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09
“姐姐，我小叔这个就是正常回答水准。”
正常回答水准=标准肯定回答=秦时与肯定两人以后会变得熟悉。
温其羽心跳漏了一拍，她摁下侧门上的按键，将车窗开了一小个口。
凉风灌进来。
这脑子有时候不镇定冻一下就好了。
她缓了会轻笑道：“你小叔很有预言家风范。”
这一番已经在车内耽搁了一些时间，她视线专注地放到车外。
没过多久，她叫停前面正在开车的秦时与：“麻烦就在这儿停吧。”
秦时与抬眼往外边看。
前方极为显眼的四个字——农贸市场。
“好，稍等。”
路边可以直接下车，但温其羽见他多往前开了些到临时停车位置。
她手扶上车门打算下车时，又见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绕过车身到了她的车门旁边。
她一个愣神，秦时与已经拉开车门，拿出轮椅放好了。
这会儿雨虽小了一些，但还是有。温其羽忙递出雨伞给他。
秦时与顺势接过，他打开雨伞，遮在打开的车门间隙，“下来。”
他刻意将伞往前倾，烟灰色衬衫肩膀被打湿些许。
温其羽轻抿嘴唇，垂眸扶住车门下车。
等她坐上轮椅后，秦时与又将她推上人行道。
温其羽这一刻有些词穷，只能干巴巴说了句“谢谢”。
“嗯。”
秦时与将伞递还给她，她刻意避开他的手接过。
他本想多问一句，但可能不大合适……
便转身回了驾驶座。
秦和君一直看着外边，此时坐着轮椅的身影已经往前面的农贸市场行去。
而被他奶奶老是叫‘榆木脑袋’的他的小叔，已经打算发动车子。
他颇为少年老成地叹息一声：“小叔，我现在又觉得我想错了。”
秦时与瞥他一眼：“怎么？”
“小叔，你应该下车帮温姐姐，她坐着轮椅不方便的。”
秦时与冷声：“真这么说，我觉得应该是你去。”
秦和君明白他是看到了，“可是，我跟温姐姐男女有别，买衣服这种事情太亲密了。”
秦时与犹豫一瞬，重新解开安全带。
他将车门‘砰’地一关：“秦和君，自己打车回去。”
……
农贸市场里面开了不少卖衣服的小店，温其羽进了一家‘转让中亏本清仓’的小店。
老板没守在前面，正弯腰在门后的杂物间收拾。
她目光定在那排用白色纸板标价‘699’的衣服上，从里面挑中了一件版型勉强过得去的裙子。线头很多，剪一剪就好。
毕竟她余额只剩下不到200。
“老板，我付下钱。”
“来了。”
杂物间的老板擦了擦手出来，四目相对间两人皆是愣了下。
“其羽，你怎么在这啊？”
“经理？”
眼前这位40岁左右的女性正是温其羽在公司的经理，此时一身灰扑扑的连体衣，和她平日在公司职场都市丽人的打扮大相庭径。
“你怎么来这儿买衣服啊？不符合你品位啊。”
“我哪有什么品位，”温其羽笑，“这儿的衣服我觉得可以，经理你在这儿我有点意外啊。”
“害，”经理笑笑，“家里爸妈开的，不过我这不是快要被外派去b市了吗？打算转让出去。”
温其羽顿住：“什么时候？”
“下个月初，公司那边分公司筹备得很快，我要提早过去了。”
温其羽接着说：“经理，如果我想跟你一起去，还有可能吗？”
她见经理愣了会。
后又转头朝着外面道：“欢迎光临，随便看看。”
“其羽，有机会再说啊。”
看样子公司那边的确跟经理打过招呼了……
温其羽侧身，见新进来的人竟然是秦时与。
惊讶：“你没开车走吗？”
“你坐着轮椅不方便，我来看看，”秦时与看了眼她手上，“挑了这件？”
“嗯，我现在要去换上。”
温其羽见他是来专门找她的，也没多忸怩，“你稍等我一下。”
经历了一番艰难后换了衣服出来。
面料不是很舒服，袖口处的纱很硬，刮得皮肤都微微红起来。
温其羽用袋子装好换下来的衣服，见他一直站在原来的地方，连姿势都没换过一个。
她忙上前问他：“你接下来忙吗？”
“到六点前都空着。”
温其羽抬眼瞧他，轻声问：“那我可以占用你的时间吗？”
“可以，”秦时与目光跟她触碰上，又滑到她胳膊：“衣服还要再挑吗？”
温其羽注意到他视线，摇头：“不挑了，我穷着呢。”
秦时与：“需要钱？”
温其羽见他虽一脸清冷面无表情，但目光正经专注，竟令她生出她说需要他就掏卡出来的错觉……
她猛地眨眼掩饰失态：“不需要的。”
有秦时与帮忙，温其羽速度快了许多，到达咖啡馆时距离约定的两点还有四十分钟。
她挑了窗边角落的一个圆桌，她坐到里侧后，对秦时与招手，又拍拍右侧旁边的座位：“来，坐我旁边。”
秦时与瞥她一眼，坐下。
然后听见她语气疑惑地问：“你也不问我想做什么？这么淡定？”
秦时与懒得回她，叫来服务员。
这举动莫名就让温其羽体会到了一种“就你这实力，总不能将我卖了”的云淡风轻。
温其羽清了清嗓子，温声：“你应该很懂法吧？等会帮我看个合同。”
这也是她见到秦时与后面跟来的时候，她想起来的。
上次凌书君还特意想请他帮忙，说在法律业界他都很出名，想来看一份合同不在话下。
“可以。”
没过多久，温其羽见到一男两女进来。
她对那三人招呼，“这儿。”
其中一个女生是她的编辑，另外两个是想买她版权公司方派来的经理和组长。
“编辑，王经理、何组长。”
编辑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这一桌，整个咖啡馆的c位啊，简直闪闪发亮。
这两人坐在一起实在是养眼，连路过咖啡馆的人都会下意识看向这道风景线。
编辑跟温其羽比较熟悉，问她：“小羽，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啊？”
温其羽回：“不是，别多想。我这摔了腿不方便，他是特意送我过来的朋友。”
“这样啊。”
双方寒暄过后，编辑靠着温其羽左侧坐下，温其羽对面是王经理、何组长。
她和他们之前见过一面，那次见面虽谈不上愉快，但互相面上十分和气。
但今天……看样子不太好说话啊。
温其羽先和他们二人重新确定一些待会要签的合同的细节。
前面还好，但王经理突然打断她的话，严肃道：“是独家版权，年限是三十年。”
温其羽皱眉：“我们谈的明明是你们先独家五年，之后非独家二十五年。”
何组长摇头：“那我们就不能按照说好的六十万价格了，要改成三十万。”
温其羽和编辑对视一眼，他们这明显就是临时变卦了。
条件都是在先前就说好的，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
温其羽在桌底摁了下编辑的手，此时笑了笑：“这样啊，那我不同意。”
她看对面二人沉下的脸色：“既然你们答应约在这咖啡店，想必也是爽快的人。我也一样，只想尽快谈成这件事。”
“想必你们知道，先前有很多家找上我，给出比六十万更高的不是没有，我全推了，这里面包括你们公司。但我只跟你们专门表示过歉意并希望日后合作，是了解过你们公司确实不错，尊重创作者的作品。我是个俗人，先前拒绝大家是因为钱给的不够，你们也跟我表示过公司给出的预算有限。但我现在提出的价格是在你们预算之内的，难不成我现在倒着回去找你们，预算又要砍一点？”
她语气一直很温和：“我虽然急用钱但也不是非这几天不可，我大可再联系几家。当初他们能给出比你们更高的价格，我现在压到六十万他们想来十分乐意。”
王经理挑眉，语气不好：“那按你的意思，我们没必要继续谈了？”
秦时与靠在椅背上，位置偏狭小，他伸长的腿微屈。
他一只手握着咖啡勺在杯中心微微搅动一下，然后抿了一口咖啡。
随之他搁下咖啡杯，眉头轻皱。
随后那杯咖啡就没换过位置。
对面时不时有打量的视线定在他身上良久，秦时与虽不会觉得不耐烦，但也谈不上舒服。
直到此时他被旁边的温其羽的小动作吸引。
她原本一直半坐在凳前，双手交叠搁在腿上，姿态优雅。
应当是她养成了习惯，她整个人是放松自然的，食指一点一点无意识敲着手背。
等王经理这话一出，她不敲手背了，直接往椅背一靠，双手放上桌面。
语气带笑：“我觉得可以继续谈，但你们若是不愿意，那主动权也在你们手上。”
气氛顿时凝滞。
王经理借故去抽烟，而何组长也借故去卫生间。
等这两人离开。
编辑舒了一口气：“我是真没料到他们还有这么一出啊，临时变卦，我都气得想说不卖了！这不耽搁时间吗？有这功夫找个价更高的不是没有。”
温其羽喝了口咖啡，嗯，咖啡味道一般。
这般想着，她又端起来喝了一口。
“卖还是要卖的，都是资本家，别的几家未必比他们好。我让你联系前就查过，这家在业界算有点良心的，只是对着我这个名气不高的作者想压价而已。”
“只是该谈的条件还是要谈，”温其羽意味不明道：“我作品怎么样心里有数，就因为名气这事就显得自己软趴趴，那等我出名了再跟他们谈合作，他们又只会觉得：哟这是出名了就狮子大张口。”
“狠人总要先做的，等以后我好说话了，他们还会觉得我这人真不错，成名了也不骄不躁呢。”
编辑竖起大拇指：“小羽，平常看你贼温和一人，还真是没发现，高啊！”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啊？”
注意到秦时与的目光，温其羽顿住。
但他这人委实高冷，不想回答就不说话。
她想了想凑过去轻声道：“是不是忽然觉得我之前挺装的？”
虽然两人之间隔着两臂的距离，但秦时与还是闻见了她发间淡淡的水莲香味。
他发现她会时刻注意这些，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她会刻意挺背不靠上来，后面她虽让他帮了几次，但从不让他扶她，不与他有肢体接触，接递东西也很小心。
但也偶尔将视线落在他身上，被他看到时，她大多不会刻意避开，也不会遮掩里面的欣赏和些许喜爱？
是喜爱吧？
但她对他向来温和有礼，不要说联系方式、偏向私人的问题，连说话也很少。
不刻意、不拘谨，态度自然大方。
总体来说是会让人觉得舒服的态度。
秦时与喉结微动，无意识想拿起身前的咖啡喝一口，反应过来又停住。
这时温其羽见他一直没回答她，已经退回去。
秦时与顿了顿回：“都挺好的。”
她想以何种面貌对他人，是她自己的事情。
他从见她第二眼就知道她并不如外表看着柔和……
温其羽忍不住讶异，莫名从这一刻对接上了他说话的风格。
他这是她先前装的或者是现在显现的，都挺好的是吧？
“秦时与，你话虽然少但很会说话啊。”
秦时与：“不总是这样。”
那离开的两人这时一前一后回来了。
温其羽放下与他说话，转身听王经理道：“我们各让一步，独家三十年，价格翻一倍也就是一百二十万。”
他们二人面上胸有成足。
温其羽摇头，声调冷下来：“这不是各让一步了……两位都是聪明人，60万换这作品未来的无限潜力？”
她手互搭上胳膊：“实不相瞒，我先前一直未经营社交账号，但这几日已经这个想法。”
之前因为温家的干涉她每次都是发稿给编辑后就删除一切有关消息，更不要说经营社交账号。
但现在的确可以开始，作品积累了粉丝，有一个可以一起交流的平台会更有凝聚力。
王经理和何组长之后没犹豫太久。
“如果是这样，那还是按照先前的条件……”
很快，对方拿出合同。
温其羽侧头对秦时与说：“我们一起看一下。”
她格外放轻声音：“不管漏洞大小，都要指出来。”
这次离得很近，秦时与余光连她细密的睫毛都可以看清楚。
连她说话时带起的轻缓的呼吸都像要落在他颈侧……
他收回视线，“嗯。”
秦时与翻动纸质合同很快，一目十行，十分专注。
温其羽是很放心这位大佬的，她此时往左侧退了些，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撑着下巴看着他看合同。
本来还偏在字体的视线，慢慢就被他的手指吸引住。
这人是怎么做到连指甲盖都这么好看的？修剪的极为干净，弧度圆润，透着健康的浅粉色。
没过多久，秦时与已经看完了合同。
侧身见她人已经隔得远了些，但却盯着他的手在发呆。
他将合同阖上，缓缓递过去：“第三页第四条第二点、第四页第十条第五点、第六页第一条……都有不合理的地方，应该这么改……”
他没有将音量放低，不止她这边和编辑，连对面也听得一清二楚。
王经理和何组长惊疑：“你是——”
秦时与淡声：“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