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女人摘掉了眼镜和鸭舌帽。
程子墨看着她，气得拍打着桌子：“你这是干什么呀，是来捣乱的吗？”
童一诺亲了亲他渗出汗珠的额头：“怎么这么紧张啊，跟你开个玩笑，至于嘛。走，我请你吃点好吃的。”
程子墨执拗地站在那里不动弹：“你这不是愚弄人玩儿嘛。”
童一诺：“这怎么叫愚弄，难道不会有像我这样的顾客吗？”
程子墨不说话。
“我问你，老板给你的底线是多少钱？”
“五千。”他撅着嘴说。
“这是假的？”
程子墨点点头：“我也刚知道是假的，所以我才没有卖给你。”
“你还有点儿良知，不过，要是卖七万的话，你可以分成吧？”
“是的。”
“分多少呢？”
“我没有问。”
“你怎么不问？”
“我觉得不可能有人当真迹来买。”
“那可不一定，有的人相信你的老师，他就会来买，因为就算是拍卖的也不一定都是真品。”童一诺指着那个字画：“把它包起来。”
“什么？”
“告诉你们老板，我要了，让他给个最低价，我要把它挂在咱们家，以后你就照着这个标准努力吧。”
“这可是赝品。”
“没准它比真品写得还好呢，就是作者没有成名。”
程子墨有点看不懂她了。
童一诺抱住他：“还生我气吗？”
“我哪有资格生气呢，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你听我说完。你让我想到了凡高，他就是给人看店时，不让顾客买东西。其实我也是很矛盾，如果在你不知真相的情况下把这个画卖了，我也不会怪你。如果你知道真相，以假充真去骗钱，这是不能容忍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段日子是苦了点，其实我工作闹心的时候特别想画画，可是我没有你这样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我真的很羡慕你，这不是假话。我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身不由己，所以，我希望你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别人怎么说，我都不在意，我相信你，我也愿意陪着你！”
程子墨用力抱住她。
“还有个好消息，我们买个车吧。”她说，“二手的，代步吧，你上班太远了。”
程子墨摇摇头。
“你不愿意给我当司机？”
程子墨：“我没有资格不愿意。”
童一诺半天不言语。
程子墨：“买车是好事，可是我不想让你拿钱，我又拿不出钱。”
“买个二手的雪佛兰，没多少钱，你拿油钱，你当司机的工钱我就不给你啦，这样我们就抵消了，怎么样？”
程子墨想了半天：“谢谢你。”
“太好了，以后我们出去玩儿也方便了。”
程子墨情绪也高了：“让你说的我现在就想开车出去玩儿了。”
“走吧，我们看车去。”
局长办公会上，秦明哲为了企业安全生产黑名单一事批评了法规处，明天就要报到省里，现在名单还迟迟没有定下来。法规处长赵成章说是各处没有上报。秦明哲问事故处上报了没有，赵处长说没有上报。秦明哲等着童一诺做出解释，童一诺却没有说话。
秦明哲明显在克制着没有发脾气。他把目光转向大家：“你们看怎么办，例入黑名单不是有条件的吗？咱们的企业都做得这么好？”
赵处长说：“要是按照这个条件，咱们全市得有三分之一的企业被列进去。”
“那你们就按照要求做好啦，还上局长办公会讨论什么？”
童一诺说话了：“我首先做个检讨。”
众人都看向她。
“作为事故处，从企业发生事故角度，更应该知道哪些企业可以列入黑名单。刚才我又反复地看了一下列入黑名单的条件，个人感觉这个门槛太低了。作为一个负面清单，主要是起到警示的作用，如果有很多企业都被挂了黑牌，会让不明真相的人感觉，这座城市的安全生产形势太恶劣，会破坏投资环境，也不利于调动企业的积极性。所以我想，我们给省里打个报告，说明这个黑名单的利害关系，提出有效的建议，看看省里的态度，如果省里还是坚持他们的意见，那我们就只好落实了。”
秦明哲听完她的话，面部的阴云退去了几分，但也没有笑容：“大家的工作态度还是不够认真，这么简单的一个事拖到今天。事故处辛苦，按照刚才说的思路写个报告，明天给我看。”
回到办公室，童一诺把桌上的文件递给谷良香：“让康局长签字。”
谷良香拿着文件来到康局长的办公室门前，门虚掩着，谷良香敲了敲门，没有回音，里面好像有人在说话，男的是康局长，女的听不清，话音从门缝里飘出来。
康局长：“真是高人，这也配合得太默契了，一个忍住不批评，一个主动自我批评。”
女声：“看到秦局长了吗，最后想表扬还故意憋着不表扬，确实是高人。”
“那当然，你要是想当局长的话，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啦。”
“秦局长知道他对童一诺的一举一动都是众目睽睽，所以他得慎重。”
“他是真心舍不得让童一诺不痛快，人家童一诺也心疼领导呀，心领神会，做了自我批评，明明是在互相保护，又做得滴水不漏，没准儿在会前早都设计好啦，在会上蒙咱们这些傻瓜呢。”
谷良香听出来了，女声是周欣力。
谈话还在继续，谷良香只得先回办公室。
屋里只有老孙跟罗瑞。
“为什么有的人总爱恶意揣摩别人呢。””谷良香自语着。
“又发什么感慨呢，”老孙笑着说，一副过来人的派头，“人性使然嘛，你对别人的想法也不可能都是百分之百的善意吧？”
“我承认，可是总不能把白的硬说成黑的吧？”
“那要看需要了，有时候也不是不可以，没准这也是一种善意呢，可能是一种保护，不想还原事实真相。”
“还有这么个保护法？那不是害他嘛。”
罗瑞听着着急了：“谷良香，你就是爱钻牛角尖，老孙同志就是打个比方，又不是跟你辩论呢，你拿什么都当真。”
要不是罗瑞前几天帮助谷良香找医生，她会毫不留情地反击他，此时，她微笑了一下：“也许是我的问题吧，其实，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是为什么有感而发，都是文不对题。”
这时，童一诺进来。
“处长，当你被人误解时，应该怎么办？”谷良香问。
“是我吗？”童一诺指着自己。
“不，这个你是人称代词。”
“我觉得还是要解释的，实在解释不清，就让时间来作证吧。”
“在有些人那里，你会时时处处被误会。”
童一诺点点头：“那误会就是肥料，可以让你茁壮地成长。”
老孙大笑：“童处长真是有才，化腐朽为神奇！”
“文件签字了吗？”童一诺问谷良香。
“刚才去了，办公室有人，我现在就去。”
谷良香拿着文件出去了。
午餐过后。谷良香端详着童一诺的衣服，那是一套玫瑰灰色的西服套裙，色调典雅而柔和。
“真好看。”
“还行吧，裙子有点瘦了。”童一诺随手拽了拽裙子，“你不说我还忘记了。”
她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红色的格子套装，看起来颜色很靓。
“喜欢吗？”童一诺在谷良香身上比量着。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送给你啦。”
谷良香疑惑地看着童一诺。
“这是我去年买的，商场里看着是暗红，回家就变成大红的了，我穿颜色太艳，一直没穿，你穿着正好。”
童一诺穿衣服的品味是需要一定的文化内含与积淀的，只有贵族一样的高贵与冷傲，才能衬托起那些暗沉的色调。谷良香显然不是，她身上带着乡野的气息和生命的活力，更适合明亮艳丽的东西，哪怕看起来不是那么协调。
“这可不行，我怎么能要您的衣服。”
“又不是特意给你买的，是我穿着不合适的，你不用领情。”
“你可以在网上卖二手衣服，这衣服还有标牌呢。”
“我嫌麻烦，也卖不了多少钱。”
“我上大学时经常买二手衣服，有时候也能买到带标牌的呢。”
“是吗，那太合适了，以后我也去看看。”
“您的新衣服都穿不过来，怎么会买旧衣服呢。”
“都是冲动购物的结果，太浪费了。”
谷良香还是收下了童一诺的衣服。
第二天，办公室窗台上出现一个水果篮。童一诺关切地问谷良香：“你要去医院看病人吗？”
谷良香摇摇头：“是送给处长您的。”
童一诺笑了：“咱俩都没有病吧？”
“因为实在想不好送您什么。”谷良香说。
童一诺心想，她是要还她送衣服的人情吧？于是说：“你至于这样吗？”
谷良香神色暗淡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不想欠别人的，我欠怕了。”
这一瞬间，童一诺很想去抱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