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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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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小时候她们一家七口人都受村里其他人的欺负,她只想嫁个有本事的男人来庇护她的家人,但当时她傻,她一心要嫁个有钱有本事的男人,当时也就只来看过一次家,觉得这个男人有钱可以,就随便的嫁了。

    她什么都没打听清楚就看一次家,就匆匆嫁了过来,谁知道与张宪生米煮成熟饭后,张宪的爸妈突然领出一个张娟,她看着眼前七岁大的孩子简直要疯了,她从不曾想过她会莫名其妙成了后妈。

    她说她一个清白的大姑娘,就这么被骗做了后妈,她接受不了,而且不止是一个人,是张宪的爸妈一起合伙坑骗了她,连着张娟那么小一个孩子一起骗了她,把她当成傻子耍。

    她们都是合计好的,在她看家的时候偷偷把孩子藏起来,和村里人说好,不说张宪是结过婚的人,还有个七岁的孩子,再在她都已经结婚很多天以后,把孩子领回来给她看,之前跟她说的那么好都是假的。

    她知道被骗后才知道原来张宪是死了前妻,娶她续弦的,因为家里没有男孩子,他要传宗接代,而张宪死掉的前妻是病死的,据说是被张宪的妈妈活活逼疯后病死,因为一直生不出男孩。

    不仅如此,张宪前妻生的第二个女儿,名叫甜甜,长相貌似天仙,听乡邻说是村里最漂亮的孩子,但因为是女孩被张宪妈不好好照顾,给糟践死了,最后被张宪妈挖了坑埋在了后门的桃树下。

    李娴知道这些后,更不同意和张宪过日子,可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娘家她回不去,她再嫁,那个时代也不会有人要,她没办法,只能那么苦熬下去。

    她梦想中的嫁人,不但没有帮到她,又把她推入了更深的水深火热中,还打破了她对婚姻所有的幻想,这家人都在加倍的欺骗她。

    就算她暂时忍下去,可她还是不甘心,她说张宪不干净,她那么恶心他,又那么自视清高,还是无法掩盖她已经出卖了自己的身体的真相,她之前有多清高现在就被毁灭的多绝望,这让她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

    直到现在她还在痛恨着,她把所有对于张宪和这个家的不满都发泄在了张宪身上,但她还是不满足,她永远都在想她有多倒霉多可怜,自己有多不干净,有多傻,有多丢人现眼,这让她的精神也越来越不好。

    她整日头疼,情绪激烈,她被这家人,被张宪气的愈发头疼,她忍不住在病弱的时候让张宪带她去看病,可医生通过跟她的交流和简单的检查就判断她是精神病。

    她说那个医院不正规,是个黑医院,那个医生还把她绑在病床上笑着看她,连白衣服的医生都在看她的笑话,张宪也是,他们都把她当成了神经病。

    她向张希疯狂解释,她根本没病,无论她说多少次别人都不信,为什么那些人就是不信,她急切证明自己的清白,反而那些人更加不信,她肯定自己没病,都是那些人,他们不理解她。

    她说只要那天她被留在那里观察,她肯定会被那些人联手害死,没命活着出来。

    他们都是险恶的人,这都怨张宪,她说,张宪想害她,嫌她烦,那次想把她直接关进精神病院,她说张宪是早有预谋的,她都已经病的那么严重,张宪还想不让她活命,这就是她的丈夫她嫁的人。

    她激动的骂了给她看病的所有人才被成功的放回家,她说她那根本不是精神病,在神的旨意来看,这是上帝赐予她们不一般的能力,她们是被上帝看中的孩子,她们是要担当起拯救世人的使命,他们的存在就是要用自己的方式,把那些困顿疾苦的人都拉进上帝的怀抱。

    她顺序渐进的洗脑张希,要把他拉进她的思维,要他按照她的行为方式去思考,她说的才是真话,都是世人愚蠢,不让他信别人的话。

    如果他还把她当成他妈,就要听她的话,上帝真是会拯救世人,她说她亲眼见过上帝的模样,在她快病死的时候,只有上帝疼惜她。

    她说她回家休养了很长的时间,张宪却在她起不来身的时候没有给她端过一碗水,还背着她到处宣扬她是精神病,她被别人当成了不正常的人,这都是张宪的错,连着张宪都在笑话她。

    她说她出个门,那些亲戚邻居知道后都在笑话她,问她是不是去了精神病院,她被当成病人而非正常人,更让她无法接受,她说这里的人都不让她好过,他们真是都在害她。

    她说完自己捂脸痛哭的像个脆弱的小女生,她在依靠他年幼的儿子,企图让他救自己,可他看不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救。

    他年轻幼小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些,那些话超出他认知范围,他乱的头脑快炸开,可李娴逼着他听,他被迫接受现实,他从小到大都是,没有美好的幻想,因为他过早被告知世界的残酷。

    这个世界在他眼里,到底是真是假,他存在的意思,人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他都不知道。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那么累,他们一辈子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历经疾苦再悲惨离去吗。

    这次李娴没再说她要死要活,她说,她不甘心,她这一辈子都不甘心,她所幻想的,曾经拥有的,都失去的,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却!

    她不会要这些人好过,她要拿自己仅有的力气,为自己的颜面争取,她还有一口气她都不会认命,对于张宪对于这个屁都不是的家。

    她哭的比那天张希看见猫被压死都要惨,她向天质问,小时候已经这么苦了,为什么她还要受这样的苦。

    她说上帝是好的,上帝会拯救她,上帝是神并非是人,人都是罪恶不可饶恕,只有上帝爱她,救她,怜悯她,公平对她。

    她逼着年幼的孩子信奉,在张希表现出不情愿信时,她会说世界终要毁灭到时候只有上帝的诺亚方舟会来救信奉上帝的人,她会说他不信的话上帝不会带他,就算他死后也一定会下地狱。

    他不知道这是事实,还是李娴对他的威胁。

    他不明白,信仰不该自由吗,为什么他不信她就要诅咒他,这到底是拯救他,还是胁迫他,他们有什么目的,是想整体控制她们的思想发生什么阴谋论吗。

    他原以为只有李娴是这样,直到李娴完全信奉还请教堂的人来家祈福,他与李娴争执想纠正他们的想法,可那些长老默认李娴的观点,他明白了,都一样。

    他们都说,不信的人都将下地狱。

    他还没走神的想,李娴不满足他不用心听她的话,她拍着桌子,发出砰砰的响声,吓得张希钉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

    她还在说,说为什么所有人都来欺负她的家人,还有她,连嫁人都要遭受丈夫这么对待,她到底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那些人要来这么对她。

    他说人性本善,可李娴从来都不信,她说人本身就是带着罪孽来到世上,人称作为人时就已经带上了罪恶,人是恶毒而又肮脏不堪的人,就像她幼时那样。

    村里的那些人看他们好欺负,都来抢她的家粮食,他们已经很难饱腹的活下去,可他们还是把她妈妈,也就是他的姥姥许尹芳,踹倒在地上,胡乱搜刮她家的东西。

    他们还因为姥爷不肯给他们粮食,一群人还在姥爷不在家的时候,欺负他们家的弱小。

    他们知道姥姥不爱说话,所以看见不吭不哼吃饭的姥姥,又看家里穷到真的没东西拿,气的直接夺过许尹芳手里的筷子,恼羞成怒的插进了她的鼻腔里,她说她记得那天,满地都是血。

    许尹芳倒在地上没哭没喊,等她们走了,她爬起来一个人收拾东西,用破布摁住鼻子止血,让他们五个孩子别害怕,她说她不疼忍一会就好了。

    她第二天依旧起来一大早去地里挖野菜,姥爷一年到头几乎不着家,钱也不往家里给,姥姥就用她的一双手,默默的撑起了这个破败的家。

    她说,其实姥姥娘家的亲戚有劝过她走,因为姥爷也是个好吃懒做的人,年轻时从不着家,可许尹芳说她有五个孩子,她苦自己不能苦孩子,所以她宁愿忍着,一忍就是四五十年。

    李娴说人就是坏,她们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恶事,却被这么对待,那些曾经对他们那么恶毒的亲戚邻居,现在基本都在城里买房买车,逍遥自在。

    她说她们小时候,家里穷到吃野草吃树皮,她说他姥爷是从有记忆起就是孤儿,自己捡东西吃没被饥荒年代饿死,整天也没地方去,靠着四处流浪活了下来,懂事后凭着自己的双手盖了房子,很不容易。

    姥姥结婚前都没见过姥爷,说媒后就潦草跟姥爷结了婚,那个时候没有结婚证也没有彩礼,给了几只自己养的鸡鸭就算彩礼,那时的人连肉都吃不到,彩礼也不算轻。

    姥姥苦了一辈子,也只能庇护到孩子们长大,结婚后就算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再苦再累跟他们娘家就没了什么关系,他们也只能说说帮不到什么忙。

    她说她恨,恨死张宪了,一切都是他,她的后半生这一辈子都被张宪毁了,沦为了所有人的笑柄,明明小时候已经被笑怕欺负怕了,长大后还要过这样的日子。

    她说她刚嫁过来那几年跑过,都被张宪给抓了回来,娘家没本事帮不了她,她只能靠自己,可她还是没跑掉,她一双脚跑不过张宪的三轮机车,这个村里的人都在帮张宪打掩护。

    他们都在打报告,说在哪看过她,她往哪条路跑了,她被抓回去几次也没放弃,哪怕她怀着双胞胎儿子的时候,也没放弃过。

    她趁着张宪不在,他爸妈没看着的时候又跑了,可惜她还是被抓了回去,她绝望了,跑的时候又太过于快,摔了一下,肚子的两个孩子都流产了。

    张宪盼了多少年的儿子没了,她说她那时候特别解气,只不过她也伤心,听之前检查说是男孩子,可惜了。

    她又提起她年轻的时候,她说她去过上海的工厂打工,她说她以前有自己的梦想,她特别喜欢唱歌,她的歌声曾穿过千人工厂,她曾被人邀请去千人演唱会演出,被人领着要去参加上海市最大的歌唱赛。

    可她没去,她胆小也不想去唱,她说她那只是爱好,不想沦为人前表演的人,她说她那时连老板的儿子都看不上,尽管老板的儿子天天追在她屁股后面跑,她都没正眼瞧过。

    她那时只想着赚钱,给家里寄钱,让他们别受苦好过点。

    她说她现在应该过着幸福的生活,可这一切都被张宪和这个家毁了!

    她不断给张希灌输张宪是人渣,他的亲生父亲,他的爸爸是人渣,他也是人渣的儿子,这样张希就会对张宪更加的厌恶了,同时也会厌恶自己。

    他也意识到了,她总是这样。

    她让他彻底讨厌张宪,讨厌张娟,讨厌这里所有对她不好,看不起她的亲戚,就像以前一样,再让他亲切的喊叫张宪爸爸,让他对他爸好点,让他不能讨厌他,要亲切的跟他说话。

    让他接触那些亲戚,在他表现出厌恶时骂他有毛病,让他亲近张娟,在他抵触时说他有病。

    她说张宪是你爸爸,你不能不孝。

    她教他讨厌爸爸,厌恶这里,再告诉他应该爱他,让他接受这里的一切。

    她还会说,这个家谁都靠不住,妈妈就靠你了,你弟不好好上学不听我的话,你哥离得远我管不着,只有你在家陪着我了。

    他被这些话触及,觉得自己被重视变得重要了,但他也想,可张天张苏不再县城上学回来了呢,他是不是又要变成像以前那样了。

    他年轻的灵魂每天都在有两股力量互相肆意撕扯,他快被自己无法衡量给折磨疯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态度对李娴,因为她的好他就要完全受控制吗,他不想他该有自己的思想和主张。

    但她的坏他反抗时,会想起她的好再后悔的唾骂自己,他一直活在这两方的边缘,他觉得自己最终还是再被控制着,始终无解。

    李娴与张宪的争吵也永远都没有断过,从他六年级激烈的吵到现在。

    他记得最开始他会静静的看着灰黄的灯透过窗户照在门外,他那时会杵在那站半天,听着两人的争吵,等到他们吵累了,他再假装自己刚放学回家,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他们好像会故意在他面前争吵,钱还是家里的米面,或者不断提及他的学费生活费,他那时会把头低到尘埃里,他不敢说话,他知道这是因为他。

    他才是始作俑者,因为他的出生,因为他的长大,因为他的上学和他的活着,她才会遭受如此。

    李娴也经常这么说,如果不是为了你们我早就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你们也永远别想再见到我,那时你们就真没妈了。

    或者她说,都是因为你们我才活着,等你们长大以后我就会离开,或者死在哪一个角落里不会让你们管。

    她很有骨气,也很傲,她说的时候都抬高她下巴,她死都要死在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规则里,那才算她死的圆满。

    他这才知道,原来人变成另一副模样总有些不可言说的原因,他觉得这是血脉至亲的痛苦。

    他被迫承受一切难堪的真相,他的出生不被允许,是一直被憎恶的存在。

    这次李娴向他坦白,她和张宪确实从没想过要他这个孩子,但当初怀孕了没有办法,她说她就是一时心软没有打掉他,没有狠狠心才让他出生,是个错误。

    就算出生了,他们也有计划生育管着,他们家已经超生好几个,家里那时不穷,张宪一个人一天都能赚几十块钱,可他不愿意交罚款买他一条命,就随便找人送走了。

    当时她也没拦着,她心灰意冷,只想着他好歹也是一条命,无论送给谁起码活着就行,所以他刚满月被送走的时候,她与张宪两人看都没多看一眼,也提前说好了这辈子不会去认他。

    她也说了,虽然知道他被姥姥养了,但她也一点都不想认他,而张宪的意思是既然养大了,趁早接过来起码以后还有用,再不济以后也会给他们养老,所以才起了心思而已。

    但她只觉得没骨气丢人,所以小时候才会讨厌他,不让他叫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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