿着一样黑颜色的鹿靴，靴底一样的花纹。
“他们被人剥去了外衣，行凶者拿了他们的衣裳，”沈放惨然一笑，“宋延，我们还是过于仁慈了。”
“他们俩已经离开药铺了，我顺着他们的脚印找到了这里，可惜，来晚了一步。”
“当年曦和公主出嫁，皇帝给了她一支贴身的护卫，共12人，如果我没记错，这个人是其中之一。宋延，他们俩是要混进大王子的扈从队伍里回阙都。”
“那跟着他们？”
“不，我们先走，等着他们。”
三个人天刚蒙蒙亮便驾着马车走走停停，果真一天后，一队黑衣金甲的人马从后面赶了上来，卷着尘土超过了他们。
沈放从车帘后探出半个脑袋出来，看着那群威风凛凛的队伍，一一辨认着，终于在队伍的最末端，看到了两个在马背上坐得略歪斜的身影。
沈放放下车帘，宋延问道：“在里面？”
“在，最后两个，大王子莫元朗当年为了讨曦和公主的欢心，曾将自己的一支亲卫军照我大胤兵士的装扮，黑衣黑靴，金色甲胄，猩猩红的斗篷。当年在草原迎娶青芷时，便带着这一支亲卫军，个个都挑的西昭身强体壮的儿郎，我还跟他们打过一架。纵使莫元朗再失圣心，也是储君的人选，派出来祈福的亲卫军，怎么会骑个马都颠得歪歪扭扭，最后那个，明显身上有伤。”
从白鹿寨到西昭都城阙都，足足走了三日，宋延驾着马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许是半道上才遇见的车驾，那支亲卫军不曾有疑，便也不曾多分个眼神，他们便跟着亲卫军一起进了城。
城门口，果真贴着招贤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