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刺棱镇

    伊莱斯，是曙光纪年455年的新生儿，出生于北风谷城境内的棱刺镇，该小镇以盛产一种周身长满尖刺与棱角的可食用瓜果——刺棱果，而得名。

    尽管不必为食物发愁，但小镇居民仍旧保持着古老的狩猎习俗，这一来自两百多年前棱刺镇初代领主所设立的制度。

    刺棱镇位于北风谷城的西北边境，与有着野兽巢穴之称的‘爪痕林地’相邻。

    在小镇建造初期，野兽袭击的事件频发，为了根除隐患，镇上一名叫作埃索拉的年轻人召集了一支队伍，深入密林，猎杀数百头野兽，并在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后，将其中最为凶残的种族——巨熊，赶往了爪痕林地的深处。

    英勇无畏的埃索拉最终获得了人们的认可，成为了刺棱镇的首位领主。但他始终担心野兽对刺棱镇的潜在威胁，于是，埃索拉领主规定，每年秋季，在野兽进行交配之际，开展为期九十多天的狩猎行动，这一制度也逐渐演变成了如今的狩猎习俗。

    同样，刺棱镇也在席卷新多兰大陆的那场瘟疫中受到波及。不过，幸运的是，当时统治刺棱镇的领主，埃索拉的长子——埃索拉二世，在最高议会的解毒汤药还未证实其效力之前，便派人前往三川城换取，并说服镇民饮用汤药，这一大胆的举措也使得刺棱镇几乎免于遭受瘟疫的侵害。

    埃索拉二世从此成为了现实教派的坚定信众，在他的影响下，刺棱镇逐步发展成使用猎枪、火炮的城镇。

    距离今年的狩猎季仅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

    而对于刚成年不久的伊莱斯来说，这一天他已经盼望了数千个日夜，这是他首次参加狩猎季，在刺棱镇的古老仪式中，每个成年男子都要在爪痕林地的首次狩猎中，独自猎杀一头野兽。

    未能完成这一仪式的，则会被称为失败者，一生都将背负懦夫的烙印。

    伊莱斯对失败者的称号更是嗤之以鼻，这一点离不开他父亲的影响，伊莱斯的父亲，伊维克，是棱刺镇中最为优秀的猎人之一，曾经独自猎杀了整个斑狼族群，为此，伊维克甚至得到了刺棱镇领主的亲自嘉奖。

    镇上的人们看到伊莱斯，总是亲切地称呼他，“你好啊，伊维克的孩子。”

    起初，伊莱斯还沉浸于这份殊荣中。不过，时间一长，他不再觉得生活在父亲的荣耀下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人们总是习惯于称他‘伊维克的孩子’，甚至没几个人记得他到底叫什么，尽管伊莱斯始终对自己的父亲充满敬意，但他仍在心底里暗自发誓，自己一定会成为比父亲更厉害的猎手。

    为此，伊莱斯自六岁开始学习狩猎技术以来，都以最严格的训练要求自己。

    在成年仪式之前，伊莱斯就已具备独自狩猎魔鹿等野兽的能力，甚至还猎杀过一头巨蜥，但这些体型较小又不具备太大攻击性的野兽，令伊莱斯觉得异常乏味，他急切地等待着狩猎季的到来，好去爪痕林地猎杀更为凶残的野兽，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夜色来临，镇民们在城镇中一处广阔的平地上铺好兽皮，燃起数堆篝火，围坐一圈，讨论起以往有关狩猎季的事，伊莱斯和其他同样是初次参加狩猎季的伙伴们则坐在靠近高台的一处篝火旁，这里也是刺棱镇领主将要分发猎枪的地方。

    按照刺棱镇的传统，初次参加狩猎季的猎人将会获得领主亲自赠与的特制猎枪，这种猎枪的枪管使用岩城冶炼的精制黑铁锻造而成，枪托也取材于珍贵的松木，杀伤力自然不是伊莱斯曾使用的粗制猎枪能够相提并论的，如果不是为了猎杀野兽，这种猎枪完全可以当作精美的工艺品，甚至是传家宝。

    “听说，领主这次还专程去了一趟三川城，请那里的工匠打造了一批全新的猎枪。”伙伴中有人说到。

    另一人接着说，“是的，我也听说了，这次的猎枪是用比黑铁更加坚硬的锻造铁打造而成的，甚至还配有特制的弹丸。”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早就不想用废弃铁渣熔炼的弹丸了，根本打不死猎物，甚至于兔子都没法一枪毙命。”这人说到，但很快有人反驳说，“你的枪法不准而已，你看看镇上那些老练的猎手，他们可是用这种弹丸打死过狼的。”

    众人大笑起来，但突然间，嬉笑声戛然而止，伊莱斯回过头去，看到刺棱镇的领主正缓缓向着人群走来，身后跟着他的仆人们。

    刺棱镇的现任领主已经六十五岁高龄了，在新多兰大陆上，最长寿的人类也不过才活了七十年。尽管身形有些孱弱，但领主的气色依旧饱满，金色而略有泛白的长发编织成发辫垂在肩膀周围，就连胡须也经过了细致的打理。

    为了迎接这一年中最为重要的日子，领主特意换上了华丽的长袍，这件镶嵌着数百颗宝石的紫褐色长袍，几乎可以抵得上普通镇民一年的花销。

    仆人毕恭毕敬地托着袍尾，镇民则让开了一条通往高台的道路，虽然道路并不长，但领主依旧花费了相当的一段时间，期间，所有镇民都始终保持着半屈膝的姿势，无一人抬头。

    领主站上高台，俯瞰了眼众人，用低沉却不失威严的语气说到，“镇民们，再过几天，狩猎季就要开始了，如同往年一样，狩猎最多的人将会获得丰厚的奖励，除此之外，今晚还将例行分发猎枪。”

    三位仆人适时地从领主身后走上前来，其中两人手上的托盘里放置着猎枪，另一人则提着几袋用以存放弹药的兽皮袋。

    “你们就是今年首次参加狩猎季的孩子吧。”领主微微低头，继续说到，“我对你们有些印象，你们其中几位，是镇上猎手的后裔，我希望你们能像自己的父辈那样，也能成为刺棱镇的优秀猎手。”

    三位仆人开始分发猎枪和兽皮袋，伊莱斯接过崭新的猎枪，感受从中散发出来的浑厚铁矿味，似乎隐约能够嗅到猎枪开火时的硝烟。

    这杆猎枪真的是太厉害了，一定能够轻易杀死野兽，伊莱斯暗自赞叹着，甚至于有些跃跃欲试。

    “现在，宣誓成为刺棱镇的猎人，你们手中的武器只能用于猎杀野兽与保护同伴，千万要牢记，任何对镇民不利的行为，都会招来最严厉的惩罚，同样，你们也必须信守教派的教条。”领主将一条银制长链举到胸前，念诵着信条的内容。

    领主再三叮嘱，远离其他教派的领地，尽管从表面上来看，居住在大型城邦内的教徒们似乎能够和平相处，但在教派思想统治的中小型聚集地内，误入其中的异教徒，下场往往是难以想象的，并非每个聚集地都有着完善的规章，在新多兰大陆之上，血腥与暴力仍旧是决定一切的根本。

    说完这些，领主深吸了几口气，他那年迈的身体已经有些疲惫了，但还是坚持着将一种特制的硝石扔进身前的一簇篝火中，随着炽热火焰的迸发，仪式正式宣告结束，领主在仆人的搀扶下离开了高台。

    所有成年的镇民仍将待在原地，进行彻夜的祈祷，以铭记历任领主的恩赐，这一规定看似充满强制性，但在埃索拉家族的统治下，刺棱镇也确实长期处于和平之中，免于遭受入侵或是其他灾害。

    伊莱斯心不在焉地做着祈祷，恨不得赶紧熬过这两天，不过，即便在狩猎欲望的强烈支配下，他仍在盘算着，到底‘爪痕林地’中的哪一种野兽最为适合狩猎。

    爪痕林地，坐落于北风谷城境内的东北边境，覆盖范围极广，远超过以广袤著称的三川河平原，即使在林地边缘，层叠的枝叶都能遮掩日光，林地深处的地势更是起伏不定，稍不留心就会摔落深渊。

    人类对这种环境避之不及，野兽却乐意待在这种地方繁衍生息。

    林地中，随处可见野兽留下的踪迹，几乎每颗树木上都遍布着爪痕，‘爪痕林地’也正因此得名。

    刺棱镇猎人在长年累月的狩猎中，摸清了林地里部分野兽的习性。

    其中数量最为庞大的，是一种体型相较鹿大些的羊类，不同于圈养的羊，这种被称为‘血皮羊’的物种不再拥有顺滑的皮毛，像被剥皮般，周身呈现血红的肌理状，头顶两侧长着布满突刺的角，蹄上也覆盖着厚实的骨刺。

    猎人极为厌恶这这类样貌丑陋的野兽，大多时候都会选择主动避让。血皮羊的肉质带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酸臭味，即使煮沸后也难以祛除，并且，血皮羊是典型的群居类动物，性格暴躁，惹怒其中一只就等同于惹怒了整个血皮羊群，它们对待入侵者总是异常英勇，必要时甚至会以死相搏。

    相较于血皮羊，猎人最常狩猎的则是灰狼和黑爪豹。在外形上，这两种野兽几乎保持了原有的样貌，它们紧实的肉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顺滑且厚实的皮毛可以用来制作御寒的衣物，在刺棱镇的对外贸易中，最受欢迎的皮货基是出自这两种野兽。

    另一种常见的食物来源则是巨齿野猪，它们是一种下颚长着向上弯曲状利齿的深棕色野兽，有着高耸的背峰、隆起的鼻孔以及仅覆盖在脊背上的长条毛发，即便是年幼的巨齿野猪，它的体重都不逊色于成年男性，尽管肉质不及灰狼与黑爪豹鲜美，但巨齿野猪的族群数量众多，也更加易于捕捉。

    林地中还栖息着蛇类，它们大多有着致命的毒素，细长且轻盈的身躯使得它们能够隐藏在树冠之上，随时等待着发动一次死亡突袭，毒素将顷刻间摧毁敌人的神志，直至猎物彻底死亡。但蛇群中最为危险的，却是一种浑身长满黑色斑点的无毒圆头蟒蛇，它能够轻易吞下整只血皮羊，任何被它身躯缠上的猎物都将死于骨头崩裂的极大痛苦中，这种蟒蛇喜欢潜藏在溪流下，等待前来饮水的猎物，猎人们将圆头蟒蛇和另外一种同样喜欢隐藏在水中的硬皮鳄鱼一起称作‘水下的狩猎者’。

    此外，蛮牛也是林地中常见的野兽，这种身躯巨大、头顶上长着尖角的食草动物通常喜欢栖息在沼泽旁，它们性格较为温和，毕竟，没有野兽会愚蠢到去招惹蛮牛，那有如岩石般坚硬的头角就是最好的警示。

    尽管林地中野兽种群众多，但公认最为凶悍的，仍旧是生活在林地深处的巨熊，猎人们从不去招惹它们，对它们的了解也知之甚少。

    正是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刺棱镇规定，猎人在二十岁前不被允许进入爪痕林地，而任何违反这一规定的人，都将面临严厉的惩罚，甚至是流放整个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