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活死人
金色光束扩散成光柱之后，从里面走出来的，只有一个人，或者从穆的角度来讲，是一个神。
这个从光柱中走出的男子，是一个嘴巴上面两侧和下巴中间都蓄着些许胡须，身材高瘦的中年人，只见他棕色的头发偏分一边，末端微微翘起，在日光下仿佛挂着露珠一样隐约闪烁，修长的手指关节分明，轻轻捏着一本牛皮书。这种清冷的气质，既不同于劳斯的威武霸气，也不同于盔甲人的面色阴沉，但是依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居然是你，卡克。”透过琮叔略带惊讶的语气，穆虽然不知道琮叔心里怎么想的，但他衷心地希望这个人是琮叔的老相好而不是死对头。
“你把劳斯少爷的随从都弄坏了，这可不好办呀。”卡克半举双手，耸了耸肩。
我就知道是来兴师问罪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是老相好。穆在心里咕哝。
“随从？那种随从你们不是随时都能造出来吗？”
“哦？好像你知道些什么？”卡克挑了挑眉。
“从死去的人族人里面制造活死人，然后卖给不同的神族当随从，紧急情况下给神族充当马前卒和肉盾，不一直是你和杜克的拿手好戏吗？”琮叔把穆拉到身后，全身肌肉随即进入警戒状态。
从琮叔脖子肌肉的收缩和背后衣服纹路的变化中，穆感觉到了琮叔的紧张。
等一下，活死人？难道人族的人干了一辈子活，死了都不得安宁，尸体还要被拉起来给神族人当炮灰吗？在大脑解读完琮叔话里的信息之后，穆感到胸膛被一股怒火灼烧着。
“你到底还知道多少秘密？”这句话，卡克是在距离琮叔不到三十公分的位置讲完的，但是“你”字刚出口的时候，他明明还在离琮叔十余米开外的地方站着，而穆连他迈腿的动作都没见着。
“咱俩的关系没好到需要这么亲近吧。”琮叔左手立掌由右至左划了个半圆，一阵强风突然把卡克往后上方推去，卡克在脚尖稍微离地的时候，轻轻举起手里的牛皮书挡住脸，稳稳地落在了原来刚出现时的位置。
“可以呀琮叔，原来你在劳斯少爷那里工作，还能学到这么多东西，我还以为你只有蛮力呢。”卡克一边说话，一边把牛皮书轻轻丢到了地上。
牛皮书应声落地，四周扬起一圈灰尘，紧接着开始了不规则的激烈抖动，封面自动打开之后，夹页迅速翻动，一道道金光从夹页中冲出，再猛地钻入四周的土里。
“他这是干啥呀琮叔？”穆从琮叔身后探头看到这一幕后，忍不住发问。
翻动，翻动。金光进入的地方，土壤在一次次翻动，穆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很快，一只只带着铠甲的手从翻动的土壤下面伸了出来。
“是你们！”看着爬出土层，站直在原地等候卡克命令的数十个盔甲人，穆从这些没有表情的面孔里面，发现了几个以前在族群里认识的伙伴，还有不明原因消失的亲戚和邻居。
人族的工作根据分工不同，强度也各不相同。男性人族通常负责粗重、脏累的工作，耗费力气多，女性人族的工作则相对较为轻巧和精细，精神损耗大。人族人通常从具备一定的肢体能力开始，就要开始干活，并一直干到老去。能在睡梦中逝世，是所有人族人的追求，但现实情况是，绝大多数人族，是尚未成年以前，或者上了年纪之后，在工作中累死病死的。随着神族对物资的需求越来越多，要求越来越高，人族的工作强度也越来越大，这也是为什么琮叔会对穆说“现在这个世间已经快要没有年迈老人和瘦弱少年的容身之所”的缘故，因为越来越多的老人和少年因为扛不住压力，在超高负荷的劳作中失去生命。
在距离原来族群如此遥远的边界之地看到熟悉的面孔，穆的眼眶突然一热。
“不要感情用事，这些人都是活死人，只是尸体被对面那个家伙封存之后再利用，他们已经不是原来你知道的那些人了。”琮叔的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一下子浇熄了穆刚刚唤醒的对往事的记忆。
“琮叔，我能帮你什么？”对过往同伴的同情，转变成了熊熊燃烧的怒火，穆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找个大石块躲后面去。”
“哈？什么？”穆刚刚燃起的斗志，又被琮叔一句话扑灭了。
“这些活死人虽然数量众多，但也只是在生前的基础上加强了些力量而已，我一个人就能应付得过来，如果你在我边上，我没办法保证可以保护好你。”琮叔边说着话，边移动右脚，整个人慢慢变成分腿站立的姿势，两只手也慢慢抬至腰间。
“去吧，把你们的老朋友带回来。”卡克并起两根手指往琮叔方向轻轻一点，所有盔甲人像发了疯的公牛一般，纷纷冲向琮叔和穆。
“琮叔，这四面八方都有活死人冲过来，我没地儿跑啊。”
“那你抓紧我。”琮叔身子猛然下沉，形成单膝跪地姿势，双手举过头顶，再用力按向地面，口口喃喃自语。
嘭的一声，以琮叔和穆的站立处为中心，大地突然像湖面被丢入一块石子一般，泛起一圈涟漪，涟漪过处，土地骤然塌陷，形成一个深入地表数丈的圈形土坑，几十个活死人纷纷掉落。
“合！”琮叔双手拍击合十，土坑四周的石头和土块纷纷滚落坑内，将土坑内的活死人悉数掩埋。
啪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卡克面带微笑，一脸赞许的表情。
“没想到啊琮叔，我原本还想着把你活着带回去的，现在看来，可能要把你变成随从才可以了。”
继徒手捧火烤鱼之后，穆再一次被琮叔的力量震慑，他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族人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虽然脑子里有一堆的问题想要问琮叔，但是卡克明显没有要让他们停下来聊天的意思。
嗖的一声，牛皮书跟随卡克的手指方向，腾地而起，跃至半空。那牛皮书飞到半空之后，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两个封面不断拍打，一片片夹页自动脱离飘落下来，不断变形聚拢，化成一个人形。
“你说是不是啊，杜克？”随着那个人形完整显现，牛皮书重新合拢回到了卡克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