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去世
我听不见妈妈在说什么，脑袋里的嗡鸣占据我所有的理智，心里的悲伤也开始向全身漫延开来，原本我以为林利国死了我不会有什么感觉，原本有些时刻我是巴不得他去死，只是……
林利国是在镇上被车撞的，这些年并没有监控，撞他的人已经畏罪潜逃了，是几个公安把他从镇上拉回来的。
这些话是我完全冷静下来之后村里人和妈妈聊天我听见的，村民们聚在一起当着林利国的尸体八卦，几个警察找来一块破烂的门板，然后将人抬进屋放在那块烂门板上，这是我们村里的习俗，人去世了一定要放在门板上，等子女烧过纸钱后才装入棺材。
林利国就这么躺在那板子上也没人烧纸钱，一旁的几个警察有些看不过去说道
“大家伙谁家有草纸的，都回去拿点来合计合计多少给他身上盖盖，看他那身上都破烂成啥样了 都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帮忙”
听警察说完人群里一片宁静，没有一个人接话。
隔了好一会儿，有一个人说
“警察同志，不是我们不帮，这人生前就不是什么好人，我还被他骂过好几次，实在不想管他”
他刚说完另外的人也都开始纷纷吐槽
“就是，就是，他有一次喝醉了还故意打开我家圈门，几头猪都往庄稼地里跑，祸害了不少庄稼”
“这些都算了，他根本就不是人，女儿才两岁就开始揍，有一次还把她女儿耳朵都扯出血”
“唉！林夕那丫头也是命大，不然早被他打没了，幸亏现在过继给别人了，不然这么小的年纪还得负担这个酒鬼爸爸尸体”
“对喽，警察同志，你说让我们给他弄纸钱，这弄来也没人给他烧啊”
……底下的人都在说着林利国的所有罪恶，林利国死也没想到自己死了还能被唾沫星子淹。
我也恨林利国，只是还是狠不下心来坐视不管，再怎么说，这个人也是她曾经血脉相连的家人，就当替林夕做的吧。
我拉了拉妈妈的手说“妈，家里有纸钱吗？你去拿一些来，拿来我替林夕给他烧点行不行”
妈妈本想拒绝，但大概是想到林夕，只说一句“人都没了也没什么好怨的了，就算给你积点德吧！”就转头回家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妈妈抱起一捆纸钱进门 ，邻居们都看着妈妈，却也没人再说什么了，我和妈妈将那些纸钱摊开盖在林利国的身上，最后又将重叠的几张盖在了林利国的脸上，纸钱还剩一些，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给他烧点，我理了理裤腿后面无表情的跪下，旁边的妈妈被我的举动吓到了，邻居们也被吓到，以为我不懂，都喊我起来，妈妈也作势想拉我起来，我带着些抱歉朝她摇摇头，她很气愤，但是也没再拉我。
我将手里的纸钱都烧完后，四处看了看已经找不到妈妈了，心里内疚极了，她应当是伤心透了吧，自己的女儿去给别人下跪烧纸钱……
我一路找出来也没看到她，估计是回家了，打开门果然看到她一个人坐那擦眼泪，我急忙过去抬手轻轻搂住眼前这个善良的女人“妈妈，对不起，但是我还是必须这么做，我是真心将林夕看作我的亲姐姐了，那人虽对林夕姐那么狠，但是他始终是她的爸爸啊，我只是替林夕姐做她应该要做的事罢了”
妈妈抬头定定的看着我，她没有说话，就这么看我，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是发现什么端倪了吗？就在我胡思乱想时她突然开口了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那么懂事了”她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你这么善良，你并没有没有错，是妈妈小气了”
鼻头好酸好酸，眼前的妈妈给了我太多太多的幸福和关怀，要是他们知道我并不是她们宠爱的女儿该有多难过呀！
下午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想去看看林利国，顺便问问那几个警察，问问他们有没有通知林夕。
那几个警察见我来了也没多问，自顾自在边上聊天，我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走向他们说道
“警察叔叔，林夕姐姐会回来吗？”
他们几个面面相觑，似乎不明白我说的林夕是谁
我又急忙开口“就是林利国的女儿，她知道吗？”
几个人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个开口道
“通知了，等下我们局长夫人亲自带她回来奔丧”
“真的吗？你们确定林夕要回来吗？”我有些激动
“嗯，会来，只是晚点到”他有些不耐烦
我向他们道了谢，连忙往婶婶家跑，我给凌恒打电话，只是不知道凌恒的电话还能不能通。
嘟、嘟、嘟……
没人接，我有些不死心继续打
还是没人接，或许，凌恒和林夕就这么错过了吗？
最后下定决心再打一次，在心里默默祈祷凌恒一定要接电话，在最后一声嘟声里，听筒里传来的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她告诉我凌恒和李叔出去了，具体去哪儿也没说，总之走得很匆忙。
挂了电话后我大约你能猜到凌恒应该是已经知道这边的情况了吧，毕竟他一直关注着有关于林夕的事，出这么大的事肯定也知道了。
想着我们又将重逢，心里的快乐也冲淡了关于林利国的死带来的悲伤。
我没再去林利国那儿，回到自己家里，我在等，等林夕，等凌恒。很快，夜幕开始降临了，夏季的热度也绛了些，我坐门口等着他们，妈妈就拿一把小扇子给我打周边的蚊子，在最后一缕白光变成黑暗时，终于，马路上传来了摩托车的轰鸣声，接着就是刺眼的灯光，我刚站起来，就看到凌恒和李叔将车停在我们面前，我好几个月没看到凌恒了，再次看到时还是不禁眼眶有些酸涩。
“小月，林夕到了没”他急忙下车问我
看到他焦急的模样，我赶紧回应“还没到，应该快了”
他眼里的光一瞬暗了许多。
爸妈招呼李叔和凌恒进屋坐，李叔进去了，凌恒却不舍得进去，他和我一样想等着林夕。
我们就坐院子口的石凳上，他一直望着那黑得不见五指的路口一句话也没说，我见他不想说话，我也同他一样默不作声。
过去了很久，期间妈妈和李叔都有出来喊我们进屋，但我们还是拒绝了，就在我们快被蚊子咬破全身时，林夕终于来了，浩浩荡荡的一堆人，每个人的车上都拉了许多东西，借着车光看去像是办葬礼需要的。
摩托车骑得有些慢，车从我们面前过时我和凌恒都一眼看到林夕
“林夕姐”
“林夕”我和凌恒不约而同出声大喊，林夕也回头看到我们，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在车已经走远时我看到她流下的眼泪被风吹走了。
凌恒顾不得那么多的车就往车群追去，我也正想跟过去时，手被从屋里出来的妈妈拉住了，而跟着爸妈出来的李叔在看见凌恒追出去时也没入了车群，我和爸妈只能等，等车后面拉着棺材的队伍过了才紧随其后跟过去，很多村里人见这个热闹的阵仗也都纷纷跟去看热闹。
人群很慢，我恨不得穿越人群，恨不得马上就到林夕面前，我跟妈妈提议抄后面的近道，被妈妈拒绝了，说那条道平常没什么人走，怕蛇。我没有告诉妈妈，那一次我带着林夕走过，没有蛇，只有我和林夕。
等我们到林夕家时，院子里已经陆陆续续被东西堆满，我顾不得那些，想挤进去找林夕，我虽长高了些，但是也很瘦，被抬桌子的人挤得往后踉跄倒去，就在我以为要摔个狗吃屎时，身体一左一右被人扶住，我一转身就看到凌恒，正想问他林夕是不是在里面时，右边的人说话了
“小月，小心点”熟悉的声音…
我哽咽到说不出话来，我被他们拉到边上去，才站稳我一把扑进林夕怀里，林夕有些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凌恒紧紧拉住她的手才得以站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好好抱抱这个今生最亲近的人，只想好好抱抱从前的自己，我的眼泪将林夕的肩膀都打湿了大半，最后还是凌恒把我给拉开
“得了得了，林夕太瘦了有些保抱不住你”他有些哀怨的开口
我这才赶紧松开她
“你怎么这么瘦啊，他没给你吃饭是不是，还是他家虐待你了”我拉着她瘦小的手急切的问她。
她抬手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发，就是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我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汹涌而出。
“没有，她们对我挺好的，我也每天吃很多，就是不会胖”她温柔的给我解释
她将我全身打量一遍
“到是我们小月长高了，又漂亮了不少，若再等两年见到都认不出了吧！”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了
身旁的凌恒见她难过急忙安慰“不会的，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不会忘记彼此的”
“嗯”我抬头看了看她们俩也笃定的道
我看见凌恒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应该也是偷偷哭了吧！
“我替你给他烧过纸钱了，他在下面也不算苦”我看着满不在乎的林夕说道
她也只是微微点头，似乎并不想聊那个正躺在门板上等他回来装棺的人，也许她现在是恨透了林利国了吧，不然怎么会这样平静。
就在这时，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走了过来，正是林夕的养母，我见过她一次，感觉这人肯定是个很尖酸的女人。
她目光看向我时是有些寒光的，我已经感受到了，她越走越近，我很明显感觉到与林夕紧握的手心有汗液，不知是我的还是她的。
林夕在晃动，有些急促，我有些疑惑她怎么了，在看到凌恒握住的另外一只手时也都明白了，原来凌恒一直握住她的手没有松开过，就在对面的女人与林夕仅有一步之遥时，凌恒松开了紧握林夕的手，我看见那女人眼神闪了闪，有些晦暗不明，我不敢确定她有没有看到。
“琪琪，去给你爸爸磕头”女人对着林夕说道，语气里都是 “温柔慈爱”
“琪琪”？我和凌恒一脸问号
林夕向我们解释这是她们给她取的名字，张琪琪。
她跟着那个女人进屋了，我和凌恒也跟着进去。
然而林夕并没有下跪，她只是拿过边上的纸钱烧，什么话也没说，纸钱烧完她就看了看放一边的棺材说:
“装棺吧！”
那几个送棺材的人说时辰还没到不能装。
“那等下时辰到了你们就自己装进去，不用再叫我了，明天下葬时我再来”林夕交代完那几个人就准备拉着我走。
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女人及时叫停了林夕往外跨的脚步。
“李夕，你爸还没穿寿衣，你就真的忍心让他这样下葬吗？”
“随他”林夕冷冷瞟了眼女人，定了定神，似乎在做什么决定，然后放开我的手缓缓朝那个女人走去，见她抱住女人似乎在说什么，那个女人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虽只一瞬却被我看了个正着，她们在说什么，林夕似乎抓到了女人把柄。
就这样，林夕始终没有给林利国下跪磕头，她拉着我在那个女人的注视下走出了院子，凌恒也紧随其后，心里的疑惑使我最后回头看了眼那个女人，这一看才发现那个女人正紧紧盯着林夕的背影，眼里的阴狠溢于言表，果然，心里的不安总算找到出处了，那个女人恨林夕！
林夕究竟为什么得罪了这个女人，当初来接林夕时看着就有些傲慢，不过那个李局倒是态度还算端正，可为什么她那么讨厌林夕还要领养林夕呢？
细想这两年里始终没有见过林夕，她真的只是因为去市里的原因还是另外有什么隐情，难道林夕被囚禁了吗？一想到这个可能，心脏突然有些绞痛。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太可怕了。在后世里的确有那种变态，就喜欢少女，喜欢囚禁……
偏头看着紧紧牵着我的林夕，她正和凌恒说着话，时而浅笑，时而低头认真看路，就是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我不敢想象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变故，等下一定要好好问问她，如果真是那样，就算拼了命也得将她救出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