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说话了,软软竟能张口发出声音来!
比起唐软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能喊出声音更加叫沈顾激动万分。
虽比不上之前的口齿清晰,喉头挤出的字音或多或少含混着,口齿激颤得厉害,眼泪说掉便真得颗颗砸向沈顾的胸膛。
这些眼泪,这些字音,不过是为另一个人流淌罢了。
当沈顾清醒地意识这些招他心疼的小细节,不过是在拿刀子直戳戳捅他的心房时。
沈顾的自信心与自尊瞬间被碾压成齑粉,扬在半空里散作灰尘。
我只是想找回属于我的老婆,为什么心口缺空洞洞得少了一大块血肉,包括灵魂的残缺不全愈发鲜明。
不,不是这样的。
他先呵停了动手的保镖,沈慎言被丢在一旁不理不睬,只抱住唐软的肩膀,强迫对方必须要靠近自己怀底。
距离是自己造就的,无论远近,只要他的手还在,人未亡,沈顾就不准任何人撬走他的全部。
“好,软软别哭,好吗?”沈顾凶狠地剜了地面上狼藉不堪的沈慎言一眼,多少不甘愿与余恨都饱含在着阴沉一瞥中。
“只要你乖乖跟我是要让你跟我先去医院做个检查。”沈顾快速改口,“先让专业的医师检查一下声带问题,能发声是件好事,什么都可以忽略不计,老公带你先去医院好吗?”
他每一声都在询问,其实每一个动作都在钳制,唐软完全挣不开他的纠缠,又精疲力尽。
一只孱弱的猎物被陷坑淹没,直至周边的碎土一起崩塌,连带着猎物的呼吸一起被剥夺,直至泯灭。
唐软觉得自己真的好累,陷入一种低端的死循环,不停地在与沈顾博弈,反反复复到窒息疲倦。
沈顾刻意不提问廉价租住房里两人究竟干了些什么,只要想到一丝半点都不行的。
他发起疯来连他自己都害怕。
唐软很快被送进天城中外合资的私立医院,院长亲自与耳鼻喉科的教授级专家在门口迎接,专门腾出一间高级病房叫唐软先住进去,隔绝一切媒体狗仔的暗中采访,安排大小六次检查,分别针对他的喉部以及脑部进行会诊。
沈顾总认为软软失语症与他之前的失忆症有一定的关联。
奈何唐软并不配合他的安排,只要看见沈顾的身影冒出一丁点,抗拒到绝不治疗。
院长只好充当和事老,请沈总最好在病房外面等候,尽量不要干扰道医务人员的正常工作。
沈顾一半是喜,因为对方给他提前透了些底,说不定软软的痊愈指日可待。
另一半的忧则是沈慎言。
沈顾的手指一直敲击在微感麻木的膝盖骨,恨不能捏出青紫的血痕。
小叔叔为老不尊,居然敢对亲侄子的男妻下手,甚至帮助软软从医院逃离在外,吃两年的苦。
不说曹操,曹操未到。
沈慎言的电话随即打来,小叔叔的关心自然不需要隔着一个人来传达。
“软软检查得如何了?”
沈顾简直狠毒地咬了齿尖,“小叔叔,不知有句俗话你可曾知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我自己的男妻,我自己会好生宠爱,以前你怎么纠缠软软的,为了他的名声,我便不再与你追究。”
若不然
我也不是白叫你几年小叔叔的。
真废你一只手也不是不可以。
沈慎言那头居然轻笑,“既然软软的检查还需要一阵功夫,你出来,咱们到医院附近的清静地方坐一坐。”
他居然还敢笑出声音?!
沈顾握紧的手指捏得手机外壳刺啦作响,欲要砸出去似的。
“别带保镖,我要说的事情,最好不要有第三个人在场。”
沈慎言挂电话很快。
沈顾自然不会怕他耍手段,关起门来都是姓沈的宗亲,只要弄不死彼此就行了。
沈慎言选择了一间档次并不高的咖啡厅,花少量的钱就可以买到清静,最主要是离医院还近。
沈顾阴恻侧地坐着轮椅,遥控到距离沈慎言两米远的位置。
统共才一天一夜不见面,小叔叔脸上神采恢复得倒是挺快,除了嘴角贴着一块白色膏贴,脸上的擦伤与淤青已经处理差不多了。
沈顾也不好过,他的脸颊与鼻梁现在还隐隐作痛。
但他看见沈慎言居然悠闲地坐在廉价沙发间,唯一悔恨的就是自己的腿为什么站不起来。
若不然,对方脸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他亲自挥拳造成的淤痕。
他会打爆他的眼珠,叫这个老不要脸的再敢用偷窥的眼神瞄唐软一眼,还要拔掉他的牙齿。
每一次荼毒的念头,都叫沈顾从无情到冷血寸寸攀升。
说起话也是毫无分寸道,“不知小叔你还有什么脸约我出来见面?”
拐走我的男妻,两年来一直待在一旁看我的笑话,给软软伪造虚假身份,如今甚至觊觎侄媳妇的身体简直罄竹难书。
沈慎言是喝惯了蓝山咖啡的,对于咖啡馆提供的咖啡兴趣并不很大,只是抿着杯口轻啜一点。
涩!一点也不柔滑顺口。
“你手下的人把我打成这样,冤有头债有主,找你说话难道不对?”
沈慎言嘴角破了,竟还能温和笑着问了侄子一个问题,“作为长辈,即使与你并不亲昵,还是叫你一声小顾吧。”
“你知道为什么每次与你针锋相对,我总是显得更落魄又悲惨,而你总能高高在上地呼呵带来的保镖们,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沈顾一怔。
确实,沈慎言虽然没有接手沈氏企业的事业,全部由父亲沈冲一个人在运作。
可沈慎言并不是缺钱的,甚至身价不菲。
他也是能雇佣得起私人保镖的。
“为什么?”沈顾问。
沈慎言笑不达眼,“为了让唐软心里的天平更倾向于我。”
“你敢提他的名字!!谁让你叫我的老婆软软!!”沈顾一向冷贵矜持,唯独谈及唐软的事情能叫他瞬间失智。
操作轮椅撞向沈慎言,被沈慎言一脚蹬住轮胎的位置,齿轮发出咔咔的声响。
没有唐软在场,沈慎言一改落於下风的常态,一把攥紧沈顾的衣领,语调深沉,目光犀利,“难道你以为我是在顾忌你的腿脚不便?或者担忧破坏咱们的亲戚身份?”
“别傻了,你这个小屁孩。”
沈慎言的臂力竟比想象中强大极多,不断收紧五指中的衣料,令沈顾的领口不断收缩,能呼吸到的空气愈发稀薄,脸色的灰暗逐渐由缺氧的苍白代替。
此时此刻,这两人在无人的咖啡厅内互相较量。
沈顾也不甘示弱,与小叔叔的较量僵持不下。
沈慎言冷笑,“我从来就没拿正眼瞧过你这个孩子,若不是你有必须该完成的使命,再加上很有能利用到的地方,或许你从这个世界上早消失无数次了。”
哪里还容得你屡次以下犯上?
“每次我去找唐软的时候,都是故意自己一个人行动的,软软说到底是个心善的孩子,若是在起争执时,我稍微落在下风,是不是你看起来更加可恶许多?”
事到如今,叔侄二人早已扯破脸皮。
“你卑鄙!”
沈顾对准对方的漏洞,猛地挥出一拳,沈慎言被迫松手。
两个彼此博弈的人又重新跌落回彼此的座椅中,大口喘气。
沈顾剧烈地咳嗽,甩动不断闪烁白花的视野,气恨道,“我跟你说了,不许再提我妻子的小名,你根本不配!”
“我不配?”沈慎言猛咳两声,“他本来就该是我的妻子,是你无耻得抢走了他!!”
觉察到自己气极生恨,讲了不该说的话,小叔叔愤恨地拍了拍身上的高级西装,将沈顾的指痕抹得干净。
“你不是想知道前天晚上,我跟软软在房子里做了什么?”
“不许说!!”沈顾因为之前长久的窒息,再加上许久不曾休息好,腿上的旧伤复发,刚要扑过去与对方扭打成一团,却因短暂的晕眩又跌坐回轮椅中。
沈慎言对他这副起也起不来,走也走不掉的姿态分外满足,继续刺激道,“软软他在我手心里写过,他想跟你离婚,他要与我重新开始。”
“今天约你出来,是劝你识相一点,唐软你已经再留不住了,赶紧把人放了。”
“凭什么!”沈顾剧烈的咳嗽着,双目红通通得憋足了血丝。
“凭什么?你问这话不是愚蠢得很,当然是因为软软恨你。”
沈慎言仿佛不想与对方持续纠缠过多时间,“他要跟你离婚,知道吗,沈顾,你把他简直恶心透了,软软从心底恶心你,懂吗?”
沈顾终于缓过一些力气,又去回击沈慎言。
对于跟残疾人打架这件事情,沈慎言的不耐烦早已相当明显。
轻快地躲闪开沈顾的攻击,沈慎言决定拿出杀手锏,拿起提前在桌面摆放好的手机,点开屏幕。
一段清晰度颇高的小视频在空荡的房间内缓缓播放。
视频里的求饶十分可怜,口口声声喊着老公不要好疼呢,含混着唐软的哭泣声以及衣物撕裂的暴虐声。
沈顾的声音最为清晰可辨,他压着一截腰不停地杀伐,全然魔障似的。
沈顾蓦地睁大眼睛。
画面中的唐软弱小无助,哭得撕心裂肺。
为什么他都不记得了呢?他只记得当时好生气,因为软软擅自逃跑,还出现在别的男人家里,叫他嫉妒得快要发疯,连做的事情都毫无印象。
沈顾想去抢手机。
沈慎言更快地关闭视屏收了回来,朝目瞪口呆的沈顾道,“没想到我的工作室里会安装防盗摄像头吧?”
“小顾,你知道自己的行为构成了什么犯罪吗?”
沈慎言扶了一把耳畔的镜腿,“跟软软离婚,是你对他最后的尊重,如果你还要闹下去,我会支持软软将这段视屏提交给法院,最终法律会惩罚你的卑劣行径,强制离婚在所难免。”
“究竟是你主动离婚,还是咱们法庭上撕破脸给彼此难堪,小顾,你要想清楚。”
沈慎言等这一刻仿佛煎熬一个世纪,“你有强大的背景作为后盾,可是软软的声誉会遭受影响,如果这段视屏在法庭上作为证物被公放,你设想过软软遭受的二次伤害会有多么沉重。”
“他才刚刚能发出一点声音。”
沈顾的情绪从最开始的愤慨到沮丧懊悔,不过短短几句话的时间。
终于幡然醒悟道,“难怪我当时很容易就在你的工作室找见了软软,你!!你是故意的!!”
让我找到软软,让我嫉妒,让我发狂!!
沈慎言一把扯住沈顾泛冷的头发,更阴狠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最终做出禽兽行为的人,可是你自己本尊。”
“沈顾”沈慎言在他面前摇了摇手机,“退一万步话来讲,我就是在威胁你。”
“立刻跟软软离婚,你根本不配得到他从来都不配!!他是属于我的,我的!我的!!”
沈慎言的面目骤然狰狞,扯住沈顾的短发简直要血淋淋扯掉一块皮去。
他们都恨毒了对方。
但沈慎言的恨意更为隐藏,鲜明得似伪装精巧的猎手,从地缝中探出锋快的刀尖,企图一击直戳心脏。
沈顾讪讪返回医院,心里不停重现小视频中的残破画面。
他他当时真的是疯了,畜生一样的。
院长亲自来报告他一个好消息,小沈夫人的声带完好无缺,只是遭受了某种刺激暂时性失语,如今能再次发声是一件好征兆,只要按时来做复建,少则几个月能恢复正常的。
沈顾的耳朵一直嗡嗡作响,无数种嘈杂的声响环绕在头际,叫他的精神混沌不堪。
软软是因为这件事失忆的,软软恨他,软软想离婚,软软不要他了
沈顾的大脑一片混乱,连自己如何进入唐软的病房也不记得。
一抬头,他只看见唐软安静地坐在病床上。
这是一幕多么熟悉的画面,简直熟悉到可怕的程度。
两年前,唐软像一个残破的娃娃一般躺在病床上,仿佛死去的尸体,连呼吸的气息也是若有似无。
他
他总是在伤害唐软,总是总是一直不停歇地伤害着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软软。
沈顾的眼泪在眼眶中不停地转动,此刻他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伤害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软软,你还爱我吗?求你,你还有一点点爱我的,是吗?”
沈顾带着祈求怜悯的目光,认真地凝视着唐软的嘴唇。
求你,求你,你还爱我的,是吗?
唐软几次三番想说出口,尤其是沈顾半死不活地问自己还爱不爱?
胸口的气闷至深,如毒蛇的毒液腐烂全部理智,最终使得他不得不开口。
“滚!”
这是唐软能说话后,唯一想说的全部内容。
也是沈顾彻底绝望的渊源。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