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丹心25
牛汉一大清早山上采药，今天走的远了点，已经快到临江和南州的交界处了。
正准备往回走，看见路边好像有团黑影，壮起胆子过去看看。这一看，吓得牛汉将装草药的筐都扔到了一旁。
“薛姑娘，薛姑娘，你醒醒！醒醒！”牛汉摇晃着薛敏，指尖所触，遍体冰凉，牛汉一惊， 也顾不上采了一早上的药了，背起薛敏就往回跑。
“我说阿牛啊，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啊，这以后可怎么找的到媳妇啊……”牛婶边说边出来看把门撞的叮咣响的儿子，没想到本该背回药材的儿子背回来一个大活人。
“哎呀阿牛，这，这怎么回事啊？” “娘，您先别问这么多了，快帮我一把。”
牛婶帮着将薛敏放到床上，不由惊呼：“这不是丫头吗！阿牛，她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我去采药时见她晕倒在路边，就将她背了回来，也不知道已经
昏迷多久了。”
牛婶听后摸摸薛敏的手和脸，都是一片冰凉，衣服上还挂着霜花。“你爹打柴去了，你去烧点热水，我先帮她擦擦身子。这么冷的天，一定冻坏了。”
擦完以后，牛婶给薛敏盖上厚棉被，又勉强喂进去小半碗姜汤。薛敏的脸色不再煞白， 可是额头却从冰凉变得烫手。
折腾了一整天，到了晚上薛敏的烧还没有退，好像还烧的更高了。
牛汉急得团团转，牛婶也叹息着：“哎，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每次见到她都是伤痕累累的呢。老天爷啊，您就开开眼吧！不要总是让好人受罪，让恶人逍遥。”
“阿牛，你先别着急。要是这姑娘明天还不醒，就去找福伯来看看，当年你娘的哮喘他都能医好，相信薛姑娘的病也一定医得好的。”
“对啊！我怎么把掌柜的给忘了。太好了爹，谢谢您，我这就去。” “回来回来，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也不差这半宿的功夫，天亮了再去吧。” 牛婶虽然很担心薛敏的病，但也同意牛叔的说法，“就是，已经很麻烦人家了，总不好
再大半夜的去打扰人家休息，再等等吧。” 牛汉点点头，却一宿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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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牛汉就去城里了。
牛婶每隔一段时间就帮薛敏做一次物理降温，但收效甚微。看着薛敏异常红润的脸色， 牛婶很是心疼。
虽然知道药店福伯一般是不会去的，但牛汉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碰碰运气，果然还是不在。牛汉只好硬着头皮去林志远那里找找看了，虽然东家之前说过不喜欢别人去找他， 但为了薛敏也没有办法。
屋里福伯正和林志远商量事情，听下人通报时楞了一下。“牛汉？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没说，不过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 “会不会是药店出什么事了，要不福伯你就去看一下吧。”
“那我先去看看。” “等一下——”林志远突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了福伯，“一会不管是什么事，你都回来
告诉我一下再走。” “哦，好的。”福伯虽然不知道林志远打算干什么，但还是应了下来。
“你是说，他请你出诊看病？” “是的，大少爷。” “他娘吗？”
“不是，本来他还不好意思说，我问了好几次才说的，就是上次咱们救的那个薛敏。” “薛敏？她病了吗，在哪，就她一个人吗？”
“这个还不清楚。” “这样吧，”林志远微一沉吟，“你就去看看，最好是能把这个薛敏给接回来。如果还
有别人的话。。。也一起接回来。” “那，接到哪里去呢？”
“这……如果方便的话就先送到心姐那里去，实在不行还有司令部后身的那座小院子。”
小东前两天被藤原一郎紧急召回，原来是为了那损失的五车物资，更确切地说是那两车装备。
为了避人耳目，藤原一郎对外谁也没有提起过这两车装备的事，打算混在物资里面悄悄地运进来，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被人半路打劫了。
这两车装备价值虽然不是很高，但战略意义很重要，其中大部分都是在日本本土最新研制的武器类型，准备送到一线实验后大规模推广的，现在却被人劫走了，气得藤原一郎火冒三丈，下令小东马上回来，想办法弥补损失。
刚刚结束了一场军事会议，小东有点恍惚。
刚才在会上，柳生美子兴冲冲地宣布，女子小队队长薛敏前天因为叛国罪被秘密处决了， 虽然这件事听起来有太多疑点，但这个消息本身足以让柳生美子兴奋不已，也就顾不得细究了。
小东听了则如遭雷击，藤原一郎叫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后面的会议内容就再没有入过脑子。
好不容易撑到散会，小东立马冲了出去，等到他买了一份报纸后，彻底没了力气。“怎么会这样？”小东想不通，更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极度苦闷的他跳上一辆车就要去南州看个究竟。这么多年来练就的隐忍在遇到薛敏之后一点点的土崩瓦解，现在的他越来越沉不住气，可他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路横冲直撞，好几次都险些撞到人，到了城门口才因为士兵的例行检查停了下来。“原来是大佐，您这是要去哪里？”
小东本来想让他滚开然后直接冲出去，但眼角扫到了两个人——牛汉和福伯，也正急匆匆地要出城去。瞬间，一些画面跳入了小东的脑海中：薛敏和牛汉在药店门口有说有笑的样子，他为了救薛敏冒险将本该给吴嫂的纸条塞给了牛汉并且最终薛敏成功得救，酒席上林志远安排一个药铺的伙计牛汉上茶，去南州路上福伯的问长问短……小东突然改了主意。
“我就是出城去散散心。” “好的，大佐您慢走。”
小东出城后没有直奔南州，而是远远地缀在牛汉和福伯后面。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好像只要去了，就能知道。
福伯给薛敏号了脉，比他想象的要严重，便提出想把薛敏接到城里去诊治，一半是因为病情，另一半也是因为林志远的嘱咐。
牛嫂听了虽有些不舍，但还是治病要紧。正商量着怎么将薛敏送进城，突然有人破门而入。“敏姐姐！”来人惊呼一声之后直奔薛敏而去，牛汉下意识地上前阻拦，却被一把推开，
摔坐在地上。
“敏姐姐，真的是你。太好了！你没死，太好了……”小东扑到床前，抓着薛敏的手从大声呼喊到喃喃自语，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觉得自己再世为人了。
牛婶不认识小东，牛汉虽匆匆见过两面却没有太多印象，福伯倒是一眼认了出来，一时间惊呆、惊讶、惊疑的三个人都没有出声，默默立在一旁。
虽然只有几秒钟，但对小东来说却仿佛跨越了几个世纪。随后，恢复了理智的他站起身来打量着屋里的人。
“我要带她走。”小东开口道，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一种宣布决定的口稳。
“不行！”牛汉看他有点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又看他不似有恶意这才没有再上去阻拦，但不管是谁，想把薛敏带走他可不答应。
“咱们借一步说话。”福伯插了进来，拦住了明知不敌却仍欲一搏的牛汉，把小东拉到屋外。
“你想把她带走，我也不拦你，只是我想问一下，你想把他带到哪去，日军司令部？” “我……”小东语塞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薛姑娘这个样子需要静养，你能马上找到一处安静隐蔽
的所在供她疗伤吗，能找到信得过的大夫替她诊治吗？” 福伯的一连串发问让小东哑口无言。
“年轻人，”福伯拍拍小东的肩，“凡事不要太急躁了。”
小东有些懊恼地看着福伯，倔强地不肯认输，“我不管，我必须带她走。”语气里有孤注一掷的决绝。
“恩……这样吧，”福伯见他如此坚决，想了一下说道，“我这次来呢，就是给薛姑娘看病，刚刚也提出来想把薛姑娘接到城里去调养。我想咱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不联手呢。”
“ 联 手 ？” “恩，林家多的是宅子，找一间安静偏僻的让薛姑娘养伤再合适不过了，而薛姑娘坐你
的车进城，想来也不会遭到盘查。”福伯出来后已经看到了小东停的远远的车了。 “不行，我要亲自守着她，确保她的安全。” “我说你……”福伯有些失笑，之前接触时那么滴水不漏的一个人此时像个使小性的孩
子一样无理取闹，“也没说把人送到就不许你再见了啊。而且这个地点也包你满意。”福伯默默地想：大少爷，这次我就自作主张了，希望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小东开车通过城门后，后排的福伯直起身子，给小东指路。车子七拐八拐的，最后停在了日军司令部后面那条胡同里。
将薛敏抬进小院时，小东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如果林家是敌非友，自己能斗得过他们吗？ 一同来的还有牛叔和牛婶，本来若是接去林家，自然有人照顾。不过不管小东到底是什
么身份，都不宜让太多人知道，而牛叔牛婶既然已经看见了，便不妨干脆就让他们来这里照顾薛敏，这样大家都放心。
福伯开了药方，拿给徒步进城刚刚才到的牛汉去店里抓药，还嘱咐他平常除了送药和吃的，尽量少来这里，也嘱咐牛叔牛婶没事不要出门。末了，还是跟小东交代了一句，让他也尽量少来这里。
小东看着床上的薛敏，不置可否。
福伯摇摇头，又转身嘱咐牛婶一些注意事项，还说他晚些会再过来的。
林志远听了福伯说明情况后，沉默了良久。就在福伯开始嘀咕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冒进了的时候，林志远突然问道：“薛敏的病怎么样？”
“啊？哦，”福伯没想到他第一个问的是这个，懵了一下，“看样子应该是受了刑，估计是些阴招，外面看着没什么伤口，但内脏有些虚弱，还有因风寒引起的高烧。而且，而且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没有醒来的意志。”
“哦。”林志远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拿起桌上刚买回来的报纸递给福伯，“如果没有这件事，我就要认为他是潜伏在日军的卧底了，可现在……福伯，你这一步走的虽险，但却也不失为一个机会，只是要记得，不能透露再多的东西了。”
“怎么会这样……”福伯看着报纸上的头条：南州军统站女子炸弹小队队长薛敏因叛国罪于前日处决。
小东一直没有离开，就坐在床前守着薛敏，直到牛汉抓药回来又煎好了端来才动了一动，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会，最终牛汉还是将药交到了小东的手上。
小心翼翼地给薛敏喂完药，小东又恢复了石雕般的姿势。牛汉在一旁拿着空药碗，又看看小东有些发红的眼睛，叹口气出去了。
傍晚时分，福伯又来了，一进门就看到一座“石雕”在薛敏床前。“你怎么还没走啊。”
小东没有回头，只是嘶哑着问道：“她为什么还没醒？” 福伯看了他的样子，不由叹气，安慰道：“她会醒的。”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我要守着她直到她醒过来。” “她会醒的，你要是真心希望她好就应该回去。”
小东终于动了动，用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福伯。
“你认为一个大佐凭空消失，会不会让临江城翻了天。到时候她在这里也就不安全了。” 小东嘴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马上又低下头去看着薛敏，仿佛他只要一错眼珠，薛
敏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福伯摇摇头，有些心疼地道：“回吧，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小东没说话，也没有动，但从眼神可以看出他已经动摇了。
晚上，小东回到司令部时藤原一郎阴沉着脸色把他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进门之后，一通劈头盖脸的痛骂。
“你这一整天都跑哪去了？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动用军队去找你了！” “现在正是对华战争的关键时期，我还指望你能帮我的忙，却没想到关键时刻你居然这
个样子！”
“枉我这些年对你的栽培，你把帝国的使命和军人的荣誉都忘到哪里去了！”
……
小东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
藤原骂的差不多了，气也消了大半，看看低头不语的小东，以为他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正在反思呢，不由得放缓了语气，“东明啊，不是我说你，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先是开会的时候心不在焉，开完会以后又跑的无影无踪，跟父亲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
“东明，有什么事是不能和父亲说的？我平时可能对你严厉了一点，但那也是为了你好。可能我平常对你生活上的关心不够，你可以主动来找我倾诉嘛，我会努力成为一个称职的好父亲的。”
若是别人，说不定就会被藤原的父爱所感动，但小东没有，他时刻清醒地认识自己面对的是一只杀人不眨眼的豺狼，或许他是爱护狼崽的好父亲，但那掩盖不了他用獠牙和利爪撕碎一个又一个无辜生命的事实。
“谢谢父亲，我真的没什么。可能是最近事情比较多，有些疲倦，也有点烦躁，就开车出城兜兜风。”
“那就好，可能最近派给你的事情确实太多了。这样吧，明天给你一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后面还有担子等着你挑呢。”
“ 嗨 。 ” “好，去吧。”
第二天，小东早早就起来，先是在街上绕了好几圈，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后来到了薛敏所在的那个小院。一路上东逛西逛的，也捎来不少食物和补品。
“还没醒吗？”
“没。”牛婶正在给薛敏喂药，她看得出来小东是真心紧张薛敏，对他的敌意也没有了， “不过吃了两副药，烧已经退下来了。”
“那就好。就您自己吗？”小东也感谢他们能这么无私地照顾薛敏，对牛婶亲近了不少。“是啊，阿牛上工去了，他爹在厨房做饭呢。”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在这里看着她就好，我去看看他爹怎么还没好。”
小东坐到薛敏床头，“敏姐姐，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厨 房 “老婆子你怎么来了，这我一个人就好，你去看着点薛姑娘。” “不用我看，有人来了。”
“是昨天的那个小伙子？” “恩。哎呀我说你加这么点水一会锅都糊了。” “老婆子，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啊。” “能有什么事？” “我是说我看这小伙子对薛姑娘，可不一般呐。” “那又怎样？你什么时候开始爱管这些闲事了。” “不是我爱管闲事，你不觉得咱家阿牛也喜欢那个薛姑娘吗？” “哎……不是我不知道，是咱家阿牛配不上人家啊。” “老婆子，你这话我可不爱听。”
“你还真别不爱听，你看丫头每次出现，不是受伤要么就引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到现在咱们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干什么的，咱家阿牛要是娶了她啊。。。哎……”吴嫂边说边摇头， 声音里不乏惋惜。
“你说的也对，那咱们为什么还要救她呢？”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净钻牛角尖呢，姓牛真没冤枉了你。难道做不成儿媳就要彻底撇
清关系吗？你看她这么可怜，咱们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的好，毕竟大家都是中国人。” “那你现在是帮她。。。跟他？” “我也不知道，这种事还是要看缘分。只不过我觉得，他们两个都是有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