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还有呢？除了好之外，你觉得欢喜么？毕竟，我打算不欺压你了呢。”
少女的意思昭然若揭。
她是想让顾季感恩戴德。
其实，顾锦昙并非想要压过顾季一头，只不过她素来如此蛮横倔傲，重生这种事实在诡谲，她不想让人看出来。
顾季面无表情，两人之间仅有一步之遥，他只能垂眸俯视着面前少女。
顾家人的身段都偏高挑，顾锦昙在同龄的贵女当中算是身段窈窕的，但顾季已有成年男子的体格，顾锦昙在他面前仅有娇小一只，即便再孤傲，也只能仰视着顾季。
顾季来忠靖侯七年了，面前的小姑娘就针对了他七年。
哪怕今日上午她被他抱上水面，她也在他怀里挣扎，愤愤骂他：“别碰我！你这个肮脏的玩意儿！”
他从不与她计较。
谁又会与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一般见识。
她态度大变，必然有妖。
顾季太了解这个妹妹了。
她漂亮、聪明、狡猾，总是锋芒毕露，像一朵带刺的蔷薇花。虽然惹人眼，但也扎人，可偏生京城那些尚未定亲的公子们都喜欢她。
父亲不在京中，他这个庶兄只能时时刻刻盯紧了她。
顾季剑眉微微拧起：“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直言。”
顾锦昙：“……”啧，庶兄对她果然没甚好感。
她上辈子当了太久的瞎子，后来魂魄又在侯府困了许久，她差一点就忘了自己与这位庶兄可谓是水火不容。
顾锦昙一瞬也不瞬的仔仔细细打量着顾季。
高大少年郎剑眉星目，高挺有形的鼻梁，轮廓分明的薄唇，他的眼神始终是冷的，幽暗如沉寂了千万年的古潭，深藏秘密与城府。
就在两人对视，互相揣测着对方心思时，顾锦昙伸出手，在顾季始料未及的情况下，摸了摸他萧挺的侧脸。
“兄长真好看，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姑娘？”
柔软的小手自带体香，在面颊上轻轻挠了挠，顾季竟怔然了瞬间，下一刻他捏住了顾锦昙的手腕，低喝：“胡闹！”
一言至此，他薄唇轻抿，语气又转为平缓：“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她素来讨厌他。
七年前他被父亲带回来，经历了生死之后，他难免性子孤僻冷漠，不知该如何与这个粉团子一样的妹妹交流。无论她如何欺他，他都仍由她。
一个小姑娘而已，又能有多坏？
有时候看着她张牙舞爪的在自己面前嚣张跋扈，顾季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也食人间烟火。
顾锦昙的手腕被放开了。
她努努嘴，巴掌大的鹅蛋脸已可看出几年后是何等的出众容色。
如此美貌，可能是福，也可能是灾。
顾季想到了以后，眸中闪过一抹冷色。
顾锦昙：“兄长，父亲眼下在西北下落不明，你我都是长房的人，当然要团结对外，二房早就对爵位虎视眈眈，父亲刚出事没多久，我今天就被人推下水了，兄长不觉得巧合么？”
言下之意，有人蓄意一步步打击长房，让长房再无还手之力，爵位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二房头上。
顾季却只在意另外一桩事，语气沉了几分：“你是说，你今日落水，是有人推了你？”
顾锦昙如是说：“当然！我这般冰雪聪慧，又岂会失足落水。兄长，父亲眼下落难，祖母是向着二房的，我只能倚仗你了。”
顾老夫人并非是已故老侯爷的原配妻子，而是继妻。
忠靖候是原配夫人所生，二房老爷才是顾老夫人的亲儿子。
顾季眯了眯眼，他一直都知道顾锦昙蛮不讲理、造作成性，但从未想过她也会想到这一层。
他语气无温，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我会尽快查清楚。”
顾锦昙眨眨眼：“然后呢？”
顾季发现这小丫头今天话很多，她以前都不是不屑于同他多言的，“什么然后？”
顾锦昙理所当然道：“你会给我报仇么？”
她啊，总是有仇必报的。
顾季点头应下：“嗯。”
他话音刚落，少女直接抱住了他精瘦的窄腰，仰面一脸欢喜：“阿兄真好！”
十三岁的千金自幼娇生惯养，身段已隐约凸显出女子的特征。正当暮春时节，顾季穿着一件淡蓝圆领长袍，衣料单薄清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少女身上圆润的弧度。
顾季的五感警觉，怔然了瞬间，随即几乎是立刻握着少女的肩膀，将她推开。
顾锦昙眨眨眼，故意说：“兄长，你我是兄妹，你这般紧张做甚？”
顾季放开了她，“你……你十三岁了，需当有所顾忌，下回莫要如此。”
顾锦昙不再逗顾季，言归正传说：“好啦，我晓得了。兄长，不久之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并没有出事，他只是暂时受伤了，你手上有父亲留下来的私兵，你派人去给他治病。”
上一世父亲是被人陷害中毒，唯有神医可解，可神医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她要到哪里去找人？
去找那个人么？
顾锦昙水眸微微眯了眯，是时候该见一面了。
此时，顾季眸色一暗，但他依旧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好。”
顾锦昙一离开，顾季脸色骤变。
“出来！”
他一声低喝，便有一穿着黑色锦缎的男子从暗处走来，男子低垂眼眸，甚是恭敬：“大公子。”
顾季吩咐：“阿生，你去彻查大小姐落水前后的一切细节，以及有什么人接近过她！我要尽快知道结果！”
阿生应下：“是，大公子。”
顾季同时也在纳闷，小丫头竟然梦见了事实。没错，父亲失踪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暗中疗伤才是真相。但此事绝对不能让旁人知晓！
“善秋堂”内，二房夫人王氏在顾老夫人身边殷勤伺候着，说：“糯糯这次当真运气好，是被顾季救上来的，这若是让旁人出手相救，那可就糟了。”
今日隔壁崔府办雅集，两家比邻而居，若非是府邸相挨着，顾季也无法在极短的时间内把顾锦昙抱回来。
顾老夫人对顾锦昙一惯骄纵，外人只以为是她这个继祖母疼爱孙女，但事实上唯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是故意把顾锦昙养废的。
顾家手握兵权，如果有姑娘可以入宫，那也只有一个名额，她当然要把这个飞上枝头的机会留给自己的嫡亲孙女。
顾老夫人眼中露出失落之色，看向了顾锦月：“月儿啊，女子不仅仅要生的美貌，还需得聪慧，你明年就要及笄，是当学会自己谋划了。”
言下之意，是责怪顾锦月错过了今日的大好机会。
顾老夫人怪她不会落井下石。
顾锦月轻咬着唇，也恨自己怎么没蓄意引导一位贵公子过去救顾锦昙。
错过了这等好机会，她实在懊悔极了。
顾老夫人又哼笑了一声：“顾季再出色，也只是庶出，二房不还有一个嫡子么？你们母女两大可不必着急。且先等着西北那边的消息吧。
王氏和顾锦月纷纷了然了。
侯爷一出事，长房仅凭一个骄纵跋扈的姑娘，和一个生母不明的庶子，根本翻不起大浪。
在无人注意到的情况下，屋内一小丫鬟悄然离开了。
她在侯府内转悠了一圈，最终走进了“紫竹苑”，将所听到的一切都禀报给了顾季。
顾季眸光乍寒：“我知道了，你回去继续盯梢，切记不可暴露身份。”
婢女悄然退下。
这时，阿生又折返紫竹苑，“大公子，姑娘她去了玄机阁。”
顾季的眉心更加拧紧了。
这个小东西，又去玄机阁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