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衣人
“哦？理所应当？欠债还钱是理所应当，杀人偿命是理所应当，你既不爱妻护妻，却叫人从你依你？你说这是理所应当？况且你夫人行医救人自食其力，你又有何脸面说她？”
顾如香略显激动问道。
“你，你，你……你这是什么狂言悖论？你简直胡说八道！胡言乱语！胡话连天！”
他比她更激动！
此时的酒楼可真是热闹，他们三人，两女一男。
一个旁若无事，一个脸色惊恐，一个口出狂言。
楼上楼下，众客的目光都被他们仨给吸引去了。
大概只有掌柜的一人，怕是已在一旁急得干跺脚，又不敢多说一句。
“放了他，让他滚。”
卢茉娘终于张口。
世人只道是卢世安为人乖张难测，今日所见众人估计皆要传，有其父必有其女，卢茉娘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奇女子。
当然，这都算是好话了，肯定还会有难听的。
不过，牛羊成群，猛兽独行。
既然要做特立独行的强者，那么强者是不会在意羊群声音的。
卢茉娘不会，顾如香也不会。
顾如香松开手中木筷，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拉过缩在人群中的小苔，回到自己桌前。
二楼，栏杆背处。
瞧完这出好戏的女子对她身旁的男子，媚眼含笑，一双纤手开合着鼓了三掌。
丹唇轻启，
“你输了。看来世间不遵世道常规的，可不止我一人。真是可塑之才，真乃可爱之人。”
女子一身素色衣袍，英姿飒爽，朝着楼下女子微笑赞许，随即转身离去。
“姐姐，你真厉害！没想到你还有功夫在身上，你可不可以教我？”
小苔用崇拜者的眼神看着端坐桌前的顾如香。
“这个我还没练通呢，我可不敢教你。不过今后有大姐姐在，没人敢欺负你了。”顾如香此刻感觉非常良好。
“嗯嗯……那我要一直跟着姐姐。”
小苔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娇俏无比，非常好看。
菜已上齐，俩人动筷饱餐一顿。
离开酒楼时，顾如香便发觉遭人跟踪，小苔年纪尚小，一路蹦蹦跳跳的，没有察觉危险将至。
到了巷尾一处僻静地方，几个满脸胡茬的壮汉，挽着衣袖，几个人手里还握着长长短短的刀棒兵器。
壮汉背后跪着一男子，男子已被打得鼻青脸肿，手脚也都被捆绑起来。
看样子，他们一伙人早就盯上顾如香了，而且故意将她俩诱逼到此处。
背后跟踪顾如香俩人的汉子，也不再躲藏暗处，现身在她们面前。
顾如香深知自己处境不妙，她飞快盘算着如何应对。
此刻她被前后保围在街巷，喊人估计是行不通的了，她若是一人，凭她剑术灵巧脱身应该问题不大，可她还带着小苔。
小苔见被众人保围，吓得躲在顾如香身后，浑身发抖，紧紧攒着她的裤腿不松手。
顾如香伸手摸摸小苔脑袋，说道，
“小苔别怕，有姐姐在，他们伤害不了你。”
其实她也没有把握，如果动起手来，能不能全身而退，但是她不能自乱阵脚，便故作镇定地安慰小苔。
小苔见她镇定，也勇敢了些，对她直点头。
壮汉逼近，中间那个满身肌肉，人高马大的黑皮肤汉子说道，
“方才听闻姑娘说，欠债还钱理所应当。我们甚是同意啊。”
说罢，他侧过身让出点路，后面绑缚着跪在地上，展现在她眼前，正是她那个嗜赌如命的“亲哥”——顾菁。
顾菁垂头丧气低头跪着，口角还有鲜红未干的血迹，满脸的淤青，衣服残破不堪，犹如丧家之犬一般。
自穿越至顾家，沈氏待顾如香关怀备至，细致入微，顾如香感受到了以前她从未体会到的母女真情，也真心把她当作自己母亲般看待孝顺。
但是这个大哥，她可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家有生病的老母亲不管，天天赌得不见人影，连自己亲妹也被坑得跳河轻生，真是谁摊上谁倒霉。
“他欠你们钱，与我无干。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顾如香冷冷说道。
要是负起责来，那就是个无底洞，他们一家怕是要永无出头之日了，这个口不能开。
“哦？我还以为姑娘是个通情达理的，不曾想这是想翻脸不认账啊？”
黑汉子歪着头，举起手中长棍摸了摸。
“你想怎样？”
顾如香已经预备好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战，虽然形势不容乐观，但打一架尚有一线希望。
不打，他们也不会让她和小苔全身而退。
“我想怎样？哎哟哟，顾姑娘，我可听说有位公子，爱慕你多时一心想要了你去。他为了你连双腿都不要了，你说这种用情至深的公子去哪里找哟。”
黑汉子说着，旁边的汉子都跟着起哄，个个不怀好意地咧嘴坏笑。
“也不知这残了腿的公子，得了美人之后会怎样地疼爱？哈哈哈，哈哈哈……”
黑汉子越说越猥琐，长棍一头靠在他肩上，慢慢逼近顾如香。
顾如香自知今日之事，躲也躲不过去，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
只要能尽力护住小苔，她总会有办法的。
“砰”
就在这万分危急关头，一名全身黑衣，黑布蒙面的高大身影，犹如从天而降，只身挡在顾如香面前。
“别怕。”
他并未转身，只背对着顾如香轻轻说了这俩字。
这声音低沉温柔，顾如香觉得有些熟悉，应该在哪听过的，在哪呢？
众汉子本来对着两个弱女子，拿住她俩那是十拿九稳，各个都是一副放松随意的神态。
可这突然之间，不知哪里冒出来个黑衣人，他们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
这下各个都不敢大意轻敌，握紧了兵器。
为首的黑汉子说：“你是哪路好汉，报上名来，劝你不要不识相，坏了爷的好事。”
“哼！”
黑衣人口气轻蔑冷哼一声。
一、二、仨、四、五……
顾如香根本没看清黑衣人如何出招，但壮汉们却一个接一个应声躺倒在地。
顾如香没想到壮汉子们竟是些中看不中用的？
片刻间，八九个精壮男子就被凑的毫无招架之力，趴地不起。
绝无可能！
原因只有一个，眼前的黑衣人是位高人，他们这帮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黑衣人解决了眼前这帮废物，背转身来，伸出手掌在顾如香身前，像是一个来自绅士的邀请。
请她放心把手交给他？
顾如香有些犹豫，他却极有耐心，一动不动。
当她伸出左手之际，忽然在巷尾，黑衣人远远的身后，闪现一张脸孔，那脸孔直勾勾地看着她！
是他！
顾如香梦魇中才会出现的脸！
梅沁月恨之入骨的脸！
与她上辈子纠缠一世的脸！
怎么可能？
怎么到死都不放过她？
他寻她来了！
那个恶魔！
顾如香突然浑身颤抖，左手开始发作，又到黄昏了，她的惩罚又该开始了。
黑衣人察觉到异样，转头会看，什么也没看见。
他出现又消失了。
黑衣人不再等待，毫不迟疑地握住顾如香的手，一手抱着小苔，一手牵握着她。
带她至僻静无人处坐下。
那张脸像一张巨网，牢牢地将其捕获，坠入黑暗，无处可逃。
顾如香如深陷噩梦，惊恐万状，连左手疼痛消失都未发觉，可是她一到点，本该疼上一炷香的。
黑衣人蹲着身一直牢牢地牵着她的手不松开，顾如香渐渐平息下来。
她出神地盯着这只温暖有力的大手，五指又细又纤长，骨节分明，掌心有些粗糙却有源源不断的暖意流淌。
迎着他炽热的目光，顾如香想起来了——救命恩人！
黑衣蒙面人听得附近有人靠近，食指放唇边作“嘘”，示意她不要出声。
随后，确定周围再无其他危险，便轻轻松开她手，飞身跳上屋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远处是疾风！
“顾姑娘，师父见你半天不回，派我来寻你，迎你回去。你们怎么跑这来了，叫我好找。”
“啊，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那赶紧随我回吧。”
疾风抱起小苔就跑，顾如香在后面追了一路，终于回到了宁世堂。
让人心安的地方。
自从顾如香见过那张让她深陷恐惧的脸之后，她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几乎一刻不停地练习。
卢世安见她过分用功，有时甚至还会劝她休息一下。
她不敢松懈，她怕自己一松懈，就要被那张巨网捕去，无力抵抗，永远沉沦。
这日傍晚，黄昏之后。
小苔神神秘秘地找顾如香。
小苔住在宁世堂后，恢复得不错，卢世安见这丫头机灵，便留她在药铺打杂。
小苔得了事干，只能到了晚上睡觉时，和顾如香说会话。
“如香姐姐，你能帮我个忙吗？”
小苔转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这热切的眼神瞧着让人都不好意思拒绝她。
“我想托你给我姐姐送些药。”
“你姐姐？你不是说她不在了吗？”
顾如香语气听上去，显得不是一般的诧异。
“对不起，我撒谎了。她是天香楼的女子，春晚棠。”
小苔低下了头，有姐姐这件事看来是她的困扰，而不是骄傲。
“天香楼？你姐姐是？”
顾如香明白过来，小苔想要遮掩的不是她的姐姐，而是她姐姐的身份。
“青楼女子。她生病了，你可以帮我送些药去吗？”她怯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