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警醒
“那日裴竹溪为何突然离开宁世堂？你知道吗？”
如香也不知为何突然蹦出这个问题来，也许实在思之良久不得其解，搅得她饭吃不香，觉睡不好。
如香隐约觉得，也许和这事也有关系？
“卢世安教他的并非救人医术，而是炼毒之术。”飞雪答得干脆。
如香呆杵了一下，果然答案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飞雪似怕如香有顾虑，握住如香的手道，“卢神医从来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他不是言行不一之人。”
顾如香无声点头，飞雪亲了一下她乌黑如墨的长发，又关切地说道，
“别多想，吃完就回府。这几日我只怕分不开身，我让疾风跟着你。”
顾如香又点点头，春来多风雨，花好不长留，又一场风波将起。
不过是在将军府上躲了几日，风波何曾停过？
————————
伯远侯府，归春苑愁云惨淡。
侯府下人昨晚收到消息，俱是又惊又诧。府中人哪个不知，苍何两家过不了多久就要结为男女亲家，正是你来我往热络又亲近的时候。
不曾想世事难料，两大家亲家做不成反倒成了你死我活的仇人去。
偏巧是侯爷！苍家高门大户，在子嗣上又不得力，蔡氏多年无所出，侯爷早年几房小妾倒是出过力，因着大夫人蔡氏的手段，到头来没一个能养到大的，侯爷至今无后。
苍槐苍大爷一去，府中上下莫不是哀鸿遍野一片，哀的是爷死得冤，愁的是奴婢们自个儿今后的出路。
薛管事过来报信，夫人蔡氏刚要睡下，闻言脚底一软几欲跌倒，幸而左右婢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可她早已顾不得这些追着薛魁重复问了三遍，“侯爷死了？”
薛魁哭丧着脸，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将天香楼里整个来龙去脉交代了清楚。蔡氏这才不得不信，侯爷真的走了。
多年夫妻虽早已情断，好歹侯爷夫人的尊贵和体面还在。正是靠着这份高高在上的尊耀富贵，蔡氏撑到了今日。
无奈一朝梦醒，日子才真叫过不下去了。
下人消息传到梦兰轩时，苍梦才卸了云鬓金簪，听得家中出了大事，又叫晚艳梳头，换了身白衣素装，便赶来侯府大院。
夜幕深重，闹哄哄的天香楼一点点地静了下去，伯远侯府接替过天香楼后半场的匆忙，并无半分青楼的嘈杂。
第二天清早，大堂的白烛泪垂干了大半，闪烁的烛火忽明忽暗，扑朔着灵柩中苍槐苍白异常的脸，有些晃悠。
苍梦搀扶大嫂起身，蔡氏跪了一宿，腿脚早就跪到麻木。
她硬撑着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棺木旁，又用贴身丝帕为夫君擦了擦脸颊嘴角。
“我虽与侯爷夫妻十几载，少时觉得来日方长，无需细瞧，而后夫妻异心，就算同床也是异梦，今日我才真正看清他模样。”蔡氏语气温柔，神色漠然冷淡地道。
苍梦素来清楚蔡氏人前周详，人后乖张的做派，只用心搀扶着，并不接话。
“我知道你厌我，又因着彼此的身份，不得不与我应付周旋。怎么样，有趣吗？啊哈哈哈哈……”蔡氏一把甩开苍梦，细细抚摸着躺在灵柩中的苍槐，面露渐渐有些扭曲。
“大嫂，还请节哀。我知道大哥去了，你心中难受……我从前可是一直敬着您的……”
“敬我？我把你许配给何三那个混账东西，你敬我？呵呵……哼！”
“大哥大嫂的恩德，我自是要敬的。大哥要不是为了护我，也不至于……哎，嫂嫂放心，小妹定会为大哥报仇雪恨。”
“少在这假惺惺的，在我面前演戏，你还嫩了些！”
蔡氏明白一朝失了依靠，从今往后苍府声望脸面富贵，都是他们兄妹的，她再也没必要戴上虚情假意的长辈面具。
“嫂嫂，你想听我说实话吗？”
“要说便说，何必装模作样。”
“我虽然十分讨厌您，却也十分佩服您。您从一个只知琴棋书画的世家闺秀，一步步走到如今，大哥分明什么都知道，却一直没休弃你。这份能耐，寻常人可做不到。”
苍梦用剪刀去挑蜡烛，顾如香从外边匆匆赶了回来，本来她与苍家非亲非故，此时是不用过来的。
但飞雪被召进了宫不在府中，她怕苍梦一人要受欺负，便换了一身丫鬟打扮，麻衣罩身就来陪她。
蔡氏瞧见苍梦身边，晚艳替换成了将军院里的婢女，冷笑着走近两人。
“我当你暗讽我也好，嘲笑我也罢！只怕你们日后走的还不是和我一样的老路子？仗着自己几分与众不同的姿色，便妄想天长日久么？哈哈哈哈哈……无知！可笑！……哈哈哈……”
蔡氏冷眼瞧着顾如香，手臂一挥夺过苍梦手中的剪子，顾如香抬手把三小姐掩护在自己身后，谁知蔡氏根本不理她，径自朝着一边烛台走去。
“自古女子一辈子能走通的路，从来没得多选。当年我相中侯爷，想他定能为我遮风挡雨。谁知到头来，把我困在深渊的是他！叫我暗无天日的也是他！
这究竟是谁的错？谁的错！”
蔡氏满腔怨恨，说得是她自己半生经历。顾如香听得犹如脑门迎上一记当头棒喝，震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内心深处某些刚萌芽的幻想被一击击碎！某些暗沉的往事再次从深处浮起。
能给你蜜糖的人，也定能给你毒药！
苍梦见顾如香双手微微发抖，神态有些异样，便不与蔡氏纠缠，随意寻了个借口，拖着丫鬟离了大院去。
“顾姑娘，你没事吧？”苍梦关切道。
“没事，可能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如香刚说到昨晚，立马意识到苍梦叮嘱的话，也顾不得别人会不会多想，只想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顾姑娘，苍侯爷的事，是不是与我哥有关？”
苍梦话没说完，就被顾如香用手死死捂住。苍梦被她突然而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乌漆漆的黑眼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顾如香这才发现自己紧张过头了，忙松开手，对她作了个“嘘”声，又环顾左右，见无人跟随，才朝她点点头。
“姐姐，看来你真的很紧张我哥。”
苍梦一俏皮，顾如香感觉熟悉的苍梦回来了。
不等她调笑的话说出口，就捂着耳朵，抬腿逃命似的飞奔回自己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