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无影刀（之四）

    从那以后，杨大仁就对攒钱失去了信心，他想自己可能就是命中注定一辈子都是穷人，对结婚也失去了信心，有哪个姑娘会嫁给一个身无分文的人呢？

    唐德芳的话让杨大仁对恋爱和婚姻都看到了希望之光。

    杨大仁还发现唐德芳有一个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非常重要的优点，杨大仁请唐德芳到馆子里去吃饭，唐德芳总是不去，唐德芳不忍心花他的钱，当然，唐德芳自己也舍不得花钱，唐德芳将每个月的工资都寄给了父母亲。唐德芳还从来不化妆，在广东这个环境里，还保持着乡村风味的姑娘确实不多。

    后来经过杨大仁的努力，他们真正的开始恋爱了，他们很快就确定了婚姻关系，一年以后，唐德芳决定跟杨大仁回贵州老家结婚。

    临行之前，杨大仁慎重其事的再次告诉唐德芳自己的家真是一无所有，父亲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母亲是个极其本分的人，母亲连自己一个人的生活都维持不了，还经常生病，叫唐德芳要考虑清楚，但是唐德芳对他说的话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回到贵州老家，唐德芳见到的情景果然是家徒四壁，杨大仁的家，除了锅碗瓢盆，连个像样的凳子都没有，有两条凳子都是杨大仁的嫂子嫁过来时带来的嫁妆。让杨大仁心里踏实的是，唐德芳显得异常平静，似乎一切都真的在意料之中。那时候两人身上的钱加起来还不到两千元。

    最让杨大仁感到愧疚的是，女儿出生时，杨大仁几乎是一分钱都没有了，直到女儿生下来后家里杀了一头肥猪去卖了才给女儿做了满月酒，如果当时生女儿的时候是难产，后果将不堪设想，杨大仁一想起来就后怕。

    在妻子娘家那个地方，女人生孩子是一定要吃鸡的，而唐德芳生女儿的时候，杨大仁没有给唐德芳买过一 只鸡，杨大仁卖了那头肥猪除了种庄稼必须要买的化肥买好以后，杨大仁身上只剩下了二十块钱，杨大仁很想给唐德芳买只鸡，可是买只鸡以后杨大仁就会一分钱都没有了，在杨大仁的记忆中，他们那个地方的女人生孩子只要有鸡蛋吃就行了。

    生了孩子就是顿顿吃鸡蛋，只要鸡蛋够吃那就是算命好的月母子了，坐月子就不算亏，女儿生下来几天就有很多亲戚朋友来送鸡蛋，鸡蛋是无论怎么吃都没有问题的，杨大仁就问唐德芳要不要买只鸡，唐德芳就说算了吧，我们那么困难。杨大仁本来就犹豫，再加上他也不知道别的女人生孩子吃了鸡没有，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杨大仁在艰难的日子中一天一天的犹豫着，到最后唐德芳坐完了月子杨大仁还是没有买鸡。

    等后来杨大仁知道很多女人生孩子都要吃鸡的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后来条件慢慢好转，杨大仁很想让妻子再生一个孩子，然后让唐德芳每天吃两只鸡，一只公鸡一只母鸡，可是唐德芳却不愿意，唐德芳说，难道我生孩子的目的就是为了吃鸡吗？杨大仁也觉得好笑，只让唐德芳想吃鸡的时候只管买就行了，但是杨大仁还是算一辈子都欠下唐德芳的了。

    想到这里，杨大仁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起身拖着疲惫的身子开始在路边晃着手电寻找妻子唐德芳，他在心里下定决心，找到唐德芳以后要以不变应万变，无论唐德芳怎么跟他吵，他都要忍耐，他决心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是忍有多么难受啊，你看那个忍字是怎么写的？心字上面一把刀啊，而且那把刀带着钩子，带着钩子的刀插进心脏再拔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血淋淋的场面？杨大仁叹了口气，他疲惫的身子更加显得萎顿不堪。

    天快亮的时候，杨大仁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听到了呻吟声，呻吟声好像从地底下传上来的，杨大仁拿着手电四处乱晃，他看见路边深沟里一个还没有完工的窨井里倒长出两条腿来，两条腿软踏踏像刚刚从冬眠中醒过来的蛇一样蠕动。

    杨大仁搀扶着唐德芳回到住处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们的女儿杨芳连鞋子都没有脱就横躺在床上睡了，杨芳睡得很香，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沁出来，唐德芳瞄了一眼杨芳没有说话，杨大仁知道，如果唐德芳在家里那是一定要坚持让杨芳洗了澡才睡觉的，但是此时此刻的唐德芳自己要急着洗澡，她没有时间理会女儿杨芳，杨大仁推醒了杨芳，对杨芳说该上学了。

    杨芳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她的爸爸妈妈有些发呆，很快杨芳就闻到了她妈妈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赶忙用手捂住了鼻子，随之脸上的表情也生动起来，杨芳看见了唐德芳脸上，手上和身上的大便，一直同情爸爸拍老婆的女儿居然幸灾乐祸的偷偷的笑了，那天杨芳刷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刷得认真，洗脸也是，很少洗到脖子的杨芳那天将脖子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脖子搓得通红。

    原来唐德芳那天和杨大仁从婚姻登记处出来被杨大仁推倒在地后就躺在地上装死，按照唐德芳对付杨大仁的一贯经验，杨大仁是不敢对唐德芳弃之不顾的，她没想到杨大仁那天真吃了豹子胆敢推倒她后扬长而去，她躺在地上紧闭着眼睛，她不知道杨大仁已经越走越远连头都没有回，唐德芳躺半天没什么反应还是赌气的躺在地上，不知不觉唐德芳就睡着了。

    头天晚上唐德芳连续说了大半夜的话，唐德芳实在是自己将自己累坏了，睡着了的唐德芳一睡就睡到了天黑了才醒过来，醒过来的唐德芳发现周围一片漆黑，而且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唐德芳是又恐惧又愤怒，面对黑暗的唐德芳无论有多么愤怒却恐惧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唐德芳只得一个人大概辨别了一下方向跌跌撞撞往家的方向走，唐德芳想给杨大仁打电话却发现身上没有手机，也不知道是自己出门没有带还是弄丢了。

    走着走着唐德芳一脚踩空，接着就莫名其妙的头朝下栽了下去，等唐德芳的身子呈静止状态的时候，她的半截身子头朝下被卡在了一个尚未完工的窨井口里，井沿上不知是哪个缺德鬼拉了一泡屎，唐德芳的一只手刚好扶在上面，唐德芳企图挣扎出来的时候就弄得自己满身都是，但直到杨大仁发现也没能自己挣扎出来。

    杨大仁殷勤的给唐德芳找来干净的换洗衣服放在卫生间，然后帮着唐得芳把脏衣服脱下来泡在盆子里，照顾着唐德芳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扶着唐德芳在床上躺下了，杨大仁还在唐德芳脸上亲了一口才离开。

    杨大仁来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八点钟了，到了店里的杨大仁第一件事就是写检讨，他写了又撕，撕了又写，反反复复写有那么七八次，最后他把检讨写成了几条标语，他把几条标语用毛笔在一张很宽大的纸上写出来，杨大仁的毛笔字写得很不错，在老家的时候有人办喜事总请他去写对联。

    好久没写对联的杨大仁正好对写毛笔字有些手痒，杨大仁写好了自己看了觉得很满意，在心里念了一遍，觉得还不错，他就把它贴在墙上了，然后他把手机里面唐德芳纪委书记的名字改成了“我的肋骨”，这时候杨大仁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可以开始忙生意上的事情了。

    这天的日子杨大仁过得风平浪静，天黑的时候，杨大仁赚了一笔还算可观的钱，他的心情很好，尽管唐德芳没有到店里来吃中饭，也没有到店里来吃晚饭，但是杨大仁好像有了让日子继续风平浪静的信心，他心情愉快的给唐德芳买了一碗羊肉粉打包带回去，他回去的时候唐德芳好像刚刚起床，唐德芳正蹲在卫生间刷牙，头发披散着垂下来遮住了唐德芳的大半边脸，看样子唐德芳很平静，脸上已经没有了一点生气的痕迹。

    这让杨大仁的心里更加踏实了，杨大仁将羊肉粉放在桌上，看见唐德芳刷完了牙，杨大仁赶忙从脸盆里取来毛巾将水拧干，左手搂住唐德芳的脖子，右手就开始给唐德芳擦脸，唐德芳很顺从，还温顺的闭上眼睛享受着，毛巾在唐德芳的脸上搓了几下，唐德芳的脸上就显出红润来，杨大仁觉得自己的妻子还是很不错的，有几分动人，杨大仁就在唐德芳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杨大仁为唐德芳洗了脸，就扶着唐德芳坐在桌边来吃羊肉粉，唐德芳像杨大仁期望的那样真就吃了，这时候他们的女儿就去洗澡了，今天是星期五，杨芳不上晚自习，平时总是不够睡的杨芳洗了澡就赶忙睡觉去了，杨大仁就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唐德芳吃羊肉粉，他发现唐德芳不生气的时候是很漂亮的，看着看着杨大仁就有些情不自禁，等唐德芳羊肉粉一吃完，杨大仁就将唐德芳抱了起来，唐德芳也伸手搂住了杨大仁的脖子。

    那一夜两人缠绵了很久，就像新婚时一样，缠绵过后，唐德芳说：“杨大仁，你巴不得我们离婚吧？”杨大仁将唐德芳搂紧了说：“舍不得”唐德芳推开杨大仁，从床头柜上拿来杨大仁的手机，她翻了翻里面存的名字，没看见纪委书记，看见了“我的肋骨”，这次唐德芳主动搂住了杨大仁，两个人又缠绵在了一起。

    第二天早晨唐德芳来到店里的时候，她看见墙上他们的结婚照下面贴着这样的标语：“杨大仁一切行动听唐德芳指挥；杨大仁不得和美女通电话，发短信；不得和漂亮的女网友聊天，在街上不得看美女，无意中见了美女、目光在美女脸上停留的时间不得超过一秒钟；唐德芳生气的时候杨大仁要亲吻唐德芳的脸以后再面壁思过；一切家务归杨大仁做，新衣服归唐德芳穿；唐德芳可以任意打骂杨大仁；杨大仁可以对唐德芳说任何甜言蜜语；唐德芳可以吃天下最好的；杨大仁应该吃天下最差的”

    唐德芳还没看完就笑了起来，杨大仁发现唐德笑的时候比不生气的时候更好看。

    那天唐德芳主动烧了饭，吃完饭又抢着洗了碗，杨大仁要去洗碗，唐德芳说：“我可不想让我的老公变成我的奴才。”唐德芳转过身去的时候，杨大仁举起双手，做了一个胜利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