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医
范二公子给的彩礼钱，顾菁本来应该老实给人还回去。
毕竟她妹妹人又没进范二家的门。
可天降的银子若是砸到赌鬼头上，不用想也知结局。
顾菁带着银子人模狗样地进赌坊，几天下来就兜比脸干净，被人扫地出门去了。
顾菁在家中躲了好几日，也不见范二寻上门来，便壮着胆子去打听消息。
好家伙，原来范二公子近来不知得罪了哪位贵人，竟被人打残了腿！
现下家里乱成一锅粥了都，自然顾不上他这号无名之辈。
范太爷，一县之长。
小儿被人残害，哪有不恨的？他誓要为儿报仇。
可范二平日欺男霸女、横行乡里，丑事做绝恶事做尽，得罪的人那可多了去了。
所以怎么也找不出这比范二更霸道、更嚣张的人来。
可怜了顾菁，靠山山倒，靠人人残。
一个大男人好手好脚的，天天赖在家里，啥事也不做。
顾如香照顾沈氏那是尽孝道、尽义务，理所应当的事！
顾菁嘛，她和他不熟！
“怎么尽是些野菜？这玩意儿能填饱肚子吗？我要吃面条。”
“要吃自己去弄去，家里什么条件，你不清楚吗？”
“诶——怎么和兄长说话的你？阿娘惯你，我可不！”
顾菁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顾如香早有准备，抄起水缸里的葫芦瓢对准他手一泼。
顾菁一时不备被浇了一脸，他从没想过从前恭顺柔弱的妹子会反击。
怒气没浇灭现下恼羞成怒了。
“好你个赔钱货，敢泼老子？哎——哎哟——”
不等他把话说完，顾如香捡起灶台冒着火星子的干柴朝他挥舞。
“我告诉你，我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丫头，我也不会听你啰嗦，你再想害我或者动拳头，我定奉陪到底。”
顾如香用打棒球的姿势，手握粗木干柴，双膝微曲下蹲，神情语气坚定不移。
顾菁像是第一次见她，双手叉胸歪着头上下扫视。
心想：这血性刚烈的女子，真是他妹子？
眼角瞥见阿娘进灶房，拍拍屁股一溜烟没了影儿。
后来一连好几天都没回过家。
顾家家中只有顾菁一个壮年劳力。
要是顾菁不好赌，赚的银钱也能将就养活一家三口。
但这赌徒手里，再多的钱自己都不够花的，哪还有余下的贴补家里？
顾如香虽三天两头上山采药，补贴家用，可她家贫穷，什么都缺，所以银子用起来还是不够。
不过，她运气倒是不错，常常能捡到钱！
山路上、镇上、酒楼、家门口等等，她都捡到过，每次都不多，也能管好几日开销。
起初，顾如香怀疑有人有意为之。
可总也没发现可疑之人，再说谁会这么好心啊？
费劲心思送钱给她用，关键做好事还不留姓名，也真够闲得慌！
顾如香从没有过这种好运气。
这钱捡到就是赚到，也不是偷来不是抢来的。
用就用吧，不管这许多了。
顾如香想着等她以后发达了，肯定也要像这样，多撒些钱币出去做慈善。
这日，顾如香安顿好沈氏后，如往常一样上山去采药。
这片山都快被她采光了。
如果还想采药，估计以后得到别处更远的山去才行。
下山时，听走在前面的两人在闲聊。
“哎，说个奇事，我听说卢神医打算收徒了？”高个子说。
“这倒确实稀奇，怪老头，早年别人求着他学医学剑，他不干，索性就狂傲到底啊，一把年纪了，倒想起来收徒来了。”矮个子接道。
“就是，听说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从小跟着他行医，耳濡目染发了兴趣，立志要成为治病救人的女郎中。可好，被老头知道了，一身本事死活不肯传授，说她资质鲁钝，不教。你说当爹的，做到这般无情，也绝非常人呐！”高个子补充道。
这八卦新闻可真有意思，顾如香听得入了神，插了个嘴。
“打扰两位，我刚跟在你们后面，听你们一路都在说什么卢神医，这卢神医是谁啊？真的很神吗？”
高矮两人一齐回头。
见她背着竹筐，筐里装着尽是新鲜药材，又长得清秀不俗。
不等高个子回答那矮个子抢答道，“姑娘，一看你就不是本地的吧？”
“啊对对，我是外地来的，来这打工…打理药材的。”
顾如香一直有满口胡诌的恶趣味。
“哦，难怪啊！这卢神医嘛，有两大本事最厉害，神医神剑。治病救人为医人活，执剑杀敌为叫人死。他能杀人也能救人，而且都很厉害。只是嘛，咱们这凤息国，长年来都有名将守国，他一介平民会些剑法也上不了战场。报效无门所以他只行医救人，日子一长，大家就都唤他卢神医了。”高个子又把话抢了过去，喜滋滋地说。
“那他真的肯收徒弟，教人医术吗？”
要说顾如香的好奇心，那可不是一般的强。
“谁知道呢？听说他设下了三道关，谁能过了他的三道关，就说收谁为徒，一身本领都教给徒儿。不过哪三关，我们并不知道，只有问卢神医本人了。”
矮个子怕高个子抢他话，一股气回答完毕。
有美女陪着聊天，这高矮两人的表达欲望明显更强了。
“哎，不过我知道明天，卢神医的女儿会去挑战她父亲的三关，毕竟对于作为神医唯一的女儿，父亲竟然不传授女儿医术，卢茉娘一直都是耿耿于怀的。”
高个子这会儿不争不抢答道。
“你怎么知道，卢茉娘明天要去挑战的，她告诉你了？”
轮到矮个子好奇心发作了。
“这个嘛，我不告诉你。”
高个子故作神秘，微微一笑。
“嘿，好你个长扁担，竟然不告诉我，这些东西，你自己拿回去吧。”
矮个子气呼呼地把手里拎着的食盒塞到高个子手里。
高个子接了食盒，突然身子一沉，没想到食盒这么重。
“你个矮冬瓜，是你自己不吃的，要拎你拎回去，你给我回来……！”
就这样，一高追着一矮跑去。
顾如香见状，只觉好笑。
突然想起一件事，举起双手围在嘴边做喇叭，大声喊道，“卢神医，他住在哪里啊？”
高个子拎着食盒跑不动，叉着腰边喘气边回头瞧她。
“城南南星坊宁世堂。”
说罢，又追跑出去，直到越来越远。
顾如香今天收获还不错，心情分外美丽。
哼着歌“山药当归枸杞go，山药当归枸杞go……”
优哉游哉地走下山去。
翌日，顾如香醒得早。
起床后，烧水做饭煎药，屋里屋外忙前忙后，服侍沈氏起床服药用饭后。
她整理梳妆好刚想出门，发现自己来月信了，做女孩就每月在这件事上都要比男孩烦恼许多。
初来第一天，她会痛经。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事，毕竟比它疼上百千倍的，她每天也都默默忍过来了。
索性她打听过城南的南星坊离顾家村不算远，走慢些一个多时辰也够了。
因身体不适，顾如香脚步不快，城西到城南的村舍颇多，她细心地发现几乎家家户户在家院内外都栽花种树，就连田野、池塘边也栽种花木，且种类也不尽相同。
进了城也是，每家每户都有，栽盆里、种院里。
顾如香想起她家院里也有一颗桃树。
对了，还有她去过的当铺、药铺、酒楼……
总之人出没的任何地方，都能看见花花草草。
她之前倒是从未在意过，这里的人真雅致。
到了城南，稍一打听就能找着南星坊、宁世堂。
这宁世堂和别的生药铺子相比，也没啥不同的。
非要说些不一样的话，那就是门口栽的花可真多。
若是顾如香从这里路过，光看门口这架势，一定认为这里卖花的。
卢神医要收徒的消息，现已全城皆知了。
宁世堂前，不少吃瓜群众过路围观，药铺前站满了人，堵住了门口大半条路。
其实顾如香也算是来凑热闹的，当然她也想见见神医，万一神医能治好她和母亲呢。
顾如香瞧见人群中最显眼的位置，是一位窈窕标致的女子。
青丝只用一根深色发带高高的挽起，像是扎了个丸子头，却比丸子头要好看也更复杂些。
显得人既精神又干练。
身穿素色衣裙，一尘不染。
顾如香爱看美色，她欣赏所有美好的人、事、物。
生活中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美好的东西值得珍惜，不能拥有至少也该多看两眼。
“嘿，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啊？”
美美的欣赏暂时被裴竹溪打断了。
“裴公子，又见面了。小女还未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呢，顾如香在此谢过恩人，恩人大德无以为报。”
见顾如香要下跪拜，他慌的眼疾手快赶紧制止住了。
刚搀起顾如香，又突然松开手。
“顾姑娘，是吧，如此大礼我怎么受得起呢？治病救人乃是我职责所在，应当的。”
他拔出插在腰间玉竹扇，敲了敲手心，缓释方才的尴尬唐突，接着问道，
“不过，你怎么不告而别了，到叫我担心了好一阵子呢！”
“是小女做事不周了，小女已无大碍，不敢叨扰佛门清净，也不敢烦扰各位贵人。望裴公子莫怪罪。”
顾如香做人做事都很简单，没有这么多规矩。
不过那次不辞而别，确实是她不周全。
“诶，怎么会呢！你……好点了吗？”玉竹扇指指她左手。
顾如香也低头瞧了一眼自己左手，摇了摇头。
“没事！今天既然来到这里，稍后就请卢神医瞧瞧，兴许他能治。”
裴公子摇了摇玉扇，翩翩如玉。
顾如香知道手掌疤痕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她不求医治。
只求能让她稍缓即可，不然真的很耽误干活做事。
他俩也是相貌出众之人，在大街上说着聊着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包括站在宁世堂大门正对面的卢茉娘。
卢茉娘侧身朝裴竹溪颔首，冷冷道，“裴竹溪，小裴太医也来了。怎么，你爹的医术还不够？竟还找到这来？”
“诶，哪里的话。学无止境嘛，我爹常常夸赞卢大夫，乃回春妙手。让我有机会一定要向各位前辈高人多多讨教，我时刻牢记在心，并不敢忘。”
裴竹溪回的滴水不漏，一点不像与顾如香初次见面时，那张嘴说出来的话。
卢茉娘并不接话，同样身为名医子女，裴菖蒲与卢世安对晚辈儿女的医学态度，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卢茉娘狠狠地羡慕他裴公子。
茉娘此生最大的幸与不幸，就是有卢世安这样一位古怪出尘的名医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