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一大早刚进办公室，康局长就来通知童一诺，明天汪市长要检查消防安全隐患的整改工作，秦局长让童一诺与消防支队协调安排好检查日程。
童一诺与消防支队刘队长沟通，由他们与晋中区消防大队确定具体检查路线，由童一诺通知有关单位，明天上午到指定地点集合。
一切安排就绪后，童一诺向康局长做了汇报，又通知了高俊秘书。
第二天上午9点，相关人员准时到达集合地点。一行人下车后，沿街往前走。
走了两分钟，秦明哲把童一诺叫到身边：“这是去什么单位？”
“我不清楚，是消防支队刘队长安排的。”
秦明哲的脸绷起来。
童一诺急忙跑到刘队长身边，小声问：“队长咱们这是去哪家检查？”
“是区里大队安排的，我也不清楚。”刘队长说。
童一诺与刘队长一起叫住区大队长：“这是去什么单位？”
区大队长看看刘队长：“我们是跟着市领导走啊，我们提供了检查单位名单给你了，不知道领导定的看哪家。”
这时候，秦明哲走过来：“怎么回事？”
区大队长：“我们以为领导确定好了单位，就跟着走了。”
一行人边走边说，并没有停下脚步。
刘队长与童一诺对视了一下，两人都想说话，秦明哲马上说：“名单呢？”
区大队长从衣服兜儿里掏出一张纸，有点皱皱的，秦明哲迅速地看着：“现在离哪个单位最近？”
大队长摇摇头：“都不近，都得坐车。””
秦明哲的脸更加沉了，又说一遍：“哪个最近？”
大队长指着名单上一家歌厅的名字。
秦明哲快步走到汪市长旁边：“市长，工作人员搞错了，检查单位离这里还挺远呢，还要坐车。”
汪市长并没有责怪谁，略思考了一下：“已经走到这儿了，就看看附近的单位吧。”
由区大队长领路，童一诺跟在他后头。她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之前她明明跟刘队长说好由他们确定检查单位，因为安监局对于消防安全只是综合监管，不是直接监管，检查单位当然由消防来落实。现在，当着汪市长和这么多人的面，她能说什么呢，与刘队长对质吗，那只能证实她的低素质和无能。而汪市长把工作交待给安监局，当然要对秦明哲说话，秦明哲当然要对她童一诺说话。
一行人检查了三个单位：一个冷冻库房，一个游戏厅和一家服装批发市场，必然要比事先安排好的被检单位发现问题多。消防部门当场要求受检单位进行整改，并要求区安监局和消防大队进行跟踪督促整改。
回来的路上，童一诺与刘队长一起上了市长坐的面包车。车上的气氛有点沉闷，没有人说话。在检查过程中，秦明哲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这更加剧了她内心的恐惧，不知道头顶的棒子什么时候砸下来。
“童处长，你听着。”
童一诺听到秦明哲的声音，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
秦明哲语气异常严厉：“今天的事情你要吸取教训，凡是要求你做的工作必须做到位，不能想当然地指望别人，今天是我们自己的市长检查，没有批评我们，给我们留面子，要是省长来，国家总局来，□□督查组来，我们怎么办，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童一诺的心蹦蹦乱跳。
车里的人都不出声，也不看她。
尽管她知道秦明哲所指的“别人”是消防支队，也从侧面批评他们对工作不负责任。但是，承担直接责任的无疑就是她。
“决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问题。”秦明哲再次强调。
“局长，我知道了。”
她坐回到椅子上，感觉大家都在用余光瞟着自己，她的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
回到办公大楼。
上楼梯的时候，高俊凑到童一诺身边，关切地说：“没事的，局长批评你很正常，要是不批评你，他就错了。”
童一诺勉强地笑了笑。
“上次你们的请示报告汪市长批完了，你来取走吧。”
童一诺跟着高俊来到他的办公室。
汪市长没在。
“坐吧。”高俊说着给童一诺倒了杯热水。
“谢谢，我不渴。”童一诺说。
“喝吧，别上火。秦局明摆着是说给市长听呢，消防队那帮人关系不在咱们地方，有时候连市长调动他们都费劲儿，你就别当个事啦。”
童一诺点点头。
“领导批评人，都是挑关系最近的自己人，因为能知道他的目的，能理解他，不会有什么后果。”
“是吗，这我可不懂，你这是为挨批评的人寻找心里安慰呢。”童一诺苦笑着。
“你错了，谁不知道你是秦局长手下的得力干将啊。”高秘书意味深长地看着童一诺。
童一诺收住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时候，有人敲门。
高俊说了声“进来”。
进来的人是康恩普。
他并没有注意到背对他坐着的是童一诺，对高秘书说：“汪市长在吗？”
“他没在，有事吗？”高俊说。
“那算了，秦局长让我向市长汇报点儿工作。”
说完，康恩普走了。
童一诺看着高俊：“他以前也来向市长汇报过吗？”
高俊点点头：“但我不确定是不是秦局长让他来的，哈哈。”
童一诺也干笑了两声，就离开了高俊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已经中午12点，童一诺没有去餐厅吃饭，靠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秦明哲的批评，心里特别的憋屈。她也明白，秦明哲表面上批评她，实际上也是说给汪市长和刘队长听。自己的干部犯了错误不能纵容，当面批评部下，如同当面教子，顺带着也告诉刘队长，你们消防支队是有责任的。
这时候，谷良香走进来：“处长，我同学答应做法律援助了，愿意帮助那对苦命的人。”
童一诺一下子坐起来，身体顿时舒服了很多：“太好啦，太感激你同学啦。”
她又把身体放倒在沙发上。
“处长，还有个事儿，刚才高俊处长来电话找您，让您回个电话，说是要去年的事故通报。”
童一诺闭着眼睛“嗯”了一声。谷良香拉了拉她的胳膊：“高秘书好像特别着急，要不你先休息，我替你送去吧？”
童一诺看了看表：“午休时间，下午再说吧。”
“我没事，可以在他办公室门口等，通报我已经找出来了。”
童一诺睁开眼睛，看了看她：“你去吧。”
谷良香拿着通报，面带小欢喜，脚步轻快地走了。童一诺有点奇怪，大中午的不休息，这么积极地送材料，还很快活，这是图的什么。
童一诺脑子里浮现出了林福祥，那个被隐藏起来的丈夫。需要单独找个时间跟谷良香好好谈谈了。
桌上的电话响。是办公室郑主任来电话，让她马上下楼，参加全市安全生产宣传教育基地落成仪式。
童一诺从沙发上跳起来，猛然想起这项活动早就通知了，自己给忘了。
下楼一看，其他人都到了，只差秦局长。
童一诺灵机一动，说是去卫生间，返回大楼，站在电梯口，正好看到秦明哲从电梯出来。
她跟着他往出口走：“跟您说个事儿，康局长刚才到汪市长办公室去了，说是你让他去汇报工作的。”
秦明哲脚步停顿了一下，又马上接着走：“是我让他去的。”
童一诺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她为什么要向秦明哲说这个？
秦明哲接着说：“我没让他去的时候，他可能也去过。”
童一诺不想听他说什么了，小跑着出了大厅。
面包车里还有康局长、郑主任和几个处长。童一诺坐在最后一排。她的头昏沉沉的。后排座位摇晃得厉害，头晕更重了，连带着开始恶心。她晕车的老毛病又犯了。
10多分钟后，她向司机喊“停车！”
她冲下车，蹲在路边的草丛里，开始呕吐。因为中午没有吃东西，她什么都吐不出来，只吐出些透明的粘液，五脏六腑好像被一双手从嗓子眼里往外拽。
周欣力下车，拍打着她的后背：“实在不行，你别去了。”
童一诺一只手按着肚子，一只手摆动着。
终于上车了，周欣力给她腾出前面的座位。
几个处长也凑过来，关切地询问她。
“一诺，要不然打个车回去吧。”康局长说着，看了一眼秦明哲，见他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车子又开出5分钟，童一诺再次下车折腾。
总算到了目的地。
大家站在展示厅里，秦明哲做启动仪式致辞。童一诺的肚子依然在搅动。她弓着腰，用力地抵住腹部，以便减轻痛苦。她的眼睛半闭着，眼前浮动着一个影像，嘴巴在不停地张合，完全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她也可以选择半路回去，因为确实痛苦，而且耽误大家的时间。但是她没有，她怕别人以为，在秦明哲面前，自己故作矫情。康局长让她回家的时候，秦明哲没有任何表态，她想，他也同样怕别人以为，他对她格外关爱吧？想到这些，在她的□□痛苦之上，又多了一重纠缠不清的精神苦痛。
如果抛开所谓的“怕”，有病就可以回家，可现在——或许真正放不下的并不是他，而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