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山中无岁月漫漫
玄雍话还没说完，便被天帝施展定身法定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九臻亦被同时定住。
天帝挥了下衣袖，略一施法，九臻便如提线木偶般飞至天帝身前。天帝瞪了玄雍一眼，带着九臻，凭空消失了。
玄暮之赶来之时，只见玄雍被定在原地不能动，见九臻不在，问了众天兵天将，皆唯唯诺诺并不回应。玄暮之无奈只得施展仙术，帮玄雍解开定身法。
“九臻呢？”玄暮之急问道。
“被帝祖带走了。”玄雍忿忿地瞪了玄暮之一眼，怒视着玄暮之继续说道：“你若今日不去捣乱，明日我便能送她回人界了。”
“她想回人界？那她为何不告诉我，我可以陪她去啊！”玄暮之疑惑道。
“她不想让你缠着，所以才从纤玥宫偷跑出来。”玄雍怒道。
“一面之词，不足为信。帝祖不会轻易放过九臻，你我二人先合力救出九臻吧。”玄暮之心急九臻的安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邀玄雍联手救九臻。
“帝祖，应该是带着九臻回紫薇宫了。先去紫微宫吧。”玄雍思索了一下，轻声道。
紫薇宫正殿。
天帝上下打量着立于面前的九臻，心中若有所思。忽然，天帝猛一挥手，一股灵力瞬间直冲九臻的心口。九臻被定住，无处闪躲，只觉一股强烈的刺痛感从心尖传来。
“啊啊啊啊……”九臻表情狰狞，疼得声嘶力竭。天帝通过那股灵力探查，发现九臻的心尖处真的包裹着魔血，立时起了杀心，凝了一道指诀，再次点向九臻心口……
紫薇宫外，玄雍和玄暮之远远便听到九臻凄惨的叫声，立马击飞侍卫，直接飞身闯进正殿。眼见着天帝的指尖迸射出一股强劲的灵力，将没入九臻心口……
说时迟那时快，玄雍和玄暮之还没来及反应，“砰”一声巨响，一股强大的仙力瞬间出现，将九臻死死包裹住，替九臻抵挡住了天帝的致命一击。
天帝立时震惊，瞪大了眼睛，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个他刻意抹掉的人，难以置信地轻声道：“玄七？”
九臻眼见着身前金光闪闪的仙力护盾，甚为震惊，实在想不出这是什么？当听到天帝提起“玄七”两个字，九臻才猛然想起娘亲曾说过：槐树爷爷在自己身上画过一道符咒。
九臻尚未缓过神来，金光闪耀的仙力护盾又瞬间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玄雍和玄暮之一起跑到九臻身边，异口同声地询问着九臻是否有受伤。玄暮之还帮九臻解开了天帝的定身法。定身法一解，九臻立马有些站立不稳。玄雍和玄暮之连忙一左一右架住九臻。
天帝眼见着两个孙儿对九臻的关切之情，心知有玄七的仙法护佑，自己一时半会恐怕杀不了九臻。况且杀了九臻，可能会让两个孙儿对自己心生恨意。既然他们都想娶这个草木精，那不如……
“你们二人来得倒是挺快啊！”天帝似笑非笑地说道。
“帝祖，求您放过九臻，只要您不杀九臻，让孙儿做任何事，孙儿都绝不推脱。”玄暮之率先跪下，叩首乞求道。
“帝祖，孙儿也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只求您放过九臻。”玄雍也立马跪下，叩首请求道。
天帝瞪了一眼九臻道：“呵呵，你个小草木精使得什么魅惑之术，居然能让本尊的两个孙儿如此看重。”说完，天帝冷笑一声，踱着方步，绕着兄弟二人，低声说道：“既然如此，为了不伤你们兄弟二人的和气，帝祖决定给你们二人一个机会。谁若能杀掉无殃，帝祖便将这个草木精许给谁！不过以你二人目前的修为，肯定杀不了无殃。”
玄雍和玄暮之听闻此言，同时抬起头，一脸震惊，转而又双双兴奋起来。
“帝祖，您此言当真？”玄暮之双眼放光地问道。
天帝自然注意到了孙儿们的表情变化，不觉得逞地笑道：“帝祖何时失言过？我会派人送这个草木精继续回九玄境，待你们二人杀了无殃之时，才能与之再相见。好了，你们下去吧。”
玄雍和玄暮之纷纷看向九臻，不敢违背天帝，只能乖乖地行礼退出正殿。
天帝待他们二人走远，沉思良久，方亲自带着九臻出南天门，直奔九玄境。
天上几个月，地上已过百年。
曾经的小院，虽无人打理，却并未荒废，依旧整洁如常。天帝将九臻带入九玄境后，见小院并未荒草丛生，立时心生疑窦。在施法取走了九臻身上的那张从无极真人处抢来的符咒后，天帝独自去了屋后山坡。
九臻进入小院，走进她曾经生活过的房间。房屋亦被人修补过，里面虽有灰尘，但并无蛛网，似乎有被精心打扫过。九臻睹物思人，悲痛欲绝，早已无暇顾及符咒被拿走的事。轻轻擦拭着娘亲常坐的那张椅子上的浮尘，九臻沉浸在对娘亲之素的思念中……
不知过了多久，九臻终于缓过神来，红肿着眼睛来到屋后山坡上那株巨型槐树前。而此时天帝早已不知去向。
“槐树爷爷，我……我回来了……”九臻哭嚎着喊道。
老槐树比之前更加高大，但似乎比之前更加苍老了。枝叶依旧繁茂，枝条依旧扭曲在一起，向更远处伸展着……
“丫头，你真的回来了？你娘呢？”槐树爷爷苍老的声音从树干中传来，几根枝条也簇拥着围过来，似乎在拥抱九臻。
听到槐树爷爷提起娘亲，九臻放声大哭道：“我娘亲，我娘亲她不在了……”
“好孩子，不要哭，慢慢说……”
……
……
……
山中无岁月，山中岁月无……
玄雍和玄暮之自紫微宫回来后，便开始各自着手准备。
天帝下旨过些时日再行大婚之礼。西海公主敖洛颜则被天帝安排住进了玄阳宫。玄雍无奈，只能让其独住在一处偏院，未曾去看过一眼。敖洛颜多次前往玄雍的寝殿，均被何斥风拦在了门外，称太子殿下正在闭门修炼，不能见人。
玄雍之所以同意与西海公主成婚，为的就是继承太子玉珏。太子玉珏乃上古诸神的魂魄凝结，蕴含着天界所有陨落神仙的毕生修为。只有天帝和即将继任天帝的太子才有资格去吸收玉珏里的法力，融为己用。
玄雍深知自己的修为不及玄暮之，只有从太子玉珏中汲取到法力，才能大幅提升修为，也才有机会去魔界放手一搏。
玄暮之则去了无崖山，因为他爹玄述白千年前曾独闯魔界，且全身而退。
玄述白听清儿子的来意后，默然一笑，立时猜到天帝的心思，心中暗道：“无殃岂是你与玄雍杀得了的？你帝祖不过是想让你和玄雍专心下修行吧了。”
但玄述白并未将天帝的真实用意告知玄暮之，反而顺水推舟，指点起儿子的修行。玄述白天赋异禀，修为早已与天帝不分伯仲，放眼整个仙界更是无人能出其右。在他的指点下，玄暮之的修为，日进千里。
天帝见两个孙儿如此勤学苦练，老怀甚慰。毕竟，权利需要实力证明！
匆匆几月，玄暮之和玄雍除了修炼，便是想尽各种办法去贿赂无极真人，乞求进入九玄境见九臻一面。而自从上次，无极真人进入九玄境，被九臻抢走了符咒之后，天帝便再也没有给过无极真人新的入阵符咒。玄暮之用三坛玉莲白从无极真人嘴中换得一条有用的消息：从水路，带着西海至宝——避水珠，或许能进入九玄境。
其实之前，洛宸曾从老龙王那里多次偷出避水珠，悄悄进入九玄境。他不知九臻去向，只能时不时进九玄境看看，希冀着九臻能回来。他不忍心九臻的家残败不堪，每次进去都要好生打扫修补一番。但突然有一日，老龙王严令禁止他再入九玄境，并将避水珠彻底藏了起来。
玄雍曾先于玄暮之去西海找洛宸，简明扼要地说了九臻被天帝重新送入了九玄境的消息，想请他帮忙进入九玄境。洛宸见玄雍并未忘记九臻，心中极为不悦。为了姐姐的终身幸福，一向谨言慎行的他大骂了玄雍一顿，但却没敢将此事告知西海老龙王。自从得知九臻回了九玄境，洛宸便忍不住想去见她。可任洛宸翻遍了西海龙宫，也一直没能找到避水珠……
这日，玄暮之来找洛宸，想求避水珠一用。洛宸立马猜到玄暮之想利用避水珠进入九玄境，直言避水珠被爷爷藏了起来。玄暮之求见西海老龙王，想借避水珠。老龙王亦猜到了玄暮之的目的，直接告知：天帝曾叮嘱过他，好生看管避水珠。言下之意，不能外借。
玄暮之无奈只能回天界想其他办法。玄暮之入南天门之时，见莞曦姑姑行色匆匆地欲出南天门，忙追上前，拱手行礼，关切地询问道；“姑姑要出门吗？恭喜姑姑终于可以出门了。”
莞曦一脸不自然地笑了笑，低声道：“在天界待腻了，去人界溜达一下。”
可敏锐地玄暮之觉察到了莞曦的不对劲，但见莞曦眼神躲闪，知道姑姑肯定是有事相瞒，也不便再问，只轻声道：“那姑姑早去早回吧，若有事，可随时差遣侄儿。”
“暮之……”莞曦吞吞吐吐了半天，才神色异常地低声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我若是脱离了仙籍，你还认我这个姑姑吗？”
“脱离仙籍？平白无故，姑姑为何要脱离仙籍？”暮之不解地低声追问道。
莞曦谨慎地看了眼四周，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小点声啊，我是说假如，假如！”
“这个假如不成立，姑姑永远是我的姑姑。”暮之坚定地说道。
“那就好。我看你身上修为精进了许多，比我这个姑姑还深厚不少。你这个浪荡子，最近怎么想起专心修炼了？”莞曦岔开话题，轻笑着问道。
“姑姑，我悄悄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旁人。帝祖说我和玄雍之间谁若能杀了无殃，便破例将九臻许给谁。”暮之难掩兴奋悄声告知道。
“杀无殃？那可是魔尊啊，以你现在的修为，怎么可能杀得了他？”莞曦一脸震惊继续说道：“上次仙魔大战之后，魔圣重明将自己的一半修为渡给了无殃，你爹亲自去，也未必能杀得了无殃啊！”
暮之瞬间愣住，他以为没了噬魂之毒，在爹爹的指点下，他是有实力去挑战无殃的。未曾想到，敌人竟如此强大。莞曦姑姑尚且知道的事，那帝祖和爹爹也一定早就知道，可帝祖为何还要以此为娶九臻的条件呢？爹爹为何不告知无殃的真实修为呢？难道……
玄暮之随即意识到帝祖这番设计的用心，立时有些心灰意冷，冷笑一声道：“原来都是骗我的。”
莞曦猛觉自己可能失言了，忙解释道：“帝祖也是为你们好啊，你那么懒散，也不爱修炼……”
“为我好？哼……”玄暮之满腔怒气，不再理莞曦，径自离去。
莞曦从未见过玄暮之如此神情，心知他定然生气了，忙欲去追，但思索了一下，还是扭头出了南天门……
玄暮之直冲玄阳宫，找到玄雍告知了真相。玄雍亦有些气愤，思之良久，对玄暮之郑重其事地说道：“哥，我们联手吧，让大伯从旁指点，集我们三人之力，我相信还是有可能杀掉无殃的。至于谁娶九臻，我们就让九臻自己选择吧。”
玄暮之直视着玄雍，心中却有些犹豫。他已经知道玄雍并没有喝下忘川之水，九臻恐怕也已经知道。他清楚自己在九臻心中的分量未必比得过玄雍，但除此以外，又别无他法，只能点头同意，转身回了无崖山。
玄述白见儿子面无表情的回来，不以为然地笑道：“别老想着进九玄境了，等你杀了无殃，自然就进得去了。”
玄暮之扭头看了了玄述白一眼：“爹，您跟我说实话，如果我和玄雍联手，有多大几率杀掉无殃？”
“五成。”玄述白肯定地说道。
“那算上您呢？是不是就能杀掉无殃了？”玄暮之满脸期待地问道。
玄暮之低头笑了笑，两眼放光地说道：“魔界高手不多，老一辈里只剩下无殃和重明，新一辈里也貌似只有无殃的儿子还勉强可以。你帝祖是想趁着魔界惶恐之际，彻底铲除魔族。放心吧，爹一定会帮你杀了无殃。”
天界蓄势待发，魔界人心惶惶。噬魔陨落的消息，令魔界大为震惊。
原来，无难带着师父要求采买的东西回八荒的路上，碰到回魔魂都传消息的魔族，方得知之素和入离已死。无难一路疾奔到噬魔等人曾居住过的木屋时，现场一片血腥。无难四处找寻无果，只找到几个在附近历练的魔族，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
“我们收到噬魔大人的信号后，就赶往荒林之地。当我们快赶到时，却只见怪兽们正在发疯般地逃离。不少怪兽还向我们发起了攻击，我们不得不被迫和那些怪兽打了一架，耽误了不少时间。”一个魔族解释道。
另一个魔族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我们杀了怪兽们，到达木屋附近时，正赶上四个天族围住了噬魔大人。少尊主，您也知道，我们几个身手有限，也不敢硬上抢人啊，万一再伤着噬魔大人怎么办？只能远远地观察着，想等其他魔族来了，一起冲上去抢人。”
无难不想听这些废话，焦急地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噬魔大人好像是自己散了修行。”一个魔族颤颤巍巍地小声说道。
“自散修为？我师父修为那么高，为何要自散修为？”无难不解地追问道。
“噬魔大人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一个天族女子在他旁边一直哭哭啼啼的。”
“是不是天族逼我师父自我了断的？”无难咬牙切齿地问道。
“离得太远，听不太清他们说话。但天族确实准备……杀了噬魔大人。”
无难眉头紧锁急切地追问道：“我师父自散修为后，还发生了什么事？当时有没有一位年长女子和两位年轻女子在场？”
“有。有一个年轻女子哭喊着爹娘，昏了过去。那个年长的女子，好像是天族，也自尽了。”
无难听闻师父和师娘双双离世，眼圈泛红，背过身去，低下头继续追问道：“那另外一个年轻女子呢？”
“另外一个年轻女子好像很伤心，但一直被一个天族男子硬拉着，最后被带走了。”
“那昏倒那个年轻女子呢？也被天族带走了？”。听闻莞曦被带走，无难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昏倒的那个女子被一个天族男子抱着带走了。”
无难双眼含泪地低声继续问道：“师父修为尽散后，会化为原形。有没有看到师父的草木之身在哪里？”
“被一个天族男子收进了瓷瓶。”
…………
魔魂都，安魂殿内，魔尊无殃眉头紧锁，无难陪在其身侧，亦是满面愁容。
“唉，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无殃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无难抬起头，略带欣喜地问道：“爹，你有办法抵抗天界了？”
“你师父去天界之前，不是回过一次魔界吗？他怕有去无回，给我留下了一颗噬魂珠。”无殃缓缓说道。
无难一脸惊喜，兴高采烈地说道：“噬魂珠？那太好了，有了噬魂珠，我们就不必怕天界了。他们没了九转还魂草，我们却还有噬魂。哈哈，天界若敢来犯，我们正好趁机杀他个片甲不留。”
“不要高兴的太早，这颗噬魂珠虽可抵挡一阵子，但没有你师父的血温养，很快就会被用完的。”无殃冷冷地说道。
无难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但也立马猜到了父亲的计策，轻声道：“爹的意思是不是让我找回九臻？她是师父的骨肉，只要她的魔血苏醒，应该也能温养噬魂珠吧？”
无殃转过身，点点头肯定了无难的猜想，沉声说道：“天界不知我们有噬魂珠，确实可以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但玄翰那个老狐狸，很快便会猜到噬魂珠的存在，若是重兵消磨，我们依旧岌岌可危。所以，为了魔族，你必须找到九臻。”
无难突然说道：“可是爹，师父说过，九臻身上的魔血并未苏醒，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了。我找回九臻，也没有用啊。”
“如果我猜的不错，九玄境里的那个槐树精应该是当年的玄七，是他压制了九臻的魔血苏醒。所以，你找到九臻后，要设法带着九臻进入九玄境，说服玄七解除九臻身上的封印。”无殃分析道。
无难听完父亲的话，心事重重，知道事态紧急，刻不容缓，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等等，你知道九臻现在身在何处吗？”无殃问道。
“您不用担心，儿臣自有办法。”无难说完，再行一礼，大步走出了安魂殿。
无难从安魂殿出来，直接去了人界。人界正值夜晚，月光朦胧洒满荒野。无难在一个僻静处，从怀里掏出莞曦赠给他的一片玉质的树叶。在荒泽之地时，为了便于联系，莞曦送给他五片玉叶。而他送给莞曦的是一颗黑色的玉珠，里面裹着他的魔气。玉珠破裂后，魔气会自然来找他，并带着他到玉珠破裂的地方。
这段时日，无难已经多次来人间，捏碎了四片玉叶，却每次都未能等来莞曦。无难轻轻地摩挲着最后一片玉叶，犹豫了半刻，一狠心用力捏碎了玉叶。一股灵气瞬间被释放出来，直飞天际。无难目送着越飘越远的灵气，心中希冀着莞曦这次能来。直至再也看不到，无难来默默收回目光，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荷包，将手中的碎片装了进去。荷包里装了很多玉叶碎片，无难望着手中的荷包，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