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治伤
玄甲众兵看向门口，来者正是飞雪将军。
他九尺身高，足比沈芥高出一大截来，气势压人。
乌金鹤氅盖住了里面深色的军袍，大氅上一颗颗雨珠好似晶莹的水晶，沾点在上头并未将其浸湿。
站在门口背着光，他的脸显得愈发冷峻苍白。
疾风紧紧跟随在将军身后。
沈芥也颇感意外，他没想到堂堂飞雪将军会趟卢世安的浑水，明目张胆地护卢世安的弟子。
堂敢公然与他作对？与皇帝作对？
“飞雪将军，我等俱是为皇上效力，还请将军莫要阻拦在下办理公事。”沈芥在皇帝身边办差事，见风使舵是行家里手。
“你可知她是逆犯卢世安之徒。”
“此事怕有误会，她，顾如香，是我的人。”
“你……你，你的人？”
“不错，她本是我身边的婢女。因偶然得了卢神医青眼，便到药铺来听从卢神医使唤。从来不曾做过谁弟子。”
飞雪明摆着偏袒护她，一字一句间帮顾如香撇得干干净净。
这谎话说得也忒假了，说出来谁信呢？堂堂卢神医——孤傲到眼睛长头顶上的老头子，能看中飞雪将军府中的小小婢女？还非要收去给他使唤？
纵然众人心知肚明，可底下一群小兵小卒，哪个也没胆量敢质疑堂堂将军不是？
“飞雪将军，莫不是卢世安曾有恩于你，今日你便来袒护逆犯一族？”
沈芥不死心，对方什么动机不难揣测，难的是他不好直接得罪了刚立了功的大将——皇帝身边的红人。
他故意将“逆犯”二字，重音。
“沈指挥，我与卢世安不甚相熟，只是点头之交。如受过神医恩惠之人，皆有可疑的话…只怕十个囚牢，也塞不下。”飞雪神色自若，负手说道。
卢神医这些年救人无数，众人皆感恩他。沈芥自然不能人人都抓。
几句话，又把自己与他嘴里的“逆犯”撇了个干净。
“这……请将军莫要为难在下。”
“我没有为难你，我只是来领我的人——回家。”
飞雪径直走向瘫倒在地的女子，一把将她横抱在怀中，脸色难看的紧。
——顾如香是他的人！
沈芥总算是闹明白了，原来是将军的女人！
这婢女好大的面子！难怪方才进门气焰嚣张。
飞雪重步走到沈芥身边时，停下脚，阴沉着脸瞥向他手中之物，杀气腾腾地道，“还请沈指挥将我婢女的木剑，奉还！”
飞雪大将军，在凤息那也是响当当的“国之将才”，堂堂四大名将之一。
为了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竟敢与他玄甲兵指挥为敌，那岂不是连天子也不放在眼里？
好大的胆子！
沈芥简直气到快要爆炸，好歹他也是天子亲兵，竟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可论实力、论身份地位，他必须忍着憋着，当着众将士的面，板着张脸头颅低垂，像淋了雨丧了气的鹌鹑。
沈芥沉默良久却无计可施，愤恨地扔出手中木剑，疾风手快，剑没落地便一把抓紧。
将军抱着顾如香一把上了马，紧贴着她，拢了拢身上宽大的氅，将俩人裹进里面去。一手把她娇小的身子抱握住，一手持缰绳。
三人俩马，顷刻消失在狂风箭雨里。
风雨依旧不止，只是乌云已消散，夜幕笼罩了上来。
伯远侯府，思梅苑内灯火晃动，屋内温暖又明亮。
大夫提着药箱已退出门去，屋内只剩下三小姐苍梦、二公子苍林，和受伤未醒的顾如香。
苍梦一身普蓝色提花雨丝锦华裙长袄，身形纤细。乌发如云，雪肤如瓷，一张鹅蛋似的脸庞，秀眸似秋水般流转，秀雅脱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苍梦坐床榻边，用丝帕为顾如香擦拭在路上沾染的雨水。
“哥，你这是第几次救顾姑娘了？”苍梦声音清脆，眼神含笑道。
床榻前，苍林双手交叉着，环抱胸前，他已脱去了乌金鹤氅，显得身形笔直修长。他用手摸摸浓黑的眉，他知胞妹这是在调侃他，并不接话。
“顾姑娘今晚就留在你房里，我会差贴身细致的婢女来服侍。你毕竟是男子，照顾起来多有不便，知你实在思念得紧，守着她就好。”
苍梦和哥哥苍林为一母所生，关系亲近要好 。哥哥从小就宠她，她私下和哥哥一起时，常常没大没小的。
“所幸伤的不深，姓沈的不知好歹，要是将剑插得再重一点，只怕有人要把他大卸八块去。”
她说完，瞧了瞧脸色微微发红的哥哥，见他难得一副露怯的模样，“咯咯咯”的娇笑着起身。
“哟，飞雪将军，你怎么脸红了？嘻嘻……”取笑完不等对方反应，便转圈溜出门去。
“三小姐”疾风守在门外，见出门之人便点头作礼道。
随后，疾风关好了房门，继续当门神。
飞雪凝望着桌上沾染血迹后被雨水淋过的木剑，莫失。又抬头看挂在墙上，在剑鞘中藏起光芒的灵剑，莫忘。
“莫失”“莫忘”都来自卢世安，沙场上一剑之师后，卢世安把莫忘给了飞雪。
他说，“灵气至深的宝剑自己会寻找主人，只有回到它认定之人手中，宝剑才会威力无穷。故并非我将莫忘赠与你，而是剑找到了你。”
如今，莫失也寻到了主人。
飞雪坐上床榻，方才苍梦那个位置。一张舒展放松的脸上，目光深情望着昏睡未醒之人。
他掀开被褥，轻轻握起顾如香左手，翻开细看，温柔地将自己右手覆上她掌心。一大一小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共享来自手心的温暖。
顾如香眼皮微动，半睁着眼醒来。她见自己躺在卧榻上，手被人握着，掌心是她熟悉的粗糙和温度。
“飞雪将军…”她轻唤他。
飞雪不慌不忙放下顾如香的手，扶她靠住高枕，坐起身，又掖了掖被子。动作粗细适宜，像是做过千百遍般熟练自然。
“别担心，已经没事了，这是在伯远侯府内我的院里，上次天香楼……是我大哥伯远侯苍槐。”飞雪一一说道。
顾如香得到了解答，好奇心瞬间被满足，心里也多了几分安定。只是听他说起天香楼，脑中浮现俩人暧昧的姿势，霎时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