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就连他们晚上在金家浜下面的饭店吃烤鱼,他一直忐忑找不到话题的时候,余醒也不会主动说话,提起过去,说些无足轻重的闲话聊天。
他不会像以前那样照顾他很多的小情绪,不会朝他不住微笑,不会透着浑身的温柔朝气,大多时候只是沉默的给他夹菜,有时会问一句冷不冷。
张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在他面前变成了哑巴,好像他们之间除了问对方冷不冷外再没任何的共同话题,只顾着夹菜吃菜。
他在脑海里酝酿该怎么跟余醒搭话比较好,问他工作怎么样?可能他会觉得他是小孩子没必要跟他讲,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也好像他能一目了然没必要问……
他好几次张嘴,甚至很想憨憨的笑两声说这菜真好吃,这样也能引起他的话题或者注意力,可他终于跃跃欲试想张嘴时,余醒的手机响了,他从接起电话的那刻起,下意识深皱起眉。
张希连同着一起紧张,周围有些嘈杂还有各种催菜声,也听不清手机里在讲些什么,他只听到最后余醒说知道,马上去。
他表情当即有些无措,觉得还没怎么想好跟他说些什么话,机会已经不留给他。
余醒的表情似乎只在环境轻松时松懈,他要走前脸上又恢复到昨晚,平白生出了很多疏离感,但这次他带上了歉意。
他在说抱歉,可他不想听抱歉,他想让他开心,想让他变回以前,哪怕他在笑,远不如多年前那么干净发自心底的笑了,长大都会这么不开心吗。
这顿饭余醒只不过吃了不到一半的时间,他向张希解释说医院有急诊手术,他很忙的走了,张希不知道医生连休息天都不能完整的休下来,只知道他很不想让他走。
最终张希没挽留,他很清楚余醒要赶去救人,那些人很重要。
面前不断沸腾的锅里冒着气,张希眼前被雾气掩盖,留他一个慢吞吞的吃完,他不想浪费,这些都是余醒花很多钱买来的食物。
他兜里只有姥姥临走时给的五十块钱,还是姥姥偷偷背着人知道他要去打工后硬塞给他的,他知道这点钱姥姥攒了很久很久。
而他面前的这一顿饭却要两三百块钱,他觉得大城市真贵,一条烤鱼一百二十八块钱,加上炒花甲和田螺,和掺杂的凉菜已经要这么多的钱。
余醒走了,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远远吃不完,哪怕他吃撑了,撑到想吐也没能顺利吃完,还剩很多,他记得余醒还没吃几口就走了,他想把东西打包带回家,但那个家没有任何可以热食物的东西。
他只能不舍的作罢,他起身拿着钥匙开门,回到对他而言依旧陌生的出租屋,这里的冬天湿冷湿冷,寒冷到骨子里,连着二楼的房子里面到处都非常冷。
他一个人坐在唯一能坐的床边对着窗户发呆,没人说话,整个屋里透着可怕的安静,除了余醒以外的人他都不认识,他没任何人可以说话。
他漫无目的的起身站在窗户边,正好看见楼下和小巷里的人,处处嘈杂热闹,他一个人愣愣的站在那里发呆,紧紧棉袄,巷子到处都是聚餐大笑的人,他站久了脚麻,抬眼对着路灯忽然觉得有些孤单。
他又踱步坐回床边,有时无聊看着没有一个电话和信息的手机,偶尔有些新闻弹出,有时就那么干干的坐着,面对着空旷无人的房间。
深夜完全降临后,他没开灯就那么躺在被子上,孤寂感席卷全身,他心底想象来到这边的生活和现在的一点都不一样。
离了余醒,他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思考,那么大的一个城市,他靠着自己要怎么生活下去,父母从没人撑腰为他出些建议,他更多的是茫然。
他忽然有些想家了,想姥姥姥爷,可孩子长大了,他们说总要出去靠自己打拼赚钱。
他应该是在哭,眼角还有对一个完全陌生环境害怕的泪痕,余醒很久之后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
余醒坐在床边,也没开灯,好像习惯了不开灯,张希也觉得灯光有时候太刺眼。
他把微凉的手放在他的额头前,问他怎么不睡。
张希睁眼看着他,他为什么不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来这里害不害怕,他为什么还不关心他,他还是变了,变化很大。
他不知道这五年他经历了什么,但他仍旧觉得委屈。
他想让余醒把他举起来,像多年前那样抱抱他,安慰他,可他今年十八了。
余醒说,男孩子长大了,不该像小时候那么亲近了,有很多事情都只限于小时候,长大了还是要相对独立,可他不想听那些。
没有灯光照不到脸,他厚脸皮靠近余醒坐着的位置,皮质棉袄压着被子发出摩擦声,他带着祈求说:“哥,你能不能抱抱我。”
他说:“男孩子长大了,哪还这么粘人。”
张希在他面前始终不想长大,可关乎少年的面子,他只能忍着说:“长大了就不能得到哥哥的怀抱吗。”
余醒不知道怎么说,一时有些失笑,拍拍身边说:“过来吧。”
他趁着夜色笼罩的环境,肆无忌惮靠近他的怀抱,贴着他的胸膛贪恋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张希听见他叹息般的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说:“以后可不能这么粘人了。”
他下意识在他怀里摇摇头,余醒虽然嘴上那么说,但语气依旧无从察觉的纵容,“还不长大,可怎么一个人踏入社会。”
时间总是催人长大,可他不想,成熟是留给外人看的,他想只做属于他哥哥的那个小孩子,他想时间可以停住,无论18还是20,都想留在他的身边,
张希已经是依偎在他身边,还觉得不满足,甚至贪心的把手伸向他的怀抱,想离他再近一些,好让他获取更多的安全感,消解他对未来的迷茫,陌生环境的不安。
等他在反应过来时,他已面对面坐在余醒的腿上,他脸颊温度上升,侧着脸偷看余醒一眼,还好他没发现他过于接近和异样的举动。
他像是在向狮群中高位的庇护者故意露出细弱的脖颈,降低对方的警惕,等待着叼拎,寻求属于他的偏爱。
张希低声说:“哥,我害怕。”
余醒没问他什么,手半抚慰,轻拍着他的背让他别怕。
张希犹如一只猫科动物,用脖颈和侧脸蹭着他的颈窝、下颚、肩膀寻求安全感,许是头发的毛躁,余醒紧了紧手,“别乱动。”
他使了点劲,张希的颈后被捏得一痛,他低呼一声安静的贴近他。
趁着黑暗,白日不见,遍地鳞伤的两人在寂静中肆无忌惮的互相取暖。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希靠余醒太近,他耳畔间的呼吸声不容忽略。
他顿时感觉到浑身有种不属于他的躁动,自下躯传至脑海,脖间严丝合缝般贴紧的皮肉,直白的传达着对方皮肤的脉搏,带着他的心脏一下一下杂乱的跳着。
张希从脖子烫到脸,生怕被余醒听见他激烈的心跳声,他苟着背空出胸膛间的距离,尽量把头藏在余醒的脑后,不让他看见他的害羞。
余醒没多想,大概以为他困了,他是有觉得这个弟弟过于粘人,像只流浪的小猫,这么多年除了生理外心理还是没半点变化,他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
单纯在社会上不是褒义词,他怕他现在这副负债累累的模样,根本护不住他的纯真,让他经受他现在这些苦难。
他想有些苦一个人吃就够了,他的弟弟不能。
谁不曾怀念从前,他想起了以前,回不去的当年,现在的弟弟对他来说,仿佛是心底最后一片净土,携带着至今为止属于他的最后美好的回忆。
转眼间,过去五年了,步入社会的五年和学校中的五年不是一个五年,他变化太多了,早就找不回从前。
只有张希还在巴巴的想让他回到五年前,只不过就差了五年了,他纯粹的想他都没变,余醒为什么不能回去呢。
他还是不开心,他很累,张希能清楚感觉得出来,他打算再等两天,他想过两天他们就能回到以前。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他和余醒两人被黑暗包围,他们不用互相确定,心底那个牵挂的人就在面前。
余醒问他,声音穿透黑夜,“想找什么工作。”
他小幅度的摇头,“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他的未来一片灰暗,除了余醒这个月亮再没其他。
他依旧包容他,他说:“不着急,再等等没关系,我还养得起你。”
张希相信他的承诺,他从小到大都是不一样的大人,值得信赖依靠的大人,他可以让他无条件信任。
可他也知道不能靠着他哥养,自己有手有脚他不想在余醒艰难的时候成为他负担,但他仍然为他承诺的养他而过度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