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达摩多星
接连三天，张莺莺都没见赵把式给他们送饭了。
张莺莺奇怪地问新来的陈把式，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不敢说。
杨占山急了，他揪着陈把式的衣领说：“看你獐头鼠脑的，我就不顺眼！你再蔫蔫乎乎的，我削了你！”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陈把式哆哆嗦嗦道：“不是我不说，是不敢说呀！”
杨占山揪住陈把式，说：“你还嘴硬？！”
陈把式畏畏缩缩，吓得直筛糠。
“把手松开！”张莺莺掰开杨占山的手。
“你尽管如实说来，有什么漏子，我给你担着。”张莺莺将陈把式拉到一边说。
“我说，我说……”陈把式哼哼唧唧道：“三天前，赵把式去县城卖血，在回来的路上给冻死了！”
陈把式说完，掬了一把眼泪。
“你说什么？”张莺莺好像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陈把式站直了，大声重复道：“赵把式去县城卖血，在回来的路上被冻死了！”
张莺莺听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半晌没说出话来。
杨占山见她面色铁青，赶紧把陈把式赶走。
“慢着！”张莺莺转过头问道：“赵把式的闺女赵小玉呢？”
“赵小玉还关在秧子房，成天哭得跟泪人儿似的。”陈把式站住说。
“好了，你可以走了。”张莺莺挥手说道。
陈把式一听可以走了，赶紧跑出了地窝子。
张莺莺回头问：“我们还剩多少钱？”
“你想干什么？”杨占山反问道。
“我想把赵小玉赎回来。”张莺莺说。
“你疯了！”杨占山对她吼道。
张莺莺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在问：“你说不说？”
杨占山不敢看她，他蹲在地上，说了声：“没钱！”
“我找大当家的说理去！”张莺莺穿上裘皮大衣，正准备出门。
“别去！”杨占山赶紧站起来，拦住她说：“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别没事找事了，好吗？我们刚松活下来，你去找大当家的，万一把他惹恼了，把我们打入秧子房，哪咋办？我们的命运就跟赵把式一样，你想过没有？”
张莺莺推开他说：“我不能见别人有难，躲在这里袖手旁观！”
杨占山急得直跺脚，说：“我们当前最要紧的事，是想办法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呀！”
“不行！不救出赵小玉，我于心不忍！”张莺莺固执地说。
杨占山看她冥顽固执，急得在原地打圈圈：“你怎么这么顽固，听不进别人的劝呢？”
张莺莺认真地说：“赵把式为了给赵小玉凑赎金，去县城卖血，把血都抽干了，冻死在回家的路上。这么悲惨的遭遇，你能看得下去吗？”
杨占山被问得羞愧不已。
“一个老实巴交的老汉，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这样被胡子糟蹋了，难道你还能呆得住？”张莺莺再次问道。
“好-好-好，你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我是心狠手辣的牛魔王，行了吧？”杨占山被她埋汰得无地自容，只好将就她说：“你非要救赵小玉，也得想个办法吧，不能直卜冷登地去找大当家的吧？”
“哪-你有什么法子？”张莺莺一时没了主意。
“我也没有什么法子。”杨占山也想不出好的办法，“胡子绑人的目的，是勒索赎金。没有钱，说啥都没用。”他嘟哝道。
“废话！如果有钱，我早就把赵小玉赎回了，还用你说？”张莺莺翻了他一眼说。
“是啊，如果有钱，哪就好办了。”杨占山长叹道。
“有啦！”张莺莺一惊一乍道，“我用金佛去换赵小玉！”
张莺莺解开衣领，从里掏出那枚金佛。
杨占山瞅着她胸前那枚沉甸甸的金佛，摇头说：“我的姑奶奶，万万使不得呀！这是张司令送给你的护身符，珍贵无比，你怎么能交给胡子呢？”
“哪有什么办法？为了救赵小玉，我只能破财赎人了。”张莺莺满不在乎道。
溜子白天很少有活动，一到晚上就来精神了。
这天傍晚，“插签的”的张朝山踩盘子回来，登上“忠义堂”的九级台阶，与大当家的耳语一番。
大当家的听了张朝山一番耳语后，从宝座上站起来，哈哈大笑：“哈哈-马子们，把风的来报，有个大水儿明儿要滑大爷的边条，你们说开不开？”
“开！”众儿郎回应道。
“擂不擂？”大当家的再次问道。
“擂！”众儿郎附和道。
“马子们，这可是个武差事。回窑子把你们的鸡蹄子、响子、碎嘴子擦亮堂些，把白米、吃龙都给老子备足了！打闪明差！”大当家的号召说。
“赴汤蹈火，决不拉稀！”众儿郎发誓道。
“爽快！”大当家的鼓掌。
四梁八柱跟着大当家的鼓掌。
大当家的转而吩咐周粮台道：“你回去多准备些叉子磋、翻张子、高粱浆子，让马子们啃严实了，早点押白！”
周粮台恭敬道：“是！”
大当家的举拳鼓噪：“明儿楼子当头，开克！”
众儿郎一哄而散，各回各的窑子，喝酒、吃肉去了。
留下四梁八柱，在“忠义堂”跟大当家的商量明儿打劫的事。
张莺莺跟杨占山刚走出“忠义堂”，就被插签的张朝山喊住：“二位且慢，大当家的有请！”
两人回到了“忠义堂”。
大当家的盯着他俩说：“你们赶明儿拉个对马，吃潮水，怎么样？”
两人面面相看，犹豫不决。
花舌子朱仪间两人不语，过来劝道：“明儿接火后，你们贴头线，摸上去交壳，拉个肉票回来，给绺子交个投名状，好让兄弟们心服。”
“我们是外哈的，既没有挂住，也没有靠窑，万一整瞎了，怎么办？”张莺莺婉言谢绝道。
“架杆子叨叨，说你们是杂种，怕你们扒灰、漏水。明儿，让你们跟兄弟们一起开差，给兄弟们一个交代。”翻垛的赵小吉阴险地说。
架杆子们有意找茬，想报复他们，出此阴招，想把他们往火坑里推。
“你……”张莺莺气得干瞪眼。
张莺莺冷静下来，一想，没法子，大当家的已经定调了，不干也得干，已没有回旋的余地。
张莺莺将计就计，答应道：“开差就开差，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明儿交了肉票，把赵小玉换回来。”
张莺莺反过来，给四梁八柱出了个选择题。
四梁八柱不知可否，个个看着大当家的，看他怎么处理。
大当家的看出架杆子的心思，他不偏不倚地说：“赵小玉是花票，按规矩凭水头领票，谁都不去面子。”
“如果有人按水头领票呢？”张莺莺抓住这句话不放。
“领票！”大当家的一言两字道。
“另外，明儿我们交了肉票，必须送我们出客。”张莺莺进一步说道。
大当家的沉吟了一会，他把问题又交给了四梁八柱：“架杆子，你们说呢？”
“还来神了！这太水了，不足性！”秧子房掌柜马奎站出来说。
“你看这个‘达摩多星’，用来赎赵小玉可以吗？”张莺莺把颈部那枚金佛坠子取下问。
四梁八柱看了这枚金佛坠子，个个惊愕失色，目瞪口呆。
“怎么不呛呛啦？张莺莺奚落道：“哼！一个个跟瘪茄子似的。”
“这不是大当家的护身佛吗？”花舌子朱仪诧异道。
“这可是绺子的镇山之宝，怎么到了斗花子手里？”翻垛的赵小吉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大当家的。
“你横愣着我干嘛？”大当家的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那枚金佛，说：“瞅好啦！别他妈的昭子长在沟腚子上了！”
“这两枚金佛都是张宗昌-张司令送给他们的护身符。”杨占山趁机解释道。
大当家的看四梁八柱疑神疑鬼的样子，说道：“我是张司令的并肩子，她是张司令的平头子，张司令给我们一人送了一枚金佛，有什么奇怪的？”
四梁八柱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吱声了。
“既然张太太把这枚金佛送给绺子，做绺子的镇山之物，那是张太太海瞧了咱们。杆子们，还愣着干啥？还不赶快谢谢张太太！”大当家的欣喜道。
“谢谢张太太！”四梁八柱齐声唱诺。
大当家的这招真厉害，即得到了金佛，又不得罪张莺莺，还把四梁八柱的疑虑打消了，真是一举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