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狩猎巨齿野猪
夜幕下的爪痕林地犹如充斥着未知与死亡的一张网，任何细微的异动都会惊扰到潜藏在暗处的狩猎者，而狩猎者也在时刻提防着成为猎物。
那些从头顶掠过又消失于夜色中吱哇乱叫的蝙蝠以及远处一闪而逝的身影让伊莱斯和奎尔不止一次地停下过脚步，伊莱斯有过多次夜间狩猎的经历，但大多位于平原地带，即便是在森林中，树木也远远不及爪痕林地这般繁茂，遮蔽星空，遮蔽视野。
老猎人们曾教导过伊莱斯和奎尔如何根据夜空中的繁星来辨认方位的狩猎技巧，可现在，他俩只能完全按照地图前行，所幸，在花费了大量时间翻越一片长满灌木的泥泞土坡后，他俩发现四周的树木越发稀疏，这与地图上所标识的向平原过度的地形有些相似，又经过一段时间的前行后，他们终于看到了那面犹如斧刃劈成的异常光滑的峭壁——灰岩峭壁。
尽管距离爪痕林地的入口处并不算太远，但几乎没有人会想着去翻越这片峭壁，灰岩峭壁以北是北风谷城境外极度荒凉的寒潮平原，那是一片被漫天冰雪与风暴统治的地带，更是充斥着神秘传说的禁地。
“看样子到地方了。”伊莱斯朝峭壁下方瞥了一眼，正如奎尔所说，一大群巨齿野猪正围成一圈休息着，族群的外围，几只巨齿野猪一刻不停地来回走动，它们是族群里的成年公猪，负责确保族群在夜晚也尽可能地处于安全中。
巨齿野猪的体型肥硕，甚至看起来连行动都有些笨拙，但年轻的猎人知道，任何胆敢小瞧巨齿野猪的人，最后都将明白，在这具皮糙肉厚的身躯下藏着多么令人胆寒的力量。
伊莱斯对眼前的猎物感到满意，但也发现了些许异样，眼前这一族群的巨齿野猪数量未免也太多了，他粗略地数了数，居然超过了五十头。
“这巨齿野猪的数量未免也有点太多了。”伊莱斯有些惊讶，他对巨齿野猪不算有多了解，但也知道，爪痕林地里的巨齿野猪群落一般只有十几头，通常来讲，族群的数量越多，内部的纷争就越多，野兽的其一本能就是争夺族群的统领权，而过于庞大的族群也会增加被狩猎的风险。
奎尔同样注意到了这一反常的情况，他突然想起之前听说过的有关巨齿野猪的一件传闻，他朝巨齿野猪群靠近了些，在确认自己的猜测后，奎尔回头对伊莱斯说到，“伊莱斯，我想，我们遇到‘断牙’了。”
“断牙？”伊莱斯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下意识地觉得拥有这个名字的家伙绝对不简单，否则也不会有人专门给野兽称呼，伊莱斯看向奎尔，示意后者继续说下去。
“爪痕林地里的巨齿野猪共有二十七个族群，断牙就是其中一个族群的首领，这头巨齿野猪非常凶悍，你看看就明白了。”奎尔从背包里取出个小物件递给伊莱斯，伊莱斯认识这根细长的、两头镶嵌有透明矿石的长条物件——望远镜，利用两块经过精密打磨的透明矿石，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
伊莱斯有些疑惑，但当他顺着奎尔指向的地方看去时，立刻就明白了奎尔的意思——在巨齿野猪群的中心，躺着一头体型巨大的棕黑色巨齿野猪，不同于其它巨齿野猪的肥硕，用壮硕来形容它似乎更加贴切，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多余的赘肉，高高隆起的脊背上长满了厚实的鬃毛，最显眼的则是它的獠牙，锐利且粗壮，相较于其他巨齿野猪更是数倍的大小，但不知为何断裂了一根，从断齿处延伸至下颚底部的长条伤疤，更显其凶悍与狰狞。
“有猎人曾亲眼看到，断牙这家伙被一群斑狼围困，最后它居然咬死了两头母狼逃了出去，而且，还是在夏末秋初的时候。”奎尔说到。
伊莱斯当然知道奎尔为什么要强调时间，夏末秋初是斑狼孕育后代的时期，这段时间内，斑狼族群中的母狼是不需要外出狩猎的，它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吃下足够多的肉类，为繁衍后代做准备，也正是如此，夏季的母狼有着极为充沛的精力和旺盛的攻击欲望，就连平时与斑狼抢夺食物的黑爪豹都不敢随意招惹它们。
“能咬死两头母狼，这头叫断牙的野猪还真有点能耐，也难怪它的族群能有五十多头，不过，我们不去招惹它不就行了。”伊莱斯把望远镜还给奎尔，在观察了巨齿野猪族群及其周围的环境后，伊莱斯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你注意到外围的那几头巨齿野猪没，有一头总是在距离族群最远的地方巡逻，如果能把它引过来，就可以在不惊动断牙的情况下猎杀它。”
那是头右后腿长着黑色圆斑的家伙，与巡逻的其它成年巨齿野猪相比，它的个头仍算得上高大，可能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它才会守护在族群的最外围。
“猎枪肯定不能使用的，枪声会惊扰整个巨齿野猪群，甚至是其他野兽，我们的目标只是那头巨齿野猪，得想个办法把它引过来。”伊莱斯询问奎尔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奎尔思索了片刻，回答说,“巨齿野猪是杂食性动物，但它们很少能吃上肉类，如果有新鲜的肉，说不定可以把巨齿野猪引过来。”
“新鲜的肉类？”伊莱斯立刻想到了来时路上的那些蝙蝠，他依稀记得这些夜行生物出没的区域，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够找到它们居住的洞穴。
“我有个主意，我去捕捉几只蝙蝠，另外，也需要你去布置一个陷阱。”伊莱斯解释说，用蝙蝠肉将巨齿野猪吸引过来，在它落入陷阱的时候再猎杀它，并且，为了尽量不惊扰到其他巨齿野猪，陷阱必须布置在离巨齿野猪群稍远些的地方，伊莱斯对这个计划很有信心，甚至已经在考虑巨齿野猪落入陷阱后自己该做的事情。
在伊莱斯离开去寻找蝙蝠巢穴后，奎尔在四周搜索了一番，他发现了一处即将干涸的水潭，长久以来流水的冲刷使得水潭处形成了天然的凹坑，底部的泥土也变得更加松软，十分适合用来布置陷阱。
奎尔用藤蔓绑上树枝与铁片，做成简易的挖掘器具，将凹坑进一步向下挖掘后，奎尔又找来制作尖刺的木棍，对付体型巨大的野兽，必须选择更坚硬的木材，所幸，爪痕林地里最不缺的就是硬木。
花费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奎尔完成了尖刺陷阱的制作，伊莱斯也带回了用作诱饵的蝙蝠，奎尔瞧了眼那些蝙蝠，他认得这种脖颈上长有黄色绒毛的家伙，它们并不是嗜血的种类，平日里以花粉或是树木上的汁液为食，甚至有人说这种蝙蝠肉有着一股淡淡的甜味，很是可口，但奎尔从未吃过，他讨厌这种生活在阴冷洞穴里吱吱乱叫的生物，令人作呕。
伊莱斯将蝙蝠剥皮后捆在一起，又从背包里取了些草药和粗布包扎了手臂，奎尔很熟悉这种草药的味道，是用来治疗外伤的。
“你居然受伤了，蝙蝠这类小玩意儿有那么难对付吗？你应该去布置陷阱，或许这种简单且没有危险的活更适合你。”奎尔这番带有讽刺意味的话在伊莱斯听来却并没有恶意，两人所建立的友谊早已对这些稀松平常。
但出于好胜心，伊莱斯还是解释了一下，自己并不是捕捉蝙蝠时受的伤，而是在寻找蝙蝠巢穴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麻烦，洞穴附近有很多深坑，稍不留心就会摔进去。
“要是你的话，现在已经躺在坑底了，还需要我去救你呢。”伊莱斯反驳说。
两人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伊莱斯和奎尔压低身子小心翼翼靠近巨齿野猪族群，那头右后腿长着黑色圆斑的巨齿野猪几乎近在咫尺。
伊莱斯将拴着蝙蝠肉的树枝慢慢推向前去，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月色逐渐暗淡，确切来说，是黎明即将到来，伊莱斯很有耐心，他听到四周响起了虫鸣，他怀疑这些小东西的叫声是不是从来就没停止过，只不过现在自己已经无聊到能够注意到这些声音。
奎尔则在算着时间，如果再有那么一会儿，可能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那头巨齿野猪还不过来的话，无论如何，他都得和伊莱斯回去了，他跟伊莱斯说过这些，伊莱斯也保证会按时返回镇子，尽管伊莱斯并不怎么想空手而归。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头巨齿野猪终于有所察觉，开始朝放置蝙蝠的地方走来，高耸的鼻孔上下翻弄，呼哧作响。它嗅到了一丝味道，应该是肉的味道，并且是新鲜的肉类，巨齿野猪急切地想要找到味道的来源，进而慢慢远离了族群。
伊莱斯知道巨齿野猪已经上钩，便拽着藤蔓往陷阱处退去，动作轻盈而缓慢，他担心巨齿野猪会觉察到异常，但很快，他就发现根本没这个必要，那头巨齿野猪一个劲地向蝙蝠所在的方向走来，完全不在意身旁的其他东西。
巨齿野猪发现了蝙蝠，开始扑腾着向眼前散发着香甜味的肉类追去，伊莱斯将藤蔓交给奎尔，自己则先行返回了陷阱处，奎尔依旧沉稳地牵引着藤蔓，直到陷阱边缘，他用力将藤蔓扯了回来，蝙蝠掉入陷阱，巨齿野猪紧跟着跳了进去，等待它的却不是美味的肉类，而是泥坑中布满的尖刺木桩。
它重重地摔在尖刺上，可木桩未能戳穿它的皮肉，仅戳出了几道浅浅的划痕，但足以让它感觉到疼痛，它下意识张开嘴，想要嚎叫出来，就在那一瞬间，伊莱斯冲到巨齿野猪跟前，锋利的刀刃从它脖颈处划了过去，它感到又一阵疼痛，但几乎没什么影响，不过接下来它发现，自己有些发不出声了。
巨齿野猪看见了伊莱斯，它认定就是眼前的家伙弄伤了自己，它冲向伊莱斯，尖锐的獠牙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刺了过去，伊莱斯躲闪开来，瞧准时机扑到巨齿野猪身上，他想拽住巨齿野猪的獠牙，但骑在巨齿野猪那高高隆起的脊背上完全行不通，他被甩了下来，又被巨齿野猪顶到了四周的石壁上，猛烈的撞击让伊莱斯整个身子都为之一震。
巨齿野猪攻势迅猛，它的巨齿更是毫不留情地刺向敌人的身躯，伊莱斯有些来不及应对，那些对付魔鹿或是其他小型野兽的技巧根本派不上用场，他只能用最笨拙的方法去寻找巨齿野猪身上的柔软部位。
奎尔则站在不远处，他被伊莱斯提醒不能插手，能做的也只是在观战的同时监视巨齿野猪族群的动向，他头一回觉得他的伙伴在狩猎的过程中显得如此吃力，好几次都差点被巨齿野猪咬到，如果稍慢那么一点，都将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奎尔甚至怀疑，即便使用猎枪，也无法快速结束战斗，火药的威力最多就像尖刺木桩一样，让巨齿野猪多几道不起眼的伤口而已，这家伙厚实的皮毛到可以制作一件耐用的护甲，就像自己曾经在商队售卖的装备里所见到的那些高级玩意儿一样。
要是出什么状况呢？奎尔越想越担心，他得在伊莱斯受到致命伤之前去帮助他的伙伴，还必须避免伤害到伊莱斯的自尊心，奎尔有时实在无法理解，为啥刺棱镇的猎手们总是如此热衷于狩猎。
在巨齿野猪毫无停歇地冲撞下，伊莱斯吃了不少苦头，皮甲没有保护到的地方，几乎全都新添了伤口，但他也逐渐摸清了巨齿野猪身体上的柔软部位，开始着手进行反击，躲闪中，他手里的猎刀挥舞出华丽的线条，在巨齿野猪最为柔软的腹部留下了多处刀伤，这开始有了点作用，尽管巨齿野猪依旧在奋力冲撞着，但每次都比之前要慢上那么一点，它大口喘着粗气，腹部撕裂的皮肉渗出大滩鲜血，看起来它的体力明显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似乎连站立都有些困难。
伊莱斯知道是时候了，他扔掉猎刀，再次扑到了巨齿野猪的脊背上，双手死死抓住它的獠牙，这次伊莱斯并未被巨齿野猪甩下，他深吸一口气，使劲往后拽着獠牙，死死钳制着巨齿野猪，经过一番并不激烈的对抗后，巨齿野猪终于无力地瘫倒了下去。
太阳逐渐升起，温润的日光洒在灰岩峭壁下的空地上，斑驳的血影在伊莱斯眼前闪着红光，他松开握着獠牙的手，瘫坐在了地上，他的脸上溅满了鲜血，不知道是巨齿野猪的还是自己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成为了这场狩猎的最后赢家。
奎尔递给了他一袋清水，短暂休息后，两人准备回程了，猎杀巨齿野猪的时间已经超过了预期，他们需要快一些，以免被发现这次的秘密行动。
就在两人动身的时候，那头原本应该已经死去的巨齿野猪，又挣扎着动弹了一下，伊莱斯注意到了这微小的动作，他走到巨齿野猪旁边，掏出猎刀在巨齿野猪下颚边划了一刀，巨齿野猪没有任何反应，它空洞的眼中毫无血色，从嘴里流出的鲜血已经凝固，黏在身体下方的泥土上。
或许是看错了，伊莱斯这样想着，他收回猎刀，正在转身的空当，巨齿野猪突然绷直了身躯，随后爆发出一声嚎叫，在它生命最后时刻所发出的声音，是如此的凄惨与响亮。
那头被称为断牙的巨齿野猪听到了同伴的呼唤，它站起身来，犹如高贵的君主般扫视着四周，它看到声响传来的方向有着两个陌生的身影，它锁定了入侵者，随后发出了一声低吼，周围的巨齿野猪向两侧散开，让出了一条通向外围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