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西餐厅里温文尔雅的格调，让客人不忍大声吵闹，这里的斯文吓退了那些粗鲁之人。
童一诺与程子墨，唐诗雅与实习生小丸子，四人坐在卡座里，享受着这份优雅与安静。
小丸子小鸟依人地坐在唐诗雅身边，让人看着居然不觉得别扭。唐诗雅说到兴奋处，拍拍他的头，他便娇羞地含笑低下头。
这时候，程子墨仿佛自己也被唐诗雅摸了头，身体一激灵，有点恐惧地斜视着他们俩，然后也低下头。
童一诺向闺蜜说起莫名其妙地得罪了秘书，感觉在机关里做人很麻烦。唐诗雅提了一下滑落到胳膊的真丝披肩：“他本来是要讨好你的，反而丢了面子，于是恼羞成怒了。男人嘛，把他处理好就完事了。”
她说着，把一口蔬菜沙拉送到嘴里，清脆地嚼着，很快地咽下去，仿佛她就是这么轻快地处理男人的。
“在你眼里只有男女，他可是市长秘书呀，严格意义讲，他是我的领导。”
“领导也可以拿下嘛，等着哪天我替你收拾他。”
“你别胡说八道了。”
唐诗雅看了看身边的实习生，又看了看程子墨：“对不起，这还有两个未成年呢。”
小丸子娇嗔地：“姐姐，就算我长得小，也不要这样羞辱人嘛。”
唐诗雅笑着放下正在喝的饮料，去摸他的头：“你哪儿长得小啦，哈哈，难道你们俩不是小弟弟吗？”
程子墨厌烦地低下头。童一诺看着他，拉了一下唐诗雅的胳膊：“这是公共场所，你越来越没人样啦。”
唐诗雅：“出来不就是放松嘛，你做人太虚伪。”
小丸子现出一副大人的样子：“真羡慕两个姐姐的友情，我就觉得吧，把恋情处成友情才是人生最高境界，这样，就没有揪心的痛苦了，多好啊。”
“不过，也没有销魂的快乐啦，”童一诺看着程子墨，“你说对不对？”
程子墨点点头，他与唐诗雅才见过两次面，不愿意对她有所冒犯，因此选择了无言，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冒犯了唐诗雅。
“难道你是哑巴吗？怎么不说话，只会点头，难怪童一诺说你表达能力有问题。”
唐诗雅话一出口，不但程子墨吃惊，童一诺也不高兴了：“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你怎么瞎说？”
“反正你就是这个意思吧，子墨，我跟你说，一个人有短板就要努力去补救，人多了你不敢说，怕有后果，可人少，都是好朋友，你有什么不敢说的呢，我其实一直在等着你说话，可你就是不说。”
程子墨抬起头，看着唐诗雅：“一个人想不想说话，跟能不能说是两回事。”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尴尬。
小丸子看着程子墨：“这位小哥哥噎起人来还是满厉害的嘛。”
唐诗雅满不在乎地看着童一诺：“看来他是对咱们谈话的腔调不感兴趣，甚至有点反感，我理解，你有你的观点态度，有你的是非好恶。但是现在，我说的是你适应社会的能力，并没有让你改变做人的原则，你完全可以不走心，就是所谓的逢场作戏，这样对你走向社会绝对有好处。可能你开始觉得我对你有所伤害，我呢，只是拿你当亲人，没有见外，希望你也不要见外。”
程子墨的脸红了，童一诺感到他比刚才还要难堪，上次他还可以主动进攻，这次他已经无地自容了。
程子墨站起来，端着饮料杯子：“对不起，诗雅姐。”
“告诉你吧，姐可不是白当的。”唐诗雅说完，与程子墨碰杯，一饮而尽。
谷良香从北京回来了，他丈夫已经排除了恶性肿瘤，童一诺自然为她高兴。
午休，两人到后院散步。
“诊断结果这么好，我们两家人都沉浸在高兴中，没有谁提那件事了，我也不能主动提。”谷良香说。
“你是怕他身体康复了，不想离婚了吗”童一诺问。
“我也说不清楚。”
“当初，你害怕失去这个亲人，可一旦危机解除了，你的心态是不是又变了？”
“是的，我是那么不愿意失去他，可是让我一辈子守着他，又不甘心。我现在还无法说服自己跟他一辈子，不是迫于债务，而是心甘情愿。”
“时间会给你答案。”
“但愿吧。”
这时候，高俊打来电话，说汪市长在全市瞒报事故现场会的讲话他看过了，有几个问题需要明确一下。不用童一诺亲自过去，找个写材料的人就行。
童一诺看看身边的谷良香：“你去高秘书办公室，市长讲话有几个问题要补充一下。”
谷良香脸上现出欢愉的神情：“我现在就去。”
“还在午休，一会儿去也行。”
“高秘书打电话，说明他也没有午休吧。”
童一诺感觉她有点急不可耐。
一个小时过去了，谷良香还没有回来。童一诺还有工作急着找她，就给她打电话，电话刚响了两声，她回来了。
一进门，她赶忙解释：“高秘书让我去楼下帮他买个创可贴，他的手让纸给刮坏了。”
“区里让帮着查一个文件，文号放你桌子上了。”童一诺说。
“好的。”
谷良香打开电脑，有点兴奋地说：“处长，有人夸我的裙子漂亮，都是你的眼光好。”
她穿的裙子是童一诺帮她选的。
童一诺猜测高秘书让她去跑腿，或者她主动帮着高秘书，人家随嘴夸了她一句。
程子墨所在的龙轩书画店位于市区闹中取静的地方。这里有一段白杨树生成的林荫路。每次程子墨从这里走过，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在这座日益现代化的都市里，这片绿茵实在是个稀罕物，而且还那样悠长，可以尽情地徜徉。
终于来到店门口，他打开卷帘门，烧上水，坐在小桌前，铺开纸笔，开始练字。
龙轩书画店已经开了二十多年。这位画家在省内颇有名气，店名就用画家名字的后两个字起的。店里面摆放着他的作品，也有部分名家字画，但是非常少，顾客也少有问津，基本上就是个装饰。这家店同时有装裱字画的业务，程子墨正在跟着师傅学习。
一上午没见有人进来，也算是店铺的常态。程子墨到是乐得可以专心地练字。他非常喜欢启功的书法，很早就开始临摹，有时候感觉已到了出神入化，以假乱真的境界。当然，这只是他的自我欣赏罢了。
临近中午，程子墨正在考虑吃点什么，店门被推开，一个神秘的女子走进来。
说她神秘，是因为她戴的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还有一副大墨镜，外面又裹了一条丝巾，根本看不到她的容颜。身穿宽松的条纹休闲套装，黑色蕾丝手套，休闲运动鞋。
程子墨觉得这个女人有点无聊，就算你是什么大明星，本人也不是追星族，何必这么下功夫遮挡呢。这里又没有什么危险。他也不理睬她，任由她自己东看西看的。
女人指着启功的字：“这是真迹吗？”
她声音很低沉，好像不是她本人发出来的。
“是真的。”程子墨答道。
“凭什么证明是真的？”
“您可以拿到专业机构去鉴定。”
“他们那些人自己都要找人鉴定一下，完全不可信的。”
“那就没办法了。”他继续写字。
“你是在练字呢，还是当客服呢？”女人显然有点不满。
程子墨站起来：“那您到底要怎样呢？您好像并不想买画。”
“你凭什么这么说？”
程子墨低下头，也不看她。
“我要买这个字画，你问问老板价格。”
程子墨有点吃惊，马上给老师打电话，没有人接听。
女人继续看着其他的字画。
“那您打算出多少钱呢？”
“我说出500元，你卖吗？”
程子墨轻叹一声。
这时候，电话响了：
“老师您好，有人问启功的那个字画多少钱，八万元？知道啦，您说什么？”他用手挡住嘴：“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程子墨放下电话：“八万元。”
“可以讲价吗？”
“讲多少？”
“七万五，怎么样？”
程子墨思考了一下：“好吧。”
“七万呢？”
程子墨有点拿不定主意，最后说：“您要是诚心买也成啊。”
女人看着他说：“其实我完全不知道这字画的真假，只是一时兴起，看着喜欢，就算是假的也没什么。”
程子墨“嗯”了一声：“您是明星吗？”
女人笑了：“你以为我蒙面是怕人认出来，我其实是皮肤过敏。而且，我也没什么钱，就是有点迷信，相信我与它的相遇会带来好运。那我就相信它值这个价，特别是相信你，因为看着你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程子墨有点不安地：“是的。”
“那老板告诉你的最低价是多少，你能告诉我吗？”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你不说谎，但是你可能隐瞒真相。”女人停了片刻，“好吧，我就相信你，商家也得挣钱不是，就七万吧，我在拍卖店里也了解一些启功字画的价格，这个真不算贵。”
程子墨给女人包好了画。女人拿出银行卡，程子墨突然拦住她：“你还是不要相信迷信了，它不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相信过迷信？”
程子墨摇摇头：“反正你相信我吧。”
女人哈哈大笑起来，程子墨听着这笑声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