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专报送去了吗？”她问罗瑞。
罗瑞迟疑了一下，“送去了。”然后马上站起来：“处长回来得这么早，我去下卫生间，回来就跟你汇报昨天的事故情况。”
趁着童一诺看电脑，罗瑞拿起桌上的专报溜出去了。
“老孙，罗瑞的专报送了吗？”
“你一打电话他马上就去了。”
“不对呀，刚才高秘书还向我要专报呢。”
“那怎么回事呀。”老孙假装不解地寻思着，“可能是他送去的时候，秘书没在屋。”
中午吃完饭，老孙和罗瑞出去散步，屋里剩下童一诺和谷良香。
童一诺照例要靠在椅子上眯一会儿，谷良香却精力旺盛，从来不午休。
“处长，平时真的没时间跟您唠嗑呢。”
“你想说什么？”童一诺半闭着眼睛说。
“恕我冒昧，您别介意啊。”
“怎么这么不痛快！”
“您真的跟程子墨好吗？”
童一诺对于她的直爽有点吃惊：“你觉得像假的吗？”
“就是不太敢相信。”
“有什么不敢相信的？”
“您应该找一个更优秀、更成熟的人，他配不上您。”
“他也很优秀的，只是机遇问题。”
“我不知道您指的机遇是什么，如果包括一个人的出身，那就是个大问题，比如我，如果小时候出生的机遇好，也许就不是现在这样。”
“你还想怎样？”童一诺睁开眼睛看着她。
“我是说，也许这个过程不会这么艰难。”
“我理解。”
“像您这样才貌双全的人，有社会地位，有稳定的职业与收入，至少找个旗鼓相当的人。程子墨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他会让您承担很多您不该承担的东西，最后，他还可能辜负了您。”
谷良香说完，有点不安地看了看童一诺。
童一诺依然闭着双眼，神态安然：
“这就是人生的选择不同了。你可能喜欢精神上给你引领的人，对你的生活和事业有指导。我呢，比较喜欢引领别人，培养和陪伴一个人成长，正因为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才更有挑战性，才更乐在其中。我们既然没有选择一份不确定性的，具有挑战性的职业，那就选择这样一个伴侣，我觉得挺好的呀。而且，把自己的人生经验与教训传授给别人，帮着他不断地成长和提高，很有成就感的。还有，身边总有一个比你年轻的人，让你时刻警醒自己，你绝对不可以老啊。出去旅游的时候，包包都可以让他拿着的，哈哈。”
童一诺说着，睁开眼睛笑起来。
谷良香：“真是子非鱼啊！”
这时，周欣力进来了：“这个月的事故通报出来了吗？秦局长要在省里的座谈会上发言。”
童一诺冷淡地说：“局长还没签字呢，先拿去用吧。”
谷良香打印了一份通报递给周欣力。
周欣力站在那儿没走，然后看着谷良香：“我跟你们处长说两句话。”
谷良香不大情愿地出了门。
周欣力坐到童一诺身边，亲热地凑近她说道：“一诺，你太不够意思了，咱俩这关系，这么重要的事情还瞒着我，你这是故意让我难堪吧。”
看着周欣力的样子，就好像几天前为程子墨与童一诺冲突的不是她，而是另外的什么人。
童一诺只得应付一句：“怕给你找麻烦嘛。”
“这回你放心吧，以前都是误会，我们都要不计前嫌。”周欣力拥着童一诺，诡秘地笑着，“哎，他是不是被判过刑呀？”
“你说什么？”童一诺正要急，周欣力大笑起来：
“因为长得帅呀，哈哈！”
童一诺尴尬地笑了笑。
周欣力余兴未消：“你找了这么个大帅哥（锅），让我们这些老女人情何以堪？”
“你也找一个。”
“姐只能羡慕你啦，告诉你，别听他们说些没用的，姐支持你，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关他们屁事。”
童一诺咬着牙说了声“谢谢”。
周欣力回到办公室，一边看着材料，一边跟高秘书通电话，说着市长讲话的修改意见。其他人也都在忙着手里的活儿，只有程子墨没什么活儿，眼看着大家忙活。
就这样，一天下来，周欣力什么工作也没给他安排。由于上次的冲突，两人谁都没有主动说话。什么活儿都不干他自然不舒服，关键是得不到学习锻炼了。他几次想跟周欣力说话，又都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决定不向童一诺讲，他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思来想去，他想到了检讨。于是，他写了一份非常诚恳的检讨书，放在了周欣力的桌子上。
第二天，周欣力没有丝毫反应，跟前一天一样，他依然什么活儿都没有，甚至感觉处里面其他同事跟他说话也少了。
自从上次公开两人的关系，童一诺已经有一周没有见到秦局长了。虽然秦明哲的反应对童一诺不会有任何影响，但这并不能阻止她去想他会做何反应。这一周没有局长办公会，没有上级的大检查，工作上没有见面的机会，连在走廊里一走一过也没有遇到他。
东方时尚元素餐厅里。
童一诺与程子墨坐在卡座，要了两杯鲜桔汁慢慢地喝。舒缓优雅又带点暧昧的乐曲，让人放松了神经，有了轻微的迷醉感。这是他们俩第一次公开出现在公共场所，不再偷偷摸摸。程子墨有点不自在，他不停地观察着餐厅的环境和往来的顾客，又努力掩饰着些许的好奇。
“到点了吧？”童一诺问。
程子墨看手机：“还差五分钟。”
这也是程子墨第一次跟着童一诺参加社交活动。
童一诺向门口望去。
唐诗雅来了。
她穿着真丝条纹吊带长裙，挪着小碎步向童一诺走过来。后面跟着一个扎着小丸子头的大男孩儿。
童一诺跟程子墨耳语：“怎么还带了一个？”
程子墨紧张地站起来。
唐诗雅大方地看着程子墨：“就是你呀，上次见过。”
程子墨脸有点红了。
唐诗雅向他伸出手：“你好。”
程子墨半天才伸出手。
“下次记住，见到女士要主动握手。”唐诗雅半责怪地说道。
“应该是女士主动握手吧，由尊者决定。”童一诺说。
“我又不是什么至尊，我们是同辈，他就应该主动握手。”
“人家是尊重你，你别不知好歹。”童一诺笑着说。
唐诗雅笑得花枝乱颤，旁边的小丸子不错眼珠地看着她。
“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来实习的大学生小丸子。”唐诗雅指着大男孩说。
“小丸子？”程子墨重复了一句。
“他喜欢扎成小丸子头，还挺好看的，我就叫他丸子。”唐诗雅看着小丸子的眼神里带着母爱。
童一诺微笑着点点头：“坐吧，丸子。”
小丸子也向大家微笑点头。
菜很快就上齐了。童一诺要了一瓶法国干红。
唐诗雅说要减肥，只吃水果蔬菜沙拉，喝红酒。
程子墨忙着倒酒，唐诗雅却怪他倒得太快或是太多。
唐诗雅两杯酒下去，有点微醺，脸上一抺桃红，眼神有点迷离。她摇晃着酒杯，看着杯中的红酒：
“丸子小朋友呢，不仅要专业实习，还要社会实践，要见更多的人，听更多的话，这样才能有见识啊，是不是？”她说着，用手捋了捋丸子扎起来的头发。
丸子也不躲闪：“姐说的没错。”
唐诗雅继续看着他的头发：“你是不是好几天没有洗头啦？不是告诉你了吗？写稿子不能打乱生活节奏，该吃饭吃饭，该搞卫生搞卫生，你这样下去还不得生虱子呀。”
“明天姐给我洗吧。”丸子撒娇地说。
“要不现在就去洗手间吧。”唐诗雅笑着说。
程子墨很不自在。他觉得这种轻慢的态度，是对人的极不尊重，也是对在座人的不尊重。
“你真恶心，我们吃饭呢。”童一诺抗议了。
“对不起，今天的主角是程子墨，我们应该突出一下。好吧，你对于童一诺这个人如何评价？”童一诺模拟拿麦克的动作对着程子墨。
程子墨一下子不会了，想了半天，说：
“她是知识型美女，魅力型人才。”
唐诗雅：“看来你是把童一诺当作女神一样地崇拜了。再采访一下女主，你是怎么看待把你当成女神的男生的？”
“挺好的，挺可爱的啊。”童一诺笑嘻嘻地说。
“态度敷衍，”唐诗雅又转向旁边的小男生，“你呢，丸子，对你的实习老师有什么希望？”
“希望老师能茁壮成长！”
大家笑。
唐诗雅激动得搂过小丸子，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你是老师有生以来最好的学生。”
“你有几个学生呀？”童一诺问。
“这样的学生一个就够了。”
丸子嘟嘟着嘴，擦了擦额头：“老师，你流口水了。”
唐诗雅拍拍他的肩膀：“小坏蛋，那是红酒。”
程子墨实在看不下去，低下头。
唐诗雅：“对不起，我有点抢戏了，今天看到你们俩太兴奋了，童女神，该你了，我从此保持沉默。”
童一诺：“看你表演很开心，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子墨是吧？”
程子墨勉强地点点头。
“我们也希望得到你的祝福，还有丸子，新朋友的祝福。”童一诺说着端起酒杯，跟大家碰了一下，抿了一口酒，咧着嘴：“为什么好的红酒都是酸涩的呢，为什么不能是甜的呢？”
“姐姐，喜欢甜的可以直接吃葡萄啊。”丸子说。-
童一诺笑道：“张爱玲有人生三怨，一怨海棠无香，二怨鲫鱼多刺，三怨红楼梦未完。我也有三怨，一怨红酒不甜，二怨桃子多毛，三怨梵高长得不好看。”
唐诗雅树起大拇指。
童一诺：“我还有人生三爱，一爱含着糖磕瓜子，二爱沾着辣椒油吃腐乳，三爱泡着澡看书。”
唐诗雅忍不住叫道：“我爱光着身子睡觉！”
大家爆笑。
童一诺的手机响，是个陌生的号码：“你好，哪位？”
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我找童处长，你是童处长吗？”
“你什么事？”
“我要上访，我儿子的事。”
童一诺捂住电话，对程子墨说：“上访的，上次见秦局长的那个老太太，谁把我的电话告诉她了？”
程子墨紧张地：“我没有，我怎么可能给她呢。”
上访人一直不停地在电话里说。
童一诺说：“你好，你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你要给我们时间调查，别着急，你放心，我上班第一时间就联系你，我已经记住你的电话了。”
听到对方没有回音，童一诺放下了电话。
唐诗雅：“怎么上访电话都打到手机里了？”
“不知道她怎么弄到了我的手机号。”
“一定是她告诉的，不可能有别人了。”程子墨叨咕着。
“没关系，咱们接着来，刚才说什么啦？”童一诺说。
“我和你的对联，上联是泡着澡看书，下联是光着身子睡觉，横批是异曲同工，不对，是殊途同归，算了，就两个横批吧。”
童一诺笑了：“你一张嘴就胡说八道。”
电话又响，还是上访人，童一诺犹豫着。
“先把手机关掉，一会儿再打开。”小丸子说。
童一诺摇头，电话终于不响了。
“哎呀，让她搅和的，我这点儿原始冲动都没有了。”唐诗雅叫道。
“没有也罢。”童一诺说。
“说什么呢，我说的是食欲。”
童一诺吃了一口酱牛肉，手机又响，是固定电话，她一接听，又是那个上访人：“我还没说完呢，你们公务员就这么为人民服务的呀，害得我到处找电话。”
“我没听到啊。”童一诺说。
女人翻来翻去的还是那些话，童一诺把电话放在桌上，唐诗雅把扩音器打开，大家都能听到。
“这人有点精神不正常吧。”小丸子说。
程子墨点点头。
童一诺：“对不起，我的手机马上就没有电了，提前告诉您一声，明天早上八点半我一定跟您通电话，好吧。”
童一诺说完，挂断电话，关闭了手机。
“早关上多好。”唐诗雅说。
“这个上访人可难缠了。”程子墨说。
唐诗雅：“好啦，我来吧，我的人生三怨是，一怨童言无忌，二怨好男人都有老婆，三怨我找不到好男人。”
“第一怨没明白，后两怨太直白，没意思。”童一诺说。
唐诗雅：“我小的时候，叔叔带回来个女朋友，我当着人家的面说，叔叔，这个阿姨不好看，昨天的阿姨好看。然后，这个阿姨就跟他分手了。因为我叔叔找了两个女朋友。让我给说穿了。”
大家越说兴致越高，最后，唐诗雅一定要请大家去唱歌，童一诺实在拗不过她，说好只唱两个小时就回家。
去歌厅的路上，童一诺拿出手机看时间，这才想起一直关机，连忙打开，一连串的短信进来。是康局长发来的，还有罗瑞和谷良香，说城乡结合部发生了煤气泄漏事故，他们已经往事故现场去了。童一诺刚要给康局长打电话，他的电话就进来啦。
“怎么回事？手机关机？”康局长很不耐烦。
童一诺示意车里的人安静：“抱歉局长，我在妈妈家呢，手机没电了，我现在马上打车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