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家和家人
借助工具减轻自身负担，是人族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
找一块锐利的石器，在一块比较结实的木板上凿一个大洞，再用这把雕刻好的木勺子去舀水，这样做比直接用双手围在一起捧水得到的水更多，也更省力，还不会弄湿衣服。
将树枝的一端缠上柔软的藤蔓，再握着树枝甩动长藤，就能把果树分枝末端、站着用手够不着的果实打下来，省去了爬高的力气，也避免了危险。
操作木制的纺织机织出来的布，不仅比手工编的快得多，也更加美观和紧密耐磨……
如此种种借助第三方的力量，节省自己的力气，又达到预期效果的行为，统称为“借力”。
这种行动模式，在既不像兽族这样天生赋有惊人体力、也不像神族那样神力傍身的人族中，通过脑力的开发和智慧的运用，以丰富多样的形式存在于他们的生活和工作中。
早期的人族祖先，在没有先例可循的情况下，通过探索大自然时触发的各种偶然契机，开发出了各种各样便利的工具，为每个后来人节省了时间和精力，却也限制了后人的思维和发展。
穆在人族生活的时候，各种工具应有尽有，他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只是学习使用，从未思考过这些工具的由来，也没有想过假如没有这些工具，人族该如何开展劳作。
咚！
咚！
咚！
在得知“借力”这个概念后，穆就一路找石头，捡石头，丢石头。
离开两人掉落的地方已经过去五个昼夜的时间了，琮叔的身体也恢复了大半。自从能够正常走动，琮叔就开始领着穆往兽族的领地深入，走走停停也前进了很远的距离。徒步行走期间，除了遇到几个长着牛头马面人身，以及一个上半身人模人样、下半身像蜈蚣的无所事事的家伙，倒也没有什么波折。虽然四目交接的时候，会被这些闲散走动的兽族用异样的眼光盯着看，但只要不故意去招惹他们，大家倒也相安无事。这个时候再回过头看，已经几乎看不到人族领地上空的蓝天了。
“琮叔，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是不是要找个地方安家呀？还是我们要去谁的家？”穆扔完手里最后一块石头，拍了拍灰尘，看着前面琮叔的背影问道。
没有得到回答，穆又转头对着后面说话：“都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家？家是什么？”破赤歪着脑袋，瞪着他那又大又黑的圆眼睛。
相遇之后，这个脑袋长着狗耳朵、下半脸长着狗嘴巴的破赤就一直跟着穆和琮叔，他们走的时候就跟着走，休息的时候就在一边趴着。
“家就是一个不管你白天做什么事，每天晚上都会回去睡觉的地方。”
不就是给你挤了点果汁救了你一命嘛，好了之后就跟的这么紧，这一点倒是跟真正的小狗挺像的，穆一边这样想，一边用有限的知识向破赤解释家的含义。
穆以为天底下的人，甚至生物，都会有一个家，毕竟连能够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小鸟，迟早都会选择一棵树、一根枝丫，或者是一片水草去筑巢下蛋。
“我去到哪儿都能睡，所以是不是我哪里都有家？”破赤的出身和种族属性，导致了他对家的定义无法准确理解。
“你没有父母吗？没有兄弟姐妹吗？”虽然这些家庭成员是穆不曾拥有，又或者在他记事之前曾经有过的，但是穆在看到其他人族一家人辛苦劳作一天之后结队回家的场景时，总是希望自己也能有个闹哄哄的家，而不是和其他同样身为孤儿的人一起，挤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房间里，除了睡觉就没有什么话可以聊。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能给我吃的吗？我一直都是自己在外面跑来跑去的，谁能给我吃的我就跟谁好，但是没有谁能一直给我东西吃啊。”
听了破赤这番话，天性善良的穆又从心底生出一股酸溜溜的感觉，但和看到琮叔断了一只手臂的酸楚感又完全不同。
“如果没有父母，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呢？父母就是把你生下来的人，被你的父母生下来的其他人，就是你的兄弟姐妹。”穆耐心地跟破赤解释。
“那你的父母呢，你的兄弟姐妹呢，你的家呢？”破赤反问道。
“不知道，从我懂事开始，我就是自己一个人了。”穆的目光黯淡了下来。
“那还不是跟我一样，你也没有家。”因为从未体会过，所以破赤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在乎。
嘭！一个不小心，穆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突然站定的琮叔的背上。
由于林中小路过于狭窄，为了避免被两边灌木的刺划伤，琮叔、穆和破赤一路走来都是保持一人跟在另一人后面走的队形。
“琮叔，你怎么突然停下不走了？”穆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琮叔沉默了一会儿，保持着刚才停下的姿势，接着稍微向左后方偏了偏脑袋，问跟在后面的破赤：“破赤，你们兽族在什么时候会主动攻击其他人？”
“我们一般是不会主动去攻击其他人的，只有自己被侵犯了才会反抗，或者在感觉到危险的时候释放敌意，做好打架的准备。怎么了吗？”
“那现在这种情况，算不算侵犯，或者是危险时刻呢？”
穆和破赤同时从琮叔的背后探出身子往前方看去，只见林间小路的尽头一片光亮，原来不知不觉间，三个人已经走到密林的边缘，只要通过最后几棵大树，就能去到阳光下的一片开阔地，那里繁花盛开，美不胜收。
但是仔细看去，一张硕大的蜘蛛网刚好结在最后两棵参天大树的中间，抬头望向网的中心，是一个上半身是美女，下半身却长着又长又尖八个细腿的“蜘蛛人”。
美女倒挂着身子慢慢沿着网线爬下，一头长发如同瀑布一泻而下。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穆禁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