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童一诺一踏进办公大楼，就感觉到一种阴冷的寂静。几天前的鸟语花香，繁星满天，仿佛是个幻境，她现在回到了现实。她努力调整气息，整理心情，让自己尽快适应。
刚走进办公室，周欣力就进来了，看到童一诺异常地兴奋，拉住她的胳膊：
“快让我看看，气色不错，也难怪你的病好得快，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童一诺诧异地看着她，没明白什么意思。
“还跟我装糊涂啊，走，上我办公室。”
童一诺机械地笑了一下，这个笑必须要给周欣力，尽管是那么地不情愿，就如同来到她的办公室，至少是为了尽快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我有什么喜事？我居然还能有喜事？
“快坐，”周欣力给她倒了杯水，说，“调查处理事故确实辛苦，可是能接触到市领导，一出事，市领导必须到现场的。”
“你在说什么？”童一诺完全听不懂了。
“昨天局长办公会上定的呀。”
童一诺摇摇头。
周欣力一脸的不相信：“你不知道你现在是事故处的负责人？”
“事故处？局里没有这么个处啊。”她更加疑惑了。
“新成立的处室，内设机构，算了，我还是不跟你说了，你一点诚意都没有。”
童一诺看着周欣力大失所望的表情，断定她说的是真的。她想，‘事故处’顾名思义，主要职能应该就是调查处理安全生产事故以及与事故相关的业务。以往的事故调查工作分散在各个业务处，现在是集中在事故处了。难道这是真的吗？秦明哲怎么能把一个正在处分期的人安排作为一个处室的负责人。过去不是没有过副处长作为处室临时负责人的情况，但是，她这种情况还没有出现过。虽然不是提拔，只是个临时负责人，但是，有那么多没受处分的人，为什么不安排，偏偏要安排她？如果有人举报，这应该也是一个问题吧。秦明哲这么做，必定是承担了风险。她又想，可她本人对此事一无所知，更不是她个人意愿，她只是感觉有点发蒙，来不及做过多的反应。
作为一次人事调动，不管是出于什么动因，不可能只调动她一个人。于是她问周欣力：“你也有变动吗？”
“我最倒霉，调到安委办了。”周欣力沮丧地说。
安委会办公室负责各区县（市）政府和全市40多个安委会成员单位的日常综合协调与指导，迎接和落实国家和省市各类安全生产督查检查等等。工作繁杂，节奏快，压力大。
童一诺本想安慰对方两句，可就是张不开口。她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离开了周欣力的办公室。
站在走廊，她不知去向何处。回到原来的办公室，她怕同事们还要问她，不知道如何应答。
正在犹豫间，电话响了，是秦明哲。
“你好。”
童一诺的心脏瞬间抽紧了。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还好。”
“到单位了吗？”
“到了。”
“到我办公室来吧。”
看到她进来，秦明哲站起来。她马上低下头，回避了他的目光。
童一诺见秦明哲看了一眼门，还有一道缝隙。
“坐吧，”他指着旁边的沙发，“身体恢复了就好。”
两人都不说话。童一诺并不看秦明哲，神情非常严肃。
还是他先说话了：“昨天局长办公会，研究部分人员的岗位调动，根据工作需要，没有征求本人的意见。”
童一诺低着头，能够感觉到秦明哲的眼睛在盯着她，她感觉身体一阵灼热，但很快就凉下来。
他继续说：“新成立了事故处，现在是内设机构，正在向编办报批，你担任这个处的临时负责人。”
“我是副处长。”她说。
“所以是临时负责。具体职责人事处会跟你说。”他说。
童一诺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她进到这个房间一直没有呼吸。
“你不要有压力，有什么问题我们随时沟通。”
短暂的沉默。
既然是组织安排，她应该有个态度。
“感激组织的信任。”她说。
他声音低沉地说道：“我们要向前看，你要给我时间。”
童一诺抬起头看向秦明哲，两人的目光终于相撞，瞬间她就被弹了回来。她无法对视他。
有人敲门。周欣力拿着文件夹进来。
秦明哲对童一诺说：“你今天就可以收拾东西搬到新办公室，环境差点，克服一下。”
“局长，一会儿我帮一诺收拾，房子刷完了，就是光线暗点儿。”周欣力说。
童一诺站起来，对周欣力说了声“谢谢”，出了秦明哲的办公室。
她站在走廊，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是一个新处室的负责人了？
城里的月光与山里相比，确实污浊了很多，含混，暧昧，一点都不清亮。
童一诺踏着月光，在小区里徜徉。她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是那么不真实。自己成了新处室的责任人，秦明哲对她说的话，看她的眼神，一切都在身不由己中，她想逃离，又被拖了回来。她知道，她那颗已死的心不可能复活。可人还活着，心能死吗？
新办公室是原来的小库房，阴暗，潮湿，见不到阳光，跟她内心的那个角落一样。
晚上回到家里，她被孤单折磨得不能自已。相比之下，她更愿意在单位加班，至少还有同事陪着，还有饭吃。当然，她不可能像周欣力那样，没事找事地让同事陪着她呆在单位。
这天，她正点下班。来到一家小饭店，想吃点快餐，然后去逛商店。自从那次跟唐诗雅逛过之后，再没有去过，也没有在网上买衣服。
想起唐诗雅，就想起了他。
从度假村回来已经一周多，他们一直没有联系。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尽管这种克制是痛苦的。她想让自己归于平静，如果可能，就这样一个人平静地度过一生。可是，又一想，她还这么年轻，她就完全没有办法了。
从饭店出来，她直奔商店。实在是逛得索然无味，什么漂亮衣服也提不起兴趣，人又很疲惫，她决定打车回家。
小区的门口，站着程子墨。
童一诺看到他，似乎在她意料之中，他们是必然要相见的，只是不一定在这里，还可能在其他的地方。
她走上前去，轻声地说：“你怎么在这儿？”
他有点不自在地说：“我有个同学病了，也住在这个小区，我刚把他送回家。”
“真巧啊，你最近怎么样？”她没有戳穿他的谎言。
“还好吧，街道工作总是那么忙，你知道的。”
“复习的差不多了？”
他摇摇头：“没有童姐的帮助，差得多了。”
“你没有问题的，要有自信。”
“嗯，童姐最近还好吧，身体怎么样？”
“还好，还得谢谢你。”
“童姐客气了，我还得谢您呢。”
谈话到这里，气氛有点尴尬。
这时候，程子墨从包里掏出一个水龙头接头：“上次看到你家的水龙头不太好使，我买了一个接头，原来想送到你单位，现在正好碰上了，我就给你装上吧，不知你方便不，不方便你就自己安上。”
他说着，把水龙头的接头递给童一诺，见她不说话，就说：“还是你自己接吧，我走了。”
他把水龙头接头塞到童一诺手里，转身就走。
一步，二步，三步、、、、、、
童一诺看着他的背影。
走出十几米，他停下了。
天完全黑下来，他的背影几乎消失在黑暗中。
他就这样一直站着，背对着她。
她知道，他的后背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她，期盼着她。
她终于向自己缴械投降了。
“你还要站多久？”她喊道。
他迅疾转过身冲向她，撞得她身体向后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