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朝堂
鎏金殿上，济济一堂。
惠康帝倚靠着龙椅一侧，亮黄色的长袍上绣着精致的四海龙腾图，袍角翻涌的蓝白色波涛下，衣袖遮面哈欠连天。
近来皇帝后宫新添了几位娇艳欲滴的美人，陛下宠爱无比，芙蓉帐中春宵暖，君王已经好几日没早朝了。
小太监房苛手持拂尘，侍立龙椅斜后方，年纪不大，白净细嫩的模样，身子骨站得笔挺挺的。
这几天是他侍奉在皇帝左右，陛下纵情，他也得跟着伺候，都好几宿没正经眯眼了。
今日金殿议事，底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可不能出一点纰漏，这不还得强打起精神——撑着。
“启禀父皇，儿臣有要事禀奏。”
文臣武将分列站立在大殿左右两侧，几位皇子站在前头，皇帝一眼就能看见。
“七皇子，有何要事？”
“裴太医投毒蓄意谋害三十九弟一案，证据确凿且嫌犯见事败露、畏罪潜逃，玄甲兵搜查多日终于找到疑犯，昨日已将其相干人等抓捕入狱。
芳华书院学生为救歹徒，恶意散布惑乱谣言，企图蛊惑人心，与朝廷背道。
儿臣恳请父皇下令，将书院众人缉拿入狱，严加审问。”
朝上文武百官早知，昨夜七皇子最心痛的莫过于手下人何蓝错杀心腹苍槐，一夜之间自己惨失两位得力帮手。
此事重大他却只字不提，反拿裴太医之事做文章！
裴太医与飞雪将军什么关系，众人皆知，如此便是冲着飞雪而来，要与他为敌了。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并非全如七弟所言。”
皇帝扶着额头，一脸困倦，并不发声。太子为飞雪将军出头了。
“哦？太子长兄，七弟哪里说错了？”
“七弟，裴太医谋害皇嗣一案，父皇尚未定审。昨夜书院之事，上百余人皆亲眼所见所闻，说是谣言，怕是不妥吧。”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说，若有上百人瞧见，便做不得假吗？”
“七弟，非也！假不假当与人数多少无关，可偏巧昨夜我也在书院，确是‘风抚竹影’无疑。”
百官听得太子殿下这话，俱是一惊！各位你瞧我我瞧你，一时间吓得谁也不敢出声。
“风抚竹影”说得好听是奇景，实则乃是国之将乱的不祥之兆！
天降异景，喻示朝廷黑暗、忠奸不分，叫耿直的忠臣蒙受冤屈而死，这打的是谁的脸？
有朝臣低头与左右窃窃私语，龙椅上的惠康帝握拳轻咳，众人随即止语，噤若寒蝉。
“太子殿下，昨晚怎么有雅兴与书院学生同处一处？”皇帝发问道。
“启禀父皇，昨夜儿臣应国师之邀，前去书院与之对月谈诗。”
放眼整个朝廷，要说哪位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人？
恐怕不是太子，也不是他的十九位皇子中任何一人，而是当朝国师——江临仙。
他曾出家做过和尚，也曾入山做过道士，可他低眉出尘，最后抬首入世。游历众山归来后，惠康帝赐他高冠长剑，纡朱怀金，奉其为左辅右弼。
“禀天子，确如太子所言，臣昨夜与太子殿下皆目睹过奇景。”
江临仙一身雪白圆领袍衫，与在场文官重重叠叠、繁琐端重的朱衣乌帽截然不同。
他头不配冠，仅用一根黑木簪束发为髻，剑眉高鼻，面如古铜，目光炯炯。三绺长须垂胸，风神轩朗，当真超凡脱俗、与众不同。
“奇景之事，暂且不论。裴太医一案，要给朕好好地查！查它个水落石出，看究竟是朕辜负了贤臣，还是二心之人辜负了朕！”
惠康帝直起腰背，字字句句言辞咄咄、掷地有声。
百官闻言，无不躬身低首、唯命是从。
“此案就交由太子协查，各部尽力配合。”
“儿臣领命，儿臣必当不遗余力不负父皇所托。”
太子言辞恳切回应，惠康帝点头又问：“可还有别事？”
飞雪将军拱手说道：“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惠康帝闻言，身子向前倾了些道：“哦？将军何事？”
“昨日，和安伯三子何蓝，在天香楼众目睽睽之下将我兄长——伯远侯苍槐杀害，请天子为我兄长主持公道。”
此事重大在上朝前，太监已私下向皇帝禀报过，故惠康帝听闻飞雪禀奏之后，并无太大震惊。
他瞧了一眼国师，又把目光转向七皇子周琛，随即宽慰道：“伯远侯乃是当朝重臣，有谁竟胆敢行刺重臣，罪大恶极！将军且放心，此事朕已记下，就交由七皇子审理此案，定不能让伯远侯死不瞑目。”
“谢陛下！”飞雪回道。
“儿臣领旨，当不负父皇所托。”
七皇子没想到皇帝忽然把烫手的山芋扔到自己手上，倒叫他惶恐。
“父皇，伯远侯满门忠臣，忠心不二之臣到头来不得善终，传出去百姓众口纷纭，岂非误会父皇礼贤之心？”
太子弯弯绕绕地说了一大堆，皇帝早已知他所言何意。
面上半分不显，只道：“依太子之言，该当如何？”
“自古明君配忠臣，飞雪将军英勇善战，对上忠心耿耿，对内兄友弟恭。伯远侯之位，当由将军承袭，以慰贤德。”
这才是太子本意——拉拢人心。
为飞雪争他该得的东西，当着满朝文武表明：飞雪他看重，这人太子招定了。
惠康帝后宫充实，佳丽三千。
子嗣也充盈，光是膝下皇子就有十九位之多。
太子是嫡长子，先皇后所出。
先皇后早逝，皇帝与结发之妻感情深厚，早早立下两人爱子——周玥的太子之位。
多年来，任凭皇子再多，皇帝对太子始终偏爱不减。
太子与七皇子拉帮结派，抢人都抢到明面上来了。
惠康帝倒也不管，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皇子们闹去。
太子说完，惠康帝不发一言，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太子也略显惊诧，父皇没有给他回应，这还是第一次！
朝臣纷纷不作声，静静等待皇帝发话。
“太子殿下方才说飞雪将军善战，这点众人皆知，不过这忠心耿耿嘛……”
七皇子摸着风向，今日誓要与太子唱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