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类人生物
那是伊莱斯所见过的、最为怪异的人,尽管它(他)有着明显的人类特征,但似乎又完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它蹲伏在一块凸起的巨型岩石上,周身覆盖了层厚厚的雪籽,泛着深蓝色暗光的赤裸躯体没有装备任何用于御寒的衣物,也没有一丝毛发的踪迹,犹如水潭里光滑的泥鳅般,那深陷的眼球,开裂的嘴角,显然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效用,更像是光滑脑袋上用于填补空缺的装饰品,唯有脑袋中间那稍显正常的鼻孔,似乎仍能够嗅到气味。
它的体型与普通人类相差无几,有着同样分明的躯干与四肢,但它的躯干比起常人要瘦弱得多,干瘪的四肢更是难以描述的修长,它的手臂能在站立的状态下垂到地面,下肢也存在着明显的弯曲幅度,就像环成球形的镰刀。
在它的背部,有着类似恶性肿瘤般的大片隆起,沟壑纵横的纹路从隆起处向四周蔓延,延伸到身体的每一处肌肤。
它悄无声息地蹲伏在沉浸于幻境中的阿斯洛人身后,伊莱斯看到它张开的双手,那双细长的手掌,有如经过铁匠百万次锤炼的刀刃,手指向内的地方生长着锋利的骨尖,五段骨尖延伸到手掌的末端,汇聚成一根逐渐隐没入肉体的骨头。
瞬间,一股异常熟悉的感觉冲击着伊莱斯的脑海,在他耳边响起重重的嗡鸣,当脑海中巨熊胸膛上的伤口逐渐清晰后,伊莱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沉寂了百年之久的巨熊会再度出现,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体也因极度的恐惧而颤栗起来。
就是它。
类人生物冲向距离最近的阿斯洛人,锋利的骨尖朝他的脖颈挥去,轻而易举地破开他的皮肤、肌肉,进而是更为坚硬的脊椎,整个过程仅持续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遇害的阿斯洛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喊叫,就已经身首异处。
类人生物的突袭引起了阿斯洛人的注意,但在致幻草药的影响下,阿斯洛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的情绪,他们反而更加兴奋,几个胆大的阿斯洛人甚至冲向类人生物,试图用拳头去攻击它。
这些阿斯洛人很快就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了代价,类人生物张开双臂,交叉着挥下手掌,锋利的骨尖径直切断了他们的手臂。
同伴痛苦的哀嚎声终于让其他阿斯洛人清醒过来,他们迅速装备起放置在地面上的武器与护甲,构建出一道以数块硬木盾牌为壁垒的防线,这些经过特殊烤制的硬木盾牌需要至少两个成年男子的协同配合才能勉强竖立,是用于抵御大型野兽的最强防具。
可阿斯洛人还是低估了类人生物的力量——类人生物缓慢走向盾牌壁垒,随着它右手的一记重击,硬木盾牌上瞬间崩裂出数道肉眼可见的裂痕,以重击的区域为中心,向盾牌边缘极速扩散。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后,这面巨大的硬木盾牌轰然碎裂。
紧接着,类人生物窜入人群,那对无比坚硬又尖锐异常的利爪撕裂着它所能触及的一切,无论是武器还是血肉。
阿斯洛人构建的壁垒防线顷刻瓦解,但即便如此,阿斯洛人的队伍却并没有出现溃败的迹象,相反,在刀疤脸的命令下。阿斯洛人开始着手进行新一轮的反击——数十个装备着弓箭的阿斯洛人奔赴行刑场四周的高地,他们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型圆罐,将成捆的箭矢泡进剧毒的绿色液体中。
其余的阿斯洛人则利用长柄武器限制着类人生物的行动范围,将它围困在一块圆形的区域内。
随着口哨声的响起,弓箭手松开弓弦,又快速拉弓上箭,附着毒药的箭矢如雨点般向圆形区域内倾泻而下,锋利的箭矢穿透了类人生物的肉体,在类人生物干瘪的皮肤下,毒素扩散所形成的深黑色条纹清晰可见。
深入躯体的剧毒迅速发挥了功效,类人生物剧烈地抽搐起来,它跪倒在地,嘴里呕出大量粘稠的黑色液体,背部狰狞的纹路也随之扭曲不止,但这一过程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类人生物仅是短暂地挣扎了会儿,就彻底停止了动作。
阿斯洛人趁机收拢防线,将类人生物死死围住,用以穿透厚重皮革的尖锐长矛接连捅在类人生物僵硬的躯体上。
无一例外的,都没有任何回应。
蜷缩成一团的类人生物就像块沾满泥泞的山岩般,毫无生机。
就在所有阿斯洛人都认为类人生物已经彻底死去时,一声突如其来的“咯咯咯”声响起——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类人生物缓慢地站起身来,它抓住嵌入肉体的箭矢,一根接着一根地抽出。
尽管依旧维持着对类人生物的防线,但几乎所有阿斯洛人都本能地向后退去,他们见识过凶残的巨蟒,也见识过强大的巨熊,可无论是哪一种野兽,都无法与眼前的这头‘怪物’相提并论,类人生物的躯体上布满了无数致命的创伤,血液里充斥着足以杀死任何生物的剧毒,可它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它的身躯似乎更大些了,背部扭曲的纹路就像一座小山般高高耸起。
类人生物抬头看向远处的弓箭手们(如果它那深陷的眼球能够看到东西的话)随后,它压低身躯,镰刀状的大腿整个沉下,接着,它一跃而起,以人类根本达不到的高度跃向半空,进而重重地落到弓箭手小队附近。
弓箭手们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遭到了类人生物迅猛的袭击,片刻后,数十人的弓箭手小队几近全体覆灭。
类人生物走到唯一幸存的弓箭手跟前,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这个弓箭手尤为年轻,脑袋上仅染着一半的骷髅表明他还未通过成年仪式,他的身体因恐惧而战栗着,脸上各样的污渍杂糅成一团,身下甚至滴落了大量尿液。
尽管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可类人生物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在捏碎了他的肩膀后,类人生物将他从数十米高的斜坡上抛下,如同丢弃一堆秽物般,任由他挣扎、喊叫,在空中坠落,直至骨头崩裂、鲜血四溅。
匆忙围拢上来的族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在痛苦的挣扎中慢慢死去。
类人生物似乎很是享受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它发出“咯咯咯”的声响,嘴角开裂到接近后脑的位置,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向上弯曲着。
那是明显的蔑视与嘲笑,更是令阿斯洛人无法容忍的耻辱。
复仇的怒火彻底摧毁了理智,阿斯洛人完全无视了与这头怪物间悬殊的实力差距,他们一拥而上,向类人生物发起了冲锋。
在愤怒的支配下,阿斯洛人的攻势愈发迅猛,但无序的进攻无异于自寻死路,完全混乱的队列使得刀疤脸直接暴露在了类人生物的攻击范围内,随着刀疤脸的战死,失去了领导者的族人们更是无力抵抗类人生物的进攻,很快,最后一个阿斯洛人也倒在了类人生物的骨尖下。
站在高处的类人生物环顾了眼四周,行刑场上遍地都是阿斯洛人的尸体,鲜血肆意流淌着,将大地洗刷成一片狼藉,但类人生物依旧觉察到了,在马车边留下的、伸至远方的足迹,显然,年轻的猎人们早已逃离了这处炼狱。
伊莱斯搀扶着奄奄一息的奎尔,与其他伙伴们沿着河流快步奔跑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类人生物会突然出现,他们也不想去弄清这些,他们能做的,就只是尽力奔跑。
但猎人们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他们没能跑出多远的距离,在类人生物发现猎人留下的足迹后,仅仅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追上了他们,当类人生物突然出现在猎人们的逃亡路线上时,惊慌失措的猎人们立刻停下了脚步,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当然知道眼前这个怪物的厉害。
可类人生物并没有对猎人们发起进攻,只是静默地站在前方,这给了猎人们一丝错觉,图杨甚至认为眼前的这个家伙很有可能是克蒙斯家族派来救他的,就是长相有些怪异而已。
图杨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小声询问,“你,你是谁,是克蒙斯家族的人派你来的吗?我是图杨,克蒙斯·图杨。”
可等待图杨的,却是致命的一击——类人生物突然冲向图杨,锋利的骨尖瞬间切断了他的脖颈。
猎人们立刻四散逃离,奎尔则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伊莱斯推向河水,随后强撑着扑向类人生物,用手里的小刀刺向这个怪物。
类人生物掐住奎尔的脖颈,将他提向半空,奎尔憋红了脸,他感觉自己肺部的空气逐渐稀薄直至耗尽,无助的窒息感充斥在他所有感官中,疼痛,如火烧般的疼痛,但又渐渐麻木,如寒风般冰冷。
在临死前,奎尔用仅能自己听到的微弱声音竭力呼喊到。
“快跑啊!伊莱斯”
当类人生物再度返回河流边时,湍急的河流里早已没有了伊莱斯的踪迹,就连他身上的气味也被水流所完全掩盖了。
类人生物裂开嘴,发出一连串“咯咯咯”的声响,随后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