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情难自已入八荒
“去八荒？为何要去那里？”之素不解道。
“娘，难道你还想被关回九玄境啊？我可不想，那里就像一个牢笼。我只想自由自在地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再说，你不想验证下离叔到底是不是我爹啊？我只要摘下遁世环，便真相大白了。娘，你帮我摘下遁世环吧。”九臻急切道。
“不可。槐树仙说过，你永远都不能摘遁世环，一时一刻都不能摘。他还曾特意嘱咐我，不能告诉你摘下遁世环的咒语，就是怕你私自摘下。”之素立马拒绝道。
“槐树爷爷为何不让我摘？难道，他知道我身上可能有魔气？”九臻追问道。
“你槐树爷爷的修为可是整个天界无人出其右，他的话一定有他的道理。”之素耐心地解释道。
“整个天界无人出其右？难道，难道槐树仙是当年天界赫赫有名的玄七？”入离突然失声问道。
“正是。你听说过他的事？槐树仙只肯告诉我他的名字，他的过往却从未提起过。”之素问道。
“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入离笑而不语，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觉得以玄七的修为，一定是看出九臻身上的魔气，才会如此叮嘱你。如若九臻真的是魔族，待到九臻的魔血觉醒之后，她的精血里便开始带有魔气，迟早会被天界发现的。为了九臻，我们一家人去八荒才是最安全的。那里不受天界的控制，即便天界知道九臻身上有魔气，也无可奈何。”入离分析道。
“我和九臻若去了八荒，魔族凭噬魂之毒进攻天界，岂不引发一场天地浩劫？即便，你真的是九臻的爹，为了三界苍生，我也绝不会去八荒的。”之素凛然拒绝道。
“你既不肯去八荒，那我陪你回九玄境。”入离温柔地说道，心中却另有它想。
“天尊看似不理世事，但这浮生阁外却一直有仙童值守。玉京山上又处处设有法阵，你还是……隐身吧。”之素轻声道。
“好，我都听你的。”离叔笑着说道。
离叔话音刚落，忽听阁外传来脚步声。三人立时惊住，离叔迅速化为木钗，插回九臻的发髻上。之素也忙收回法界，悻悻地看了眼九臻。
“姑姑，我给您送些茶点。”一个稚气未脱地童音从房门外传来。
之素应道：“进来吧。”
一个仙童推开房门，警惕地查看了下室内，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他先将木盘上的两个点心盘摆在桌子上，而后向九臻行礼道：“九臻姐姐好，我是伺候姑姑的童子，我叫尽晓。”
九臻忙回礼道：“你好，你好。”
“姑姑你们继续聊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尽晓又行一礼，端着空木盘，退出房间。
待尽晓的脚步声走远，之素轻声说：“在这里说话要小心些。记住了吗？”
九臻点点头，应道：“嗯，娘，我记住了。那刚才的事？”
之素叹口气，一挥手布下法界之后，才轻声道：“臻儿，有些话，娘不得不说了。对于我们娘俩来说，九玄境虽然限制了自由，但却是最安全的所在。一旦离开九玄境，落入魔族之手，必然引发仙魔大战，百年前的那场三界浩劫必将再现。况且不止魔族，仙界也有很多道貌岸然之徒，一直龃龉九转还魂草，想据为己有。所以，我们娘俩必须小心谨慎，不可任意妄为。听娘的话，我们回九玄境吧。你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爹，我带你去找槐树仙，一问便知。”
接下来的日子，九臻陪着之素在元始天尊座下修行。天尊为保之素安全，不准她在众神仙面前露面。所以，天尊在千妙坛开坛讲道之时，之素也不能前去听道。九臻本想偷偷前去凑个热闹，却被尽晓拦住。尽晓说，天尊命九臻跟着之素姑姑一起修行。无奈之下，九臻只能跟着娘亲在郁罗萧台打坐修行。天尊之命难违，但对于爱动的九臻而言，这无异于受刑。九臻每每闭目打坐，心中所思皆是禹陵城的那段日子，皆是那个人……
每日回浮生阁休息时，之素会先布下法界，离叔才敢出来与之素倾诉哀肠，时不时劝之素带着九臻去八荒，并承诺绝不让魔族知道她们不在天界的消息，这样魔族便不敢轻举妄动，但均被之素断然拒绝了……
一晃已月余，九臻心中估算着，按照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算法，弈珩已过甲子之岁，怕是要历劫归来了。只是不知下次相见之时，会是何情景？
今日，乃元始天尊的开坛讲道的最后一日，九臻万分期待。只因这一日之后，她便不需再受人管制，日日修行了。
因今日是最后一日讲道，天界四海众神仙云集千妙坛，盛况空前。之素和九臻也被天尊特别准许去听最后一日的大道，但需要换上仙童的服饰，并带上面纱。元始天尊讲道之时，之素和九臻与其他十四位同样着装的仙童立于天尊身后。因十六个人着装统一，且天尊讲座之时侍奉在侧的仙童一直如此打扮，便也无人在意混迹其中的九臻和之素。
九臻隔着面纱，努力地想看清台下的众神仙中是否有暮之，却不曾想在茫茫众仙中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庞。
弈珩来了，不，此刻他已是玄雍，是天界二殿下，即将被册封为天界太子。
只见弈珩身着明黄色绣袍，面无表情地盘坐在台下第一排最右侧。身侧端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衣冠华丽，紫色袍衫显得器宇轩昂，脸上神情肃穆，却颇显老态。男子的左侧盘坐着一位白衫男子，一身素雅无华，神情淡然自若。而白衣男子的左侧，则盘坐着同样一袭白衫的暮之。
元始天尊讲了什么，九臻一句也没听见，只是隔着面纱痴看着那个人，心中五味杂陈。朝思暮想之人此刻就在眼前，却感觉遥不可及……
过了不知多久，天尊终于讲完道，众神仙纷纷行礼道别，而后起身而去，仅剩四位神仙尚未离去。
九臻眼见着玄雍搀扶着身侧的紫袍男子起身，远远地听着紫袍男子向天尊道别后，又向白衣男子道别。九臻方知，那紫袍男子是玄雍的父亲——因中噬魂未得到及时救治而修为尽毁的玄赫。而那白衣男子正是娘的师兄——玄述白。
玄赫在仙童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离开，玄雍却并未离去。九臻心中不免疑惑：他留下来做什么？
正当九臻疑惑之时，忽闻天尊的低唤声，“之素，你同九臻过来吧。”
九臻立时吓了一跳，见娘亲已越众而出，便小心翼翼地跟在娘亲身后，一起走到天尊面前。
天尊笑了笑，轻言道：“摘掉面纱吧。这里没有外人。”
之素轻轻地摘下面纱，九臻却踌躇许久不愿摘下面纱，直到她隔着面纱看向玄雍时，发现对方目视前方，不曾看自己一眼，才慢慢摘下面纱。
刚一摘下面纱，九臻便偷眼看向玄雍，发现他依旧目视前方，表情也毫无变化，才放下心来，心中苦笑道：他真的忘了……
月余未能见到九臻，暮之的思念难以自抑。他曾在玉京山上找寻九臻无数次，却终不得见。他去求天尊，天尊却以“修行重在修心，不能打扰”为由，拒绝让他与九臻相见。今日得见，暮之自是目不转睛，深情款款。而他的父亲——玄述白的目光，一直凝聚在之素身上。
“今日，你二人便随二殿下回九阴山好好修行吧。修本心，才能成大道。”天尊缓缓说道。
“是，谨遵师命。”之素恭敬地行礼回道。九臻亦学着娘亲的样子，向天尊行了一礼。
“都回去吧。述白留下，为师有些话想对你说。”天尊轻声道。
之素再次行大礼告别，九臻亦学之。暮之和玄雍亦行礼拜别。拜别完天尊，玄雍率先快步走出千妙殿。暮之朝九臻眨眨眼，紧跟着玄雍走了出去。九臻陪着之素也走了出去。待九臻和之素走下殿外的台阶之时，玄雍已在远处等候。暮之则站在玄雍身侧，似乎在与玄雍交谈着什么……
此时，殿内，仅剩下元始天尊与玄述白。
“还是放不下吗？”师尊淡然地问道。
“回禀师尊，徒儿已经放下了。”玄述白拱手施礼，恭恭敬敬地答道。
师尊轻轻一笑，摇摇头，叹息道：“其他神仙渡劫几十年就够了，你渡劫，一千年还出不来。”
“……”玄述白张张嘴，却无以言对。
“唉，回去吧。多说无益。”师尊摆摆手，起身离去。玄述白恭敬地送走师尊，才快步走出大殿。
殿外，暮之恭恭敬敬地向之素行了一个跪拜大礼，道：“在下玄暮之，见过之素姑姑。”
之素忙扶起暮之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乃天界大殿下，银河之神，怎可向我一凡间小仙行如此大礼？”
九臻知道，暮之最讨厌行礼这件事，第一次见娘亲，暮之便行如此大的礼，也是吓了她一大跳，忙伸手扶起暮之。暮之起身之时，偷偷握住九臻的手。九臻立时脸红，连忙挣脱，转身站到娘亲身后，眼神不自觉地瞟向远处的玄雍，见他并未看向这边，竟有些失落和难受，心绪百转。
暮之面朝之素，躬身笑道：“使得使得。您是我父亲的师妹，又是九臻的娘亲，是我的长辈。第一次见面时不方便向您行礼，所以这次补上。”
之素见暮之行此大礼，不免狐疑，待见其偷偷握九臻的手，心中立时明了。细观之，见暮之仪表堂堂，之素心中甚喜，但见到玄述白，却有些不自然。她轻声道：“我听九臻提过你，谢谢你帮忙照顾九臻。”
“应该的，应该的。之素姑姑，您能等一下吗？我父亲找您有事要说。”暮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眼神却偷偷看向之素身后九臻。九臻见暮之看向自己，忙扭过头去。
说话间，三人听闻身后传来脚步声，忙转头看去，只见玄述白疾步而至。
“许久不见，师兄可好？”之素向后退了一步，率先行礼问候道。
“我挺好的，你呢？”玄述白走到之素近前，语气淡然地说道。
之素见玄述白上前，却不禁又后退了一步，拉过九臻，轻声说道：“我也很好。九臻，快向伯伯行礼。”
“伯伯好。”九臻乖巧地行礼道。
“好。九臻都长这么大了，出落成大姑娘了，像极了当年的你啊。”玄述白轻笑道。
“师兄取笑了。暮之说，师兄找我有事，不知是何事？”之素面无表情地问道。
玄述白看了一眼暮之，郑重其事地说道：“你也知道我不喜欢拐外抹角，那我就直说了。天界这些年之所以没有追究九臻的身世，是因为我曾向父帝说过，九臻……是我的孩子。你放心，天界只有天帝知道这件事。之素，我知道你可能一直没有原谅我，但这次我是真心诚意地替我家暮之求娶九臻姑娘。我会想办法向天帝解释清楚……”
九臻听完玄述白的话，一脸难以置信。可细思之，这些年都没有人追究过自己的身世，却有蹊跷。暮之似乎已经知道了其中内由，目光急切地盯着九臻，欲言又止。
之素听完玄述白的话，一时间亦是愣住。她虽猜到天界没有追究九臻的身世与玄述白有关，但没想到竟是如此，心中甚不是滋味。她转头看向九臻，见九臻眼神空洞，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心中思量了下，轻声道：“这是好事啊。我正愁九臻这野丫头没人要呢。”
“九臻聪明伶俐，心地善良，暮之倾慕已久，万望之素姑姑成全。”暮之急不可耐地躬身祈求道。
九臻终于晃过神来，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玄雍，见他依旧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似乎毫不关心这里发生的一切，心终于凉了。暮之见九臻看向玄雍，知其心中还是没有放下，又怕之素和父亲起疑，忙继续说道：“玄雍过两日便要大婚，行册封大典。待他的婚礼结束，我们再成婚可好？”
“他过两日就要成婚？是同洛宸哥哥的姐姐吗？”九臻有些哀伤地问道。
“嗯。他们的婚事，历劫前便已定好，天界已为此准备了两个月。”暮之低声道。
“九臻，你关心人家的婚事有何用，倒不如好好研究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之素知道九臻还放不下，但玄雍终是九臻遥不可及的，倒不如趁早让九臻放下。
“没事……娘，我就是随便问问。”九臻收回目光，低下头，轻声道。
“那你的终身大事，为娘就给你做主了。这门婚事，我同意了。”之素郑重其事地说道。
九臻听完娘亲的话，一时无言，心道，他马上要娶亲了，自己干等着，还能等来什么？算了，算了吧……
暮之见九臻并未反对，心中甚为惊喜，忙大声说道：“谢谢姑姑成全。我玄暮之发誓，定护九臻一生一世。”
之素见九臻没有提出异议，轻声笑道：“好好好，那以后九臻就拜托你了。”她是真心喜欢暮之这个孩子，虽然他的父亲是玄述白……
玄述白淡然一笑轻声道：“太好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啊。”他凝望着之素，眼神透满哀伤。
之素注意到玄述白的眼神，有意避开，低下头轻声道：“既然婚事已定，剩下的事，你们安排吧。我同九臻先回九阴山了。”
“好。我会尽快禀明父帝，帮暮之安排婚事。”玄述白低声回道。当年之事，历历在目，想来自己的心魔恐怕又强上几分了……
之素见此，略一施礼告别玄述白，拉着九臻，走向玄雍。暮之也连忙跟了过去。
玄雍待三人走到自己近前，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奉天帝之命，送尔等回九阴山。”说完，玄雍便转过身，向前走去，直奔下山的石阶。之素默默跟在身后，九臻望着玄雍的背影，心中的难过溢于言表。暮之站在九臻身侧，一把牵住九臻的手，拉着她向前走。九臻再次抽回自己的手，快步走到娘亲身侧。暮之叹了口气，眼神尽是无奈……
四人走下玉京山的石阶，玄雍施展法术，召唤出一朵七彩云，之素、九臻与暮之各怀心事地站上云端。玄雍待身后三人站定，驾驭腾云，飞往九阴山。
只半柱香，九阴山便在眼前。四人在九阴山落定，九玄境已近在咫尺。忽见一股黑气飞速旋来，玄雍立时警觉，手中瞬间多了一柄长剑。
“好久不见啊。”头戴斗笠，脸带面具，披着硕大的斗篷的无难，从黑气现身。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犯天界。”玄雍厉声道。
“太子历劫归来了，是不是得感谢我魔族，让你平安渡过四十年啊！”无难笑道。
“哼，仙魔不两立。”玄雍说完，立即满腔怒火地率先对无难发起攻击。
无难立马迎战，并一点点后退，拉开玄雍与之素等人的距离。前段时间，入离回魔魂都时，曾吩咐无难，自己会想办法去一次天界，让其九阴山附近守候。今日，无难见一朵七彩祥云自天界而来，猜想着极有可能是天界来人。没成想，祥云之上竟是玄雍送九臻和之素回九玄境。无难猜想，师父入离此刻可能还在九臻身上，想用调虎离山之计引开玄雍。
果然，玄雍刚向无难发起进攻。入离便突然现身，瞬变定住九臻和之素，一左一右抱起二人，飞身而去。
暮之见此，瞬间反应过来，入离要劫走九臻和之素，忙飞身去追。玄雍也察觉到异样，猛然回头，早已不见九臻与之素身影，只见暮之的身影。玄雍忙一剑击退无难，追向暮之。无难见没能拦住玄雍，欲起身去追，却被一记长鞭拦住。
“不许走。”莞曦公主厉声道。
无难看了一眼莞曦，轻声道：“不要拦我，我得去帮我师父。”
“你师父劫持了九臻和之素，那我就劫持你做人质。”莞曦公主说完，立即向无难发起进攻，心中却有说不清的情愫。无难不与起缠斗，闪身躲过一击，便追着玄雍的身影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