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奇灾粮不翼而飞
大礼宫,龙图阁前,一群身穿绯色或紫色官袍的官员,身后还跟着几位绿色官袍的官员,他们踏着积雪,匆匆赶来。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覆盖着整个皇宫,然而官员们的脚步却未曾停歇。他们的面色紧张,眉头紧锁,仿佛肩负着千钧重担,无暇顾及这漫天飞雪。
就在前线消息传来,边境之地发生了一起惊天劫案。
原本用于赈济灾民的百万石粮食,在运至泰平郡境内的途中,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洗劫。那些押粮的小官儿,无一例外,全部消失无踪。
这个突发事件,让整个朝廷都惊愕不已,大礼宫的官员们更是倍感压力。
“大人,您看这雪越下越大,若是粮食被大雪覆盖,若是真的找不回来……”跟随在柯润琅身后的一名小吏忍不住心中的担忧,小心翼翼地进言。
“住口!此时不是你说这些话的时候!”
柯润琅厉声喝道,脸色铁青:“如今祸事降下,首要的应该是寻回灾粮,查找事情的真相,尔等却罔顾圣恩,还在这里推卸责任!”
他的心中也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但他不能让这些恐惧和不安影响他的判断和决策。
就在此时,杜君远匆匆赶来。
他看上去更为疲惫,然而他的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柯大人!”
柯润琅微微回身,抱拳作揖:“侯爷。”
杜君远抿唇,深深地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严肃道:“本侯同意柯大人说的,现在首要的就是调查事实的真相,争取寻回丢失的灾粮。”
柯润琅点了点头,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侯爷说得对,我们必须尽快查明真相,找回灾粮,不能让百姓们再遭受饥饿之苦。”
恰在此时,李显传话,说圣上传诏杜君远、三司使柯润琅、枢密使谢云峰进殿。
三人不敢有怠,拍拍身上的白雪,忙跟着李显公公往殿内而去。
待三人到了龙图阁的暖阁外,李显道:“几位大人稍待,奴才这就去通传。”
三人一望,谢云峰已经快速地垂下头,两手交握在一起,紧张的来回搓。
老奸巨猾的柯润琅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谢云峰和杜君远,笑道:“但恐楚国亡猿,祸延林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谢云峰其人也二,加之作为当今圣上的表弟,王氏太后的亲外甥,本来也没读过几年书,多年来又身居武职,听柯润琅文绉绉的说了四句,那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是,杜君远却听懂了。
这贼老头儿!
他说了这么些话,是笃定了谢云峰这草包根本听不懂,他若是拆穿了,又没办法确定到底这贼狐狸说的是他还是谢云峰。
故而,他这般说出口,就是出了出他和谢云峰无意让他掏出这么多钱的恶气。
可是他杜君远难道就是吃素的?
杜君远挑挑眉梢,敛下一双桃花眼,用平淡而清冷的语调说道:“昔年,赵括为赵国大臣,素来口若悬河,辞令翩翩。然其遇事,则多有推诿之风,从未尽全力以图振兴之计。如有一年,国遇大旱,田地荒芜,民生凋敝。赵王忧心忡忡,谓赵括曰:‘卿谋略过人,能为我解此忧患否?’赵括对曰:‘臣才疏学浅,恐不能成事。愿招贤纳士,共谋治国之策。’王不许,强令其速成良策。赵括受命后,依然不加尽力,荒废政务。日夜与僚友饮宴,沉醉于歌舞声色之中,全然忘却国事之重任。时日既久,国事益发颓废,民生困苦,外敌乘虚而入,国将覆亡。”
说到此处,杜君远抬眸,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流光溢彩,如繁星春水一般,坚定地看着柯润琅,道:“无为即无治,无治即大罪,此无为,乃无作为也。”
一时间,就连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都被杜君远所震慑,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既如此,老夫便祝侯爷风骨长存,所求之事天随人愿。”
谢云峰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却还是什么都听不明白,不由得有些不乐意了:“唯!你们一个黄毛小儿,一个贼骨头!咬文嚼字地说了这么许多,什么意思?!”
柯润琅微微一笑,心中暗自赞叹杜君远的机智和口才。他清了清嗓子,并不理会谢云峰,而是面向杜君远道:“杜侯爷,灾银之事恐怕还要仰仗您多多费心,老夫在这里多谢侯爷了。”
杜君远对柯润琅微笑道:“其在这个时候,我们更不该分出你我,应该共同找出问题的根源,以便尽快找回失去的灾粮,保障百姓的生计。”
谢云峰听到这里,不禁挠了挠头,依旧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然而,就在他想要开口继续发牢骚的时候,李显公公的声音突然响起:“陛下有旨,宣三位大人觐见!”
三人同时正冠,随即在李显公公的引领下,进入了龙图阁的正殿。
殿内,皇帝坐在龙椅上,面带严肃。三人赶紧跪倒在地,齐声道:“臣等参见陛下,愿陛下万寿无疆!”
皇帝微微点头,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谢云峰身上,似笑非笑道:“朕的好表弟,大殿之上那般威风凛然,怎么今日却不敢再大言不惭了?”
谢云峰面色讪讪,羞惭地垂下头。
接着,皇帝又面向柯润琅,恨声道:“你们二人,一人负责粮草的采购、运送、分发等等,一人负责粮草的看管、押粮将士甄选,却派了一群废物!百万石粮食,哪怕是运走也需要时间,尔等却让粮食就这么被洗劫一空!”
说着,皇帝抓起案边放着的几本奏折扔了过来。
谢云峰和柯润琅腰伏得更低了,几乎是半趴在地上,高呼道:“微臣有罪!”
杜君远眼瞄过皇帝甩过来的奏折,弯腰捡起其中一本展开一看,是一本奏折,参奏谢云峰和柯润琅沆瀣一气,贼鼠一窝,两人一文一武监守自盗,劫去了灾粮。
杜君远偷偷瞄了一眼上座的皇帝,把奏折塞给谢云峰,谢云峰几番推搡,这才接过奏折,小心翼翼地翻开看了两行,惊得一双眼瞪得老大。
忙拜道:“圣上冤枉啊!奏折所说,都是那些乱臣贼子胡言乱语!微臣虽有失职之罪,可对于劫粮之事却是一点也不清楚啊!微臣家中有多少亲友圣上您是知道的,最大的亲人就是圣上您和太后她老人家了!微臣要这百万石粮食有什么用?圣上明鉴,倒是家中人口宗室众多的柯大人有没有,微臣可就不知道了!”
皇帝怒极反笑:“照朕的表弟这么说,若是你谢云峰有问题,朕也参与其中了?!”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别说被点名的皇帝了,就连杜君远和柯润琅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柯润琅跪直上半身,道:“圣上,奏折所说皆是奸佞小人无端猜测之语,微臣确实有失职之罪,若圣上开恩,允老臣戴罪立功,争取找到罪魁,若是顺藤摸瓜,找到丢失灾粮,圣上再处置微臣可否?”
“就凭你?!明年春天都要过去了!”
皇帝凉丝丝的讽刺了一句,转而对杜君远道:“杜卿听命,朕委你为北境处置使,尔速速前往北境,一则全面调查灾粮被劫一案,若有朝中重臣与罪逆同党,即刻斩之,无需上报。二则,全面调查贪腐案,协调北境四郡灾粮分配,百姓置业问题,若发现赃贪之人,按礼朝律历处置。三则,与柔然周旋,一经发现北方豺狼若有侵犯之意,奏三军于祥平郡集结,而带兵攻之。以上三则,朕委卿家全权,凡所到之处,如朕亲临!”
皇帝又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柯润琅和谢云峰,似乎是懒得多看一眼,迅速地调转了目光,沉声道:“柯润琅,谢云峰,你二人戴罪立功,全面配合杜卿,用银用人,你二人必不能推诿!”
杜君远听完皇帝的命令,心中一阵激动,连忙跪下道:“臣遵旨!”
柯润琅也跟着跪下:“臣遵旨!
谢云峰则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跪了下来:“臣遵旨!”
皇帝点了点头,道:“好了,你们下去吧。”
三人起身,向皇帝行礼后,匆匆离开了大殿。
杜君远心中充满了责任和使命感,他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必须尽快找到失踪的灾粮,否则北方百姓将会面临更加严峻的生存问题。
他决定立即启程,前往北境,全力以赴地完成方才皇帝交代的三件事。
深夜,杜君远正在收拾行囊,杜宁和杜允时不时进来禀事,杜君远一一耐心作答,主仆三人细细商量着这次行程。
忽而,静谧中一个飞镖‘嗖的’一声,划过片片白雪,划破杜君远的窗户纸,钉在了杜君远对面的墙上,杜宁迅速反应过来,翻窗跳出窗户查看,只见一抹白色的身影,杜宁大喝:“什么人擅闯侯府?!”
只是那人轻功卓越,竟然比杜宁还快几分,杜宁追出一里地,却再也看不到白衣人的影子,无奈之下只好悻悻而归。
回到府中,杜君远已经开始静静地看书,见他回来,只是抬了抬眼皮,问道:“没追上?”
杜宁跪下道:“属下技不如人,今后定勤练武功。”
杜君远赞许地点点头,道:“杜宁到底成长了,知道不再为自己寻找借口了。”
杜允在一旁偷笑,杜宁见他们二人和没事儿人一样,便问道:“这白衣人是来示警的?还是她来想告诉我们什么?”
杜君远意外地看他一眼,向杜允使了个眼色,又垂头翻了一页书。
杜允会意,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杜宁:“喏!”
杜宁展开,只见这张皱巴巴的纸上写着:
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
玉宫桂树花未落,仙妾采香垂珮缨。
杜宁不解其意,将此信交还杜允,纳闷道:“什么意思?既不是示警信,又不是情诗,她写的这是什么?什么天啊,仙啊,玉宫啊。”
“杜允,你怎么想?”
杜允无奈地摇首,随即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请恕卑职愚钝,难解其中之意。”
杜君远索性放下书册,杜宁机灵地温了一壶茶,三人围坐在茶炉边烤着火,杜君远问道:“你们二人认为,方才那位白衣人是男是女?”
杜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女!应该是一名女子!方才属下追出去时,虽说那人走的飞快,可白雪映的她的身形,应该是女子无疑。”
杜君远轻嗯了一声,又道:“对,那本侯再问,圣上突然回转心意,要本侯调查灾粮失踪案,你们可想明白其中的缘由了吗?”
杜允道:“大概是告急文书太多,圣上也受不了。”
杜君远轻微地摇摇头,并不认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圣上沉迷神仙老道和男女情爱多年,岂是几本奏折就能改变的?”
杜宁斟酌半晌,小声开口问道:“那依侯爷的意思是?”
杜君远将烤暖的手缩回袖中,道:“依本侯看,无论是大兴土木再建宫邸也好,圣上突然转性也好,问题都出在这位宫中新晋的贵人身上。”
杜允不可置信:“公子您的意思是……是宫中新贵劝诫圣上妥善处理此事?还有这首诗,也是宫中新贵送给您的?”
想了想,杜允挪挪屁股,焦急道:“不可能啊,那女人蛊惑当今圣上是不争的事实啊,怎么可能会帮助我们呢?”
“倘若这所谓的新贵就是生死阁派去的呢?”
杜允大声道:“那就更不可能了!生死阁的人个个犹如豺狼虎豹,怎么可能?!”
杜君远低头笑了一声,道:“杜允,那写意姑娘又怎么回事?”
惠轩茶庄一事,经历过的人都难忘却,杜宁忍不住道:“公子您糊涂了!写意正是因为她的姐姐被生死阁控制,这才……”
杜宁说到一半,猛地刹住了。他瞪大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杜君远:“难道,公子认为宫中新贵,正是写意的姐姐?”
杜君远沉重地点点头,叹息了一声道:“不是认为,是猜测。”
“虽说是猜测,却也合情合理。你们想,生死阁用销魂针控制写情姑娘,应该不只是想要她亲手杀了写意姑娘那么简单吧?我想,生死阁正是看中了写情姑娘的美貌,这才对圣上行了一套美人计。”
杜允和杜宁听得频频点头,杜允道:“属下明白了,公子的意思是,虽然生死阁用销魂针控制了写情姑娘,但写情姑娘意志坚定,强大的意志令她也有片刻的清醒,这才送信给您?”
说着,杜允又取出那封信摩挲起来:“可是,她说的什么意思呢?”
杜君远道:“情意姐妹入生死阁,从来都在组织中心的边缘,学了些字,但绝不可能通词律。我想她不敢冒险直接写明,就只能藏住自己的本意,可她却不懂诗词,又一直被销魂针控制难有片刻清明,所以就只能是自己听过什么,里面的某些关键字刺激了她的神经,她没有把信送给清风楼,而是送给了本侯,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信息了。”
见杜宁和杜允两人仍然昏头晕脑的样子,杜君远道:“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玉宫桂树花未落,仙妾采香垂珮缨。若宫中新贵真的是被控制的写情姑娘,那一定就是从圣上那里听来的这首诗。圣上崇尚羽化登仙那一套,向来很喜欢这首诗。这首诗本有十二句,而她只是写了四句,那刺激她能记住的关键字就隐藏在其中。”
杜宁和杜允齐齐摇头,弱弱地道:“没有啊……”
“仙,应该是仙字。”
“仙?”杜允道:“仙?难道她是想告诉我们,圣上一直没有放弃成仙的梦想?”
杜君远白了他一眼,但还是道:“我想,她的意思,是在告诉我,我们一直查的钩子,是圣上身边的李显公公。”
杜宁恍然大悟,忽而道:“哦,当时兵器失窃案时候,公子就说屏风后有鬼。”
杜君远道:“正是,现在想来,就是他了。只有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一个女子到身边,而且他跟着圣上许多年,深谙圣上喜好,所以这女子才能这样吸引自私自利的圣上。”
“天啊!”
杜宁一蹦三尺高:“那圣上岂不是很危险?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圣上?”
“当然不可。”
“为什么?”
“首先,这件事只是本侯推测,到底是不是写情姑娘还不确定。其次,圣上身边到底还有多少钩子也不确定,万一我们有所行动,便会打草惊蛇。”
“那我们还请写情入宫么?”
“不必了……”
想了想,杜君远道:“杜宁,你留在京城,如果京城有异动,定要及时告知本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