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缘何落忘川之魂
之素确实在玉京山上，此刻正在郁罗萧台修行。
“郁罗萧台？那不是天尊修行的地方吗？”暮之道。
“嗯，之素一直跟着天尊修行。”莞曦道。
“终于知道娘在哪里了，莞曦公主能带我去见见我娘吗？”九臻兴奋地说道。
“你很想念你娘吗？我怕……”莞曦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说。
“姑姑怕什么？”暮之急问道。九臻也心存疑惑，睁大眼睛，望向莞曦。
“我怕你去见了你娘，就回不来了。天界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可能会将你们直接送回九玄境。”莞曦轻声道出自己的担忧。
暮之立刻明白了莞曦的话，忙转头看向九臻道：“姑姑说得有道理。你见到你娘后，我想再见你，恐怕就难了。”
九臻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道：“莞曦公主，我听暮之哥哥说，你经常游历四海八荒，那你能告诉我怎么去八荒吗？”
暮之瞬间明白了九臻的意思，低头思索起来。
莞曦有些不明所以，接连问道：“你要去八荒？你去八荒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和你娘……”
“嗯，如若有机会，我想和我娘去八荒生活。九玄境虽安全，但终究不自由。”九臻明确地回答道。她刻意隐去了要去八荒生活的真正原因——希望一家人团聚。
“你私自出逃，可是违反天规的！”莞曦低声惊叫道。
“违反就违反吧，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被抓回来，重新关进九玄境。你们天界又不会杀了我和我娘。”九臻笑着低声道。
“这……这……你真的不愿意待在九玄境了？”莞曦道。
“那里如同一个牢笼，我再也不想回去了。莞曦公主，你就帮帮我吧，告诉我怎么去八荒吧。”九臻哀求道。
莞曦叹了口气，轻声道：“唉，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但如果以后有人问起，绝不可说是我指的路。”她生性爱自由，一直非常同情被关九玄境五百年的之素。莞曦并未多想，便向九臻细细讲起了八荒的由来。
鸿蒙初开之时，立有三界四海八荒。三界乃人界、魔界、仙界。四海乃东海、西海、南海、北海。现四海已归属天界，天界设有四位龙王管辖。八荒乃三界四海之外的荒蛮之地，那里漫天飞沙，野兽纵横，灵气稀薄，人迹罕至。凡人无法在那里生存，天魔两届一直在争夺八荒的统治权。噬魂草未现世之前，八荒归天界统辖。可噬魔一出，魔尊无殃凭借噬魔之毒夺回了八荒的实际控制权。
八荒与三界四海皆有交界之地，上古之时为防八荒里的野兽闯入人界、仙界和四海，天界合众天神之力布下了法阵，只留了一个入口。而那个入口在紫薇宫的后山，历任天帝亲自把守。
而魔界也有一个通往八荒的入口。魔尊控制八荒后，常年派出大量魔族在八荒收服野兽，视降服八荒里的野兽为已用者为英雄。八荒虽灵气稀薄，不适合修炼，却也生有无数天材地宝。比如，之前曾救过九臻的紫龙草……
九臻听完莞曦的介绍，低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只能从魔界去八荒？”
“嗯，传闻魔界通往八荒的入口，就在忘川河魔界那边的岸上。魔族设有重兵把守，只要设法引开魔族，便可前往。只是……”
“只是什么？”九臻忙追问道。
“只是想去这个入口，必须渡过忘川河。忘川河上又施展不得任何法术，只能靠摆渡者接引。但这个摆渡的船娘性情古怪，想登她的船必须得回答她一个问题，且答案必须是她满意的。在船上之时，也要时时刻刻哄着她开心，否则她一不顺意，便会将乘船者打落忘川河，灵魂一旦坠了忘川河，永世不得轮回。听闻船娘曾是一位魔界备受宠爱的公主，却与一位天界的上神两情相悦。上神想与她在八荒厮守终生，却终被天界抓回。为以儆效尤，天界废了他的仙籍，欲将其神识永坠忘川。魔族公主得知消息，驾船于忘川河上等候，准备营救。哪知这一等，便在忘川河上摆渡了几千年……”莞曦轻声地惋惜道。
“那个上神呢？天界最终如何惩罚他的？”九臻忙追问道。
“不知所踪。”莞曦低声道。
“好凄凉啊……按您所言，只要我和娘亲到了忘川河畔，想办法上了船，便有机会去八荒了，是吗？”九臻回归正题，直言道。
“对。可如何逃到忘川河畔，同样困难重重。”莞曦忧心忡忡地答道。
“无妨。只要能自由的和娘亲生活在一起就行。你现在能带我去见见娘亲吗？”九臻低声道。
“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去八荒。”莞曦沉思了一下，轻声说道。
“哪条路？”九臻忙追问道。
“天界通过忘川河可以到达魔界，从人界也有去魔界的入口。只是入口在哪里，只有魔族知道。且每一个魔族都对此事守口如瓶，想抓一个魔族问到入口是绝无可能的。”莞曦低声道。她曾找寻去魔界的入口良久，终不得。
“啊？真的吗？那太好了。”九臻听完莞曦的话，立马高兴起来。离叔肯定知道魔界在人界的入口，只要他们能逃到人界，便有机会去八荒了。
“并不好，我找了几十年都没从人界找到去魔界的入口。况且，入了仙籍的神仙去魔界，法力会在魔界受到限制，无法施展全部，除非法力极其高强，否则无异于送死。”莞曦无奈道。
暮之自然明白九臻的意思，有离叔在，从人界去魔界自然容易很多，终于开口道：“找到从人界去魔界的入口，确实不难。但之素姑姑已入仙籍，一入魔界，魔尊便能立时感觉到。你开启遁世环，是可以掩藏住气息，但掩藏不住身形。你与你娘变幻身形，也只能变幻成草木。而据我所知，魔界除了忘川河附近，皆不生草木。你们该如何穿越魔界到达忘川河畔啊？突然多出几个看不出魔族气息的人，或者几株未曾见过的草木，魔族必然警觉，立马上报魔尊。一旦魔尊发现你们，或许不会杀你们，但一定会限制你们的自由，然后趁机利用噬魔之毒攻打天界。而天界存余的九转还魂丹并不多，如何应对？”
暮之委婉地道出自己的分析，其实他非常担心离叔会借此机会，带走九臻和之素后，通知魔族进攻天界。所以，他的内心十分纠结。他既希望九臻能获得自由，能与家人团聚，又害怕九臻一旦离开九玄境，九臻和之素会被魔族掌控。而魔族一旦得知九转还魂草不在仙界掌控范围，极有可能大举来犯。暮之虽不愿继承天帝之位，但一直以守护天界为己任。
“不错，暮之分析得很有道理。一旦被魔族知道，九臻离开了天界，确实可能再次引发仙魔大战。”莞曦赞同道。
“那你们的意思是，为保天界太平，我和娘亲不能离开天界，是吗？”九臻恍然大悟，咬着嘴唇，难过地说道。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和娘亲对于天界的重要性，但未曾想到，如果自己和娘亲离开天界，可能会引发仙魔大战。可如果回到九玄境，离叔便要一直生活在她的遁世环所能遮掩气息的范围内，也就是七步之内。先不说，父女间形影不离地生活多不方便，万一不慎，透出一丝魔气，离叔必然难逃一死。
暮之见九臻满脸难过的神情，轻声道：“九臻，我真心希望你能获得自由。但如若你去了八荒，一旦消息走漏，三界定难安宁。所以，我希望你慎重考虑下。”
“唉，先别说这些了。九臻，我带你去求见天尊，先见见你娘亲吧。”莞曦转移话题道。她希冀于之素能劝一下九臻。
“好吧。”九臻轻声道。眼前的局面，八荒恐怕是真的去不成了……
莞曦得到九臻的回复，转身向院外走去。暮之和九臻紧随其后，一直在旁边独自玩耍的小白，忙蹦蹦跳跳地跟上前去。
四人均不识去往郁罗萧台的路，幸好沿途遇到不少仙童。在仙童们的指引下，四人终于来到郁罗萧台，向守门仙童禀明欲求见天尊。
郁罗萧台乃是玉京山巅的一块巨石，传闻其乃天地间灵气最为充裕之地。仙童得到天尊准许，引着莞曦、暮之、九臻和小白，爬上层层陡峭的石阶，来到郁罗萧台边。此刻，元神天尊面朝苍穹，闭眼不语，端坐于正中。身后坐着三位弟子，两男一女，亦是沉默不语，之素便在其中。
仙童轻声告知天尊，人已带到。天尊座下的太极阴阳鱼缓缓转动，天尊转过身来，满面肃然地望向莞曦等人。三位弟子则起身立于身侧。之素打量来者，见九臻在其中，甚为惊讶。
“莞曦见过天尊。”莞曦忙施礼道。
“玄暮之见过天尊。”暮之也跟着行礼道。
“九臻见过天尊。”九臻学着众人的样子行礼道。
“小白见过天尊。”小白也模仿众人行礼道。
天尊仔细看过众人，目光最终定格在暮之头上，沉声问道：“玄暮之？你就是述白的儿子吧？”
暮之没想到天尊竟然知道自己，慌忙点头应道：“是。”
“嗯，不错。确是天赋异禀之人。若潜心修行，日后修为定在你父亲之上。”天尊嘴角微扬，微笑着说道。
“谢天尊夸奖。”暮之忙回道。
天尊又望向九臻，轻声笑道：“修为不高，却能遮掩真身。有趣。”
九臻有些慌乱，不知如何应答，眼神看向不远处的娘亲。
“启禀师父，此女乃弟子之女。”之素慢慢向前走了一步，施了一礼，轻声道。
天尊看了之素一样，又看看了九臻笑道：“噢？都这么大了？她带着你的遁世环吧？难怪本座看不出……”
“是，她确实带着弟子的遁世环。”之素恭恭敬敬地回道。
天尊淡淡一笑，看向莞曦，低声道：“莞曦，你求见本座有何事？”
“回禀天尊，九臻姑娘思念她的娘亲，我便带她来求见天尊。”莞曦轻声道。
天尊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哦，原来孩儿想娘了。你们若无他事，都回去吧。九臻，你留下吧，本座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莞曦等人见此，只能告退。暮之恋恋不舍地回望了九臻几眼，跟着莞曦与小白一同离去。
九臻待三人离去，小心翼翼地轻声道：“天尊，有何指点？”
“之素留下，你们也下去吧。”天尊轻声道。
待郁罗萧台仅剩天尊、之素与九臻之时，天尊才缓缓开口道：“修行修的是本心，本心都忘了，修不出大道。”
之素听完有些茫然无措，九臻听完则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天尊见二人似乎都未听懂，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之素，你也有些时日未见你的孩儿，回你的浮生阁好好陪陪她吧。”
“是。谢师父。”之素施礼轻声道，又示意九臻也向天尊施礼。母女二人施完礼，退后三步，才转身离去。天尊目视着二人的背影，微微摇摇头，轻声叹息道：“终是过不了自己的心劫。”
之素带着九臻来了浮生阁。浮生阁独立于一处小院内，上下两层，青砖黛瓦，清幽朴素，院内遍植百草，还晾晒着不少草药。
母女二人进入阁内，坐定。之素端来一碟糕点，摆在九臻面前的桌子，有些气恼地说道：“出去野够了？想起还有个娘啦？”
“娘，你就不要生气啦。我这次来找你，可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九臻低声说道。
“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又闯什么祸了？”之素依旧气呼呼地说道。
“娘，你这里安全吗？会不会……隔墙有耳？”九臻轻声问道。
“隔墙有耳？你到底有什么事想说，还搞得神神秘秘的。不过，这里离天尊的郁罗萧台很近，有些话不要乱说。”之素提醒道。
九臻站起身，跑到之素身边，趴在之素耳边轻声道：“娘，你布个法界吧，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说，是关于我爹的。”
之素听完九臻的话，瞬间愣住，见九臻无比认真的表情不似在撒谎，默默施法，围着房间，布下法界。
“娘，你这个法界厉害吗？若是……若是有魔气出现，会被天尊发现吗？”九臻不放心，小心翼翼地问道。
“魔气？你到底想说什么？这里是玉京山，怎么会有魔气？哪怕魔族敢来，只要露出一丝魔气，天尊便会觉察。”之素不知九臻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回答了九臻的问题。
“那我的遁世环在这里能遮掩住魔气吗？”九臻继续追问道。
“你到底怎么了？老是提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遁世环确实可以遮掩一切气息，刚才你站在天尊面前，他不是也没看出你的真身吗？”之素越来越感觉九臻有些莫名其妙。
九臻长舒一口气，轻声道：“哦，那我就放心了。”
九臻的话音刚落，离叔便急不可耐地出现在之素面前，双眸满含热泪，有些哽咽地说道：“之素，我终于找到你了……”
之素只觉眼前之人似曾相似，却又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他是谁。
离叔握住之素的双手，脸颊滚落一滴清泪，柔肠百转地轻声说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入离啊……”
九臻慌忙收回双手，疑惑地问道：“我们认识吗？九臻，他是谁啊？”
九臻见娘亲真的一点也记不得离叔，提醒道：“娘你还记得禹陵城外的灵毓山吗？”
见此情景，九臻心中满是凄凉，再与弈珩相见，或许也是同样的情形。
“禹陵城外，我记得。灵毓山，我好像在那里住过。”之素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她努力地回忆了一下，便觉头疼难耐，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脑袋。
离叔见之素回忆往昔便会头疼不已，忙制止道：“不要回忆了，忘了就忘了吧，我们重新开始……”
之素一脸茫然地问向九臻：“重新开始？什么意思？九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臻扶着之素坐下，细细向她将起自己此次在禹陵城的经历……当然，九臻有意无意地隐去了大部分她与弈珩之事。
之素听完九臻的讲述，得知离叔竟是自己的天生死敌噬魂草之时，心中大为惊骇。更加震惊的是，她从九臻的话音中听出，入离极有可能是九臻的父亲。也就是说，自己曾与自己的死敌相爱过，这让之素一时间实在无法接受。
入离向之素，叙叙地回忆着点点滴滴的旧事，说道当年的别离，几度哽咽……
原来当年仙魔两界曾有一场激战。当时的天界二殿下玄赫，与尚未继承魔尊之位的无殃，大战几百回合不分胜负。当时的天界大殿下玄述白赶来助阵，本在灵毓山与之素厮守的入离得到消息，急忙赶去帮助师兄无殃。仙魔两界展开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最终，两败俱伤。天界二殿下玄赫身中噬魂之毒，噬魔入离被玄述白废去大半修为。天帝急派玄述白，去寻回游历人间的九转还魂草——之素。入离受伤后，回到灵毓山养伤。玄述白找寻多日，终于来到灵毓山找之素。玄述白本想趁机除掉入离，却被之素苦求拦住，最终之素同玄述白回了天界。因救治不及时，二殿下玄赫虽保住性命，但一身修为皆毁，无法再继承天帝之位，而玄述白一直觉得愧对兄弟，自始至终都拒绝继承天帝之位。万般无奈之下，天帝只能从孙辈挑选继承之人……
之素听完离叔的倾诉，满脸震惊。残留在记忆中的点滴碎片，她从未向别人提起，但此刻却在离叔的讲述过程中，拼凑在了一起。她开始有些相信离叔说的都是真的。
九臻听完离叔的话，才知道为何暮之对离叔会有那么大的敌意，原来当年他爹与离叔是死敌。玄赫因噬魂废掉一身修为，恐怕更是对离叔恨之入骨。那自己与弈珩……
“九臻，你现在明白，我之前为何不让你和弈珩在一起了吗？他爹恨我入骨，他自是要替他爹报仇的。”离叔无奈地说道。
“弈珩是那个下凡历劫的天界二殿下吗？九臻，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你的情魄凝练出来了？”之素忙追问道。
九臻低着头，满腹哀伤地低声说：“凝练出来了。娘，我已经按照离叔的吩咐，给他喝了忘川之水了，他不会再记得我了。”
虽然九臻在刚才讲述之时略过了不少，但之素还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九臻似乎对弈珩有意。当得知九臻的情魄居然已凝结出来，之素立时猜到九臻是因弈珩懂了男女之情。她叹了口气道：“忘了最好。他是未来的天帝，依照天规只能娶凤族或龙族。你也早点忘掉他吧。”
九臻不想再提弈珩，话锋一转，低声提醒道：“嗯，我们先别说这些了。赶紧研究下怎么离开玉京山，去八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