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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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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后知后觉自己情急之下吐露出了什么,慌张之下又抱有侥幸,也许余醒有那个意思,他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

    可快让他知道后,张希又开始六神无主,他哥如果真知道后,肯定会远离他吧,到时候他是不是连现在霸占着弟弟位置上的谈话相处的机会都会没了。

    他不敢去想任何跟余醒再失去联系的可能,赶紧抓住手机,手忙脚乱的说:“我不是说你,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在我班级里。”

    余醒好笑的笑了两声,喜欢就喜欢嘛,怎么现在说个喜欢都得深思熟虑,前几年来的时候黏黏糊糊也没见得这么害羞。

    他也没当回事,弟弟估计太久没见想着他了,说几句喜欢腻歪腻歪,他也乐得听。

    张希等了半天,听他只是笑了两声,只说换班呢,要上夜班了有些忙,然后挂断了电话。

    张希呆呆的看着挂断的手机,清醒以后无限的后悔涌上心头,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胡言乱语些什么,他肯定表现的异常明显,这么奇怪哥都没察觉到什么吗,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什么,故意不想回答而挂断电话……

    他又想,万一余醒早就察觉了呢,现在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很奇怪,是变态,不正常,会不会抛弃他,不再理会他,不再接他的电话,他光想想都害怕难安。

    他没打电话的那几天,总是患得患失,伤心难过,怕余醒误解什么,怕他知道后再也不理自己,怕自己脏如臭虫的喜欢恶心到他哥,更怕他嫌弃他,那该怎么办。

    他到底在做什么,也许当时跟余醒打电话太过于紧张,头昏脑热,他发誓以后再也不那么说了。

    在下一次通话中,他明明不想,明明内心无数次警告自己,不能在胡言乱语,一定要压抑克制中躁动的内心,但话头还是会被他引到有关于感情的话题上。

    他在反复试探,忐忑与焦躁充斥他年轻的身体,在每次与余醒的电话中,他的话题不再是简单的问候吃饭,他不会遮掩总把炽烈的感情表露,他也总会提起喜欢,可最终都不了了之,没有什么回应。

    张希的不安定让他越发晚睡,越发思念,在一天早起时没准时起来,他急匆匆的冲出宿舍楼,疾跑穿过校园赶往班级,昨晚藏在外套里带回去的书因他专心快速的奔跑没注意而跑掉,他都没注意。

    他只想着,不能迟到,不想被老师抓到那会挨骂,不能被学生会的那群学生抓住,那也会挨一顿低着头的批评,他最怕被动处在众人围观下,站在门外接受众人的猜测。

    等他重新坐在座位上掏书时才发现书丢了,他正急的冒汗,上次说他是小杨柳的那女生,迎面走来手里拿着一本书。

    这是两人自上一次莫名的告白后,再一次说话,女生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叫做唐诗瑶。

    唐诗瑶路过他的位置,单手把书递过去,低视着座位上的他,“书掉了。”

    张希立马双手接过,声音不大的说:“谢谢。”

    她轻嗯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向最后一排,话依旧很少人又冷又拽,大概是她只跟班里的男生一起玩,所以性格也比较男孩子气一些。

    张希自认为这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属于同学之间的交流,落在别人眼中却成了他故意巴结班里人气最好的女生。

    他课间去上了一个厕所,回来时看见短短几分钟之内,原本课桌上的本子被刀片划破丢在桌边,他低头想把本子捡起来,路过的男同学手插裤兜里又踩上去一脚。

    张希忍着气,等着他过去缄默的把笔记本捡起擦擦遮盖在笔记上的脚印,却发现脚印有些湿这时候已经干掉,留下上面根本擦不掉。

    他把本子的褶皱捋直了,端正的放在书本下压着,想坐下时发现位置上属于他的凳子不见了,他茫然无助的看向同桌,发现他们好暇以待的目光,他没看懂深意但也大概知道是他们背后捣的鬼,他再将目光移动环视一圈没发现他的凳子。

    他转头看向身边跟旁人说说笑笑的同学,问着:“我凳子呢。”

    “看我干什么?”男同学一脸奇怪的瞪着他,“又不是我弄你凳子了,有毛病真是。”

    张希忍着气,牙齿默默咬紧,深出一口气,顶着上课铃声打起老师进门的压力,他把自己当成个木头,一直干站在位置上。

    老师见他一直站着,终于没忍住问他站着干什么,他平静又习惯的说:“我找不到我的凳子,不知道被谁藏了还是丢了,我问人也没人理我。”

    老师大概知道这班级里的作风,但班里也就这几个听课的学生,他不想课堂上有人站着看着不顺眼。

    张希顶着老师懒得管嫌他麻烦的视线,和同班同学旁观他尴尬,再加以笑话的嘴脸,他努力将视线平视在别处,当做自己聋了瞎了,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老师好心终于帮他在后面的大垃圾桶里找到了凳子,让他坐下的时候,张希听见班里的哄堂大笑,还有拍桌起哄的声音。

    他当即脸火辣辣的红,凳子在垃圾桶里找到确实很值得嘲笑,这是明晃晃的霸凌,他知道,他赶紧坐在凳子上,可笑声依旧没止,还有稀稀散散。

    他听见后面谈论的声音,“你说的真假,他真天天在厕所跟一个男人打电话?”

    “卧槽,这不是变态?”

    “啧啧啧,你咋知道人家不是娘炮,还喜欢男人,不信你晚上来我们宿舍听听,这他妈天天打,不纯纯的爱情?哈哈哈哈……”

    张希浑身的血在听清他们说些什么以后,瞬间凉了下去,乃至他的头脑都跟着意外的清醒过来,他知道完了,他们怎么会知道他喜欢余醒,就单单凭着他每次打电话的声音?

    “我丢,兄弟,你们都不知道,他天天在厕所里打那电话那声音,腻歪的都像刚结婚度蜜月的人,你们是没听见到底有多恶心,还跟我们一个宿舍……”

    后面嘲弄的声音听的他整个人都胆战心惊,处在一种应激状态,以至他脑袋有一段有长时间的空白,不知道怎么办,孤立的他畏缩在座位上渴求用书籍把自己掩埋。

    他原以为只是因为他跟唐诗瑶说了话才会遭受排挤,哪知道是他同宿舍的人在班级里大肆传着他在厕所里打电话的事。

    他不敢回头,不敢抬头看,他怕看见别人看他异样打量的目光,唾弃的眼神,和嗤之以鼻的嘲笑。

    他怕了,怕的是自己被他们讨厌排挤霸凌,更怕挨打,怕被人尽皆知,怕人嫌他恶心。

    同时他又在深想,在别人看来都很明显的事情他却一直彷徨不定,不能确定自己坚定的内心,他喜欢哥是事实,这点他一点都不害怕。

    他果然是变态才会喜欢他哥,别人都能这么明显的看得出来,那他是真的喜欢余醒吧。

    他心底有余下的庆幸,原来是真的喜欢,他不再怀疑,一边厌恶这样的自己一边喜悦那样的感情。

    后面传来嘭的一声踢凳子的声音,唐诗瑶脾气不好的说:“闭嘴!”

    张希头也不敢回,默默把压在书下的破本子整理,那上面还有课上刚记下的笔记,他翻看后面划破但还能用的纸张,打算将就着用,新买一个又得一块钱花费,他的生活费很有限,花超了要钱,也得李娴张宪好半天的抱怨。

    他不想听他们无限抱怨的苦水和说教,不想他花的每一分钱都是罪恶,承受强大的心理负担,只能再次忍着。

    课间时班级里的同学熙熙攘攘的相约去小卖铺,有人路过故意撞着他的桌角,张希安静的坐着等他们一个个把他面前的桌子越撞越斜,他把凳子往里面移了移,防止他们撞到自己。

    全过去后终于没再有人撞他的桌角,他刚把桌子拉回来,桌子瞬间被踢倒,他漠然的看着倒下的椅子,视线上移对上一双眼睛。

    唐诗瑶冷眼看着我,“胆小鬼,你反抗一下是会死?”

    张希看见她愤然离开的背影,起身用手把翻掉的桌子扶起来,把散落在地书一本一本捡起来,又有回来的同学路过他身边,一脚踩在他捡的书本上。

    他原本想生气,想着算了,没什么用,他没表现出什么反应,习以为常的在同学松脚后把书用袖子擦擦脚印继续放在桌子上。

    张希其实知道,反抗一下当然不会死,但是反抗了,然后呢。

    担心的会是他瘫痪的姥爷,越来越难以自理的姥姥,发疯的李娴,和会被骂到狗血淋头的他,张天肯定会在旁边说风凉话,说不准他激烈的反抗而打不过获得一身伤痕,再被老师打电话告知家长,然后舔着脸去找他李娴张宪要钱治疗一向被他们视为麻烦的身体……

    这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他干嘛不忍,还是要忍,他更不是好学生没有聪明的大脑,老师断然在发生冲突时不会维护他,他也不是身强体壮,更别提混混一般反抗,他根本打不过那些人。

    张希脑子不笨,他看过学校里很多学生打架的现场,矛盾激烈,失手错伤,满地的鲜血……他不想任何人担心,他也不想经历痛苦再躺在病床上,他只想健康简单的活着就好。

    他以前记得他很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可现在想,异样又怎么了,他现在这样,还能怎么样,最差又是什么模样?

    他这么一个垃圾又什么都不是的人,最差还能活得像条狗一样吗,他讥嘲的笑,像是一柄嫌恶的长/枪,尖口对向是不得人喜欢的自己。

    他在乎的也许只有在晚上会准时打来,或者他打去电话的生活。

    他过得越来越苦闷,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周六日返回李娴的家中,他都愈发承受过多的精神压力,他很压抑,放在那些人来说,阴沉的像个鬼,晦气又胆小。

    他像是被拴到原地打转行走的狗,焦灼难安,他所承受积攒的压抑气息在身体不断回转,他在着急寻扎一个出口,可他目前只能原地打转,他觉得迟早有一天他会被这些东西压垮了精神和身体,或者他会像充气过多的气球,总有一天会爆裂身亡。

    他目前的发泄口只有一人,他将焦虑不安都给了唯一能听他讲话的人。

    张希开始不断频繁给余醒打电话,他觉得自己像风筝,他想把线的另一端完全交给余醒,让让他来稳固住来回飘荡的他,他像抓住一个救命索,他希望他救救他。

    可余醒忙,他越来越忙,有时电话打过去好几天才回他电话,或者简单回一个信息,说抱歉,让他最近好好上课,乖一点,最近太忙下次会给他打。

    张希要的不是这些,不是这样,他攥紧手机,几欲捏碎它,他只是想余醒陪陪他,只是说说话而已,他没什么别的意思,想念他想听听他的声音,几分钟,也许几秒钟都行!难道他连这些时间都没有,他在做什么,他是不是也要丢下他了……

    他自胸口燃起的邪火烧的他时刻坐立不安,他怀疑他得了什么病,没了余醒就不会安心下来,他的精神不济,一想到难以联系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盯着手机。

    他甚而想钻进手机里,最好能沿着手机抵达余醒所在的地方,他想知道他在干什么,跟谁说话,又跟谁联系,在忙些什么,在想些什么,会不会偶尔想起他……

    又是好几天没联系,张希失望透顶的拖着身体回到宿舍,他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打算去洗中午临走前泡起来的袜子。

    他没走进宿舍,发现他晾晒的衣服被丢在门口的地上,一摊的脚印,衣服脏兮兮湿哒哒的像堆难看的垃圾,他当即气的心中一梗,咬着牙问:“谁丢我衣服了!”

    没人回答,还有人在旁边探头,笑了声没搭理他,他恼怒的进门,强忍着起伏的胸膛,打算进屋先把袜子洗了再拿盆重新洗衣服。

    他泡着的袜子也不见了,盆被丢在厕所边上,他眼睛红着,最终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他的袜子,弯下腰捡起盆再继续把袜子泡起来,刚出去晾晒,发现他上铺的被子摆放不对。

    他明明早上走时叠的好好的,现在却摊开,他直觉有事,走近一看,果然,被子上面好几个脚印,他气的手都是抖着,忍住大吼质问的怒气,好不容易憋着,把脚印拍干净好歹是能睡了。

    他出去踮脚把洗干净的袜子挂起来,脚下忽然一凉,他的鞋子被瞬间打湿。

    左边是出来泼水的男生,长的黑的像只猴,一笑起来更像了,他没几分抱歉的看着他,“哎呀,真不不小心了,泼到你了,没看清楚,不好意思啊。”

    张希愤怒的摔了盆,他紧瞪着眼,积压的怒气在这一刻爆发,即使他天生的杏眼让他怒然的眼睛看起来攻击力一点都不惊人,反而有些文弱的假强势。

    但没人会一直甘愿受欺凌,他吼着:“你故意的!”

    那男生一点都没把他当回事,瘦胳膊瘦腿的模样,比同龄人还矮些,虽然不娘气但就是小白脸,除了那些女生喜欢,男人群里可不欢迎他这种人。

    “瞪什么,你想挨打不成!”那男生抡起了拳头,露出他再敢顶嘴一句,这拳头就得落在他的脸上!

    周围围着许多听见声音来看笑话的人,张希很尴尬害怕,但也努力的挺起胸膛,显得自己有些气势,他一点都不想示弱。

    “卧槽,他怎么这个表情,脸都红了,对了他不是喜欢男人?该不会打他都喜欢吧,好变态……”

    那男生本来就是打脸充胖子,听有同学这么说,还被一个弱鸡挑衅,也不管不顾了,冲上去就打,“你他妈的看什么!死变态!”

    张希不过是气的红了脸,没想那么这么说,加之那拳头,他之前的硬气几乎烟消云散,他怕被打,怕疼,怕所有的暴力和血腥。

    他在同学的笑声起哄,和那人举起来的拳头爆红而气势汹汹的脸中,害怕举手保护自己,不敢看的低头躲避。

    那些有关于幼年被老师被同学欺凌出的阴影,他下意识的害怕,打心底的恐惧。

    宿管这时候进来查寝立刻驱逐着,“谁打架!都滚回宿舍去!不然扣分了!”

    那些人几乎一窝蜂的散了,张希依旧能听见嗤笑声,“窝囊废,男人还怕挨打,瞧他那点胆子,吓吓就傻逼了!”

    虽然散了,但嬉笑的中心点还在他身上,他气得眼圈发红,硬是忍住没哭,他总是这样没出息,在气极时明明不想哭,眼泪却失控的想流。

    他不是男子汉,他怕疼,很怕,小时候被欺负时就怕,长大了更怕,没人想平白无故挨揍,好好的人带一身伤。

    他不想,所以他躲避,他觉得非常委屈,可那是最没用的情绪,在宿管走了之后他的所有承受的委屈刹那爆发,他很想找人说说话,他太难受了,为什么都要这么对他。

    他仅仅穿着短袖跑出了未锁的宿舍楼,跑到了看月亮位置最好的操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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