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关2
顾如香与裴竹溪,进屋后互望了一眼。
对于这位卢神医的行事作风,他俩也都看到了。
除了古怪、任性,实在说不上别的什么来了。
顾如香更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入了卢世安的青眼。
未被选中的几人,除了卢茉娘,其余也都识趣地离开了。
卢茉娘久久地呆站在院中,一动不动,她既失望、也失落。
对于父亲,这个生养她的人,卢茉娘读不懂他。
小时候,她常常跟着父亲行医,这是她最喜欢的事,牵着父亲的大手,行走在村落街坊。
父亲会采野花给她,还会教她辨认哪些是能治病的草药,哪些是吃不得的毒草。
她走不动路了,父亲便一手将她扛起,她坐在父亲结实有力的肩头上,咯咯咯地直笑。
“长大了我也要像父亲一样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我要当个流芳百世的名医。”
卢茉娘总是以父亲为荣,以父亲为榜样。
卢世安也总是笑着鼓励她,“茉娘好志气,爹爹支持你!爹爹能做到的,咱们茉娘也定能做到。”
受到鼓励的小茉娘,自然高兴地不得了。
她一高兴就喜欢用小脸去蹭父亲的脸颊,蹭得俩人脸蛋跟红鸡蛋似的红彤彤,大手抓住小手,又是咯咯咯地大笑。
小时候,父亲是卢茉娘最亲近的人。
后来卢茉娘渐渐长大了,爹爹常年在外行医,不归家。
她却是一刻也不敢松懈,她永远记得自己的志向。
卢茉娘拼命地学,一本又一本的医书她都烂熟于心了。
但那只是书本上的东西,远远不够!
她去医馆拜师,跟在老师傅后面,看他们接诊一位又一位的病患。
起初老师傅们谁都不肯带她,因为她是女子。
可又不好太不给面子,毕竟她是那位有妙手回春之术的卢大夫的女儿。
后来,她看得多学得多了,也能自己接诊了。
她要做得比男子更好。
叫他们、叫父亲、叫所有人心服口服。
她学针灸、学制药,甚至去跟仵作学,她熟悉人体的结构、学医该懂的不该懂的她都去学。
卢茉娘进步飞快,至少她够格做父亲的助手了,她这样想。
再后来,父亲回来了。
他不经常外出行医,就在国都夏阳开了家医药馆——宁世堂。
希望世间安宁的意思,和他的名字“世安”一样。
可是,她感觉父亲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她熟悉的父亲了。
他们父女俩,虽然还是常常待在一起,但是她能感觉到父亲离她很远很远。
之后,她便开始读不懂父亲了。
她既失望,又失落。
心情如同此时,此刻。
“为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为什么不要我!!”
卢茉娘依旧站在院中,吼叫着发泄满腔不满。
天公也配合卢茉娘,适才还好好的天,突然乌云密布,不一会就从淅淅沥沥,到噼里啪啦。
雨越下越大,浇透了卢茉娘的身子。
她失了精气神,垂头丧气,蔫蔫的。
就和她身旁不远处,那株茉莉花一样。
任由雨水无情浇打。
顾如香和裴竹溪,在屋内听着外边雨声越来越大,什么也不好说,什么也不该做。
只好呆呆傻站着。
卢世安突然转过身来,对顾如香说:“把手伸过来,让我瞧瞧。”
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的顾如香,傻傻地伸出个右手。
“不是这只。”
卢世安其实待她,和颜悦色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顾如香有点怵他。
她急慌慌地缩回右手,又伸出左手。
他是怎么发现的?
方才吃苹果的那个时候吗?
顾如香内心暗忖。
卢世安轻轻抓着顾如香的几根手指,细细地看那道伤疤,又摊开她的右手,对比着看来看去看了一会儿。
顾如香偷偷瞧他脸色,他脸色如常,还是撅着个嘴巴。
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算不得反常,啥也看不出来。
顾如香本来还想从他脸上,读出点东西,好判断推测一下:
这对神医来说究竟是不是难题?
后来一转念,她这也不是啥大毛病,每天疼上一疼,也死不了人,无所谓了。
“每天疼上一疼,死不了人,无所谓。”
卧槽啊!卧槽!
卢世安竟然一字不差的读出了她的心声!!!
顾如香简直就想跪在地上给他磕头,这不是神仙是啥?
恐怕神仙也读不出凡人的心思吧,您老比神仙还厉害!
“神医,您真的是神医!您怎么知道的?”
顾如香就是个好奇宝宝,什么都好奇。
“看的。你不会吧?”卢神医转过头,对着裴竹溪说。
裴竹溪在前辈面前,不敢放肆,头直摇。
“你这个不是病,大夫管不了。只有你自己能医,欠的债还完了,就不痛了。”
卢世安放下顾如香的手,又保持负手背立的姿势。
“小女顾如香,多谢神医。”
顾如香欠了欠身做礼。
“不过,你身上另外的,倒可医治。一会出去,我给你开方子。”
顾如香瞬间明白了,脸羞的绯红。
裴竹溪却听不明白,他很好奇又不便多问,搞得他很难受!
“对了,第三关还没过呢。你俩过来。”卢世安又找椅子坐下了。
裴竹溪与顾如香上前了两步。
“第三关,就是‘挑人’。”卢世安说罢,裴竹溪与顾如香面面相觑。
一副“又来了”的表情。
卢世安不管他俩啥反应,继续说道,
“未来有一天,杀了他/她一个,能救千万人,你选哪个?杀还是不杀?”
这个问题是在考顾如香,是杀裴竹溪一个,还是牺牲更多无辜的许多个?
对裴竹溪也是同样,是杀顾如香一个,还是死更多个?
这究竟算什么鬼问题啊!
无论她怎么答,都可以将她置在道德的天平上,绑架她。
这可叫她怎么答好呢?
要不,叫顾如香她自杀算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选,不过就算是为了救更多的无辜之人,也不该牺牲裴公子一人。所以为什么不去杀了那个,残害千万无辜百姓的罪魁祸首呢?”
顾如香如实回答道。
裴竹溪激动地鼓起掌来。
“好,说得好。正如顾姑娘所言,才是正道。”
卢神医没想到顾如香做此回答,面露悦色道,“很好,希望你日后若是真遇此情形,切莫忘了今日所言。”
又对着裴竹溪道,
“你也是如此。”
会吗?
如果不会,神医说这话是何意?
就算会,他是怎么知道的?
莫非真是神仙下凡来了?
“行了,日后你俩就都是我徒儿了。小裴公子学医,顾姑娘学剑。”
卢世安几句话的功夫,三人已经分工明确了。
这就是卢世安的弟子了?
我一个打酱油的,突然一下子,就有师父了?
顾如香呆如木鹅般瞪着双眸,不敢相信这从天而降的师父和师弟。
裴竹溪倒是反应快,连忙跪地叩头,“弟子裴竹溪,拜见师父。”
顾如香还是有点木楞楞的。
机械似的跪倒在地,如母鸡啄米似的边叩头边说道,
“弟子顾如香,拜见师父。”
“好,好好好,徒儿快请起吧。今日师父有旁事在身,就不留你们了。明日相会宁世堂,师父必将所学倾囊相授。”
卢世安双手去扶两位弟子起来,随后留了方子,又命人抓了药给顾如香,便出门而去。
裴竹溪见顾如香拿着药方遮遮掩掩的,好奇地他心痒痒,奈何她就是不给他看。
俩人吵吵闹闹跑出门去。
宁世堂门口,“呼”的闪过一阵风。
似有人影,却谁也没看清。
顾如香回到家中时,母亲已做好了饭,等她归家。
见桌上多了一包包裹好的纸袋子,拆来一看——红糖。
这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明明她一早离家,来月信这种私密事,除了她和师父,应该谁也不知道才对。
“阿娘,家里哪来的红糖?”
“也不知是谁放在咱家门口的,我出门时瞧见了,就拿进屋来。该不会是你兄长?”
顾如香笑了笑,算了吧。
她那个哥会给她送红糖,她宁愿相信是天神下凡来干好事,不留名。
“母亲,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顾如香放下碗筷,又继续说。
“今日我出门,遇到了一个待我极好的大夫,他想收我为徒,你说这事能答应吗?”
“哦?哪里的大夫,是正经大夫吗?别是挂着收徒的名,干别的腌臜事情的。如香啊,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可轻易相信别人啊!”
当娘的就是心细,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能叫女儿吃亏。
“阿娘放心,必须是正经的。他是城南南星坊宁世堂的卢神医,是他愿意收我为徒,教我本事。”
“哦,卢神医。我怎么没听说过呢?他还有别的徒弟没有啊?怎么看中了你了?”沈氏是真正的关心女儿。
“阿娘放心,他是一个很厉害很亲善的老人。年纪比你还要大咧,他还有徒弟叫裴竹溪。”顾如香想让沈氏真正的放心。
“裴竹溪……”
沈氏眼眸定住,口中喃喃自语,重复一遍名字。
“阿娘,这人你可是认识?”
“哦哦,不认得,他父亲可是叫裴菖蒲?”
“应该是吧,他父亲是太医。”
沈氏呆呆怔住,碗筷僵在了手中,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