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念相见两鬓斑白
禹陵城门口。
九臻姗姗而来，洛宸和暮之却已等候多时。三人聚首，暮之和洛宸默契地不提昨晚之事。暮之执意要护送九臻回九阴山，洛宸见推脱不掉，想着暮之修为深厚，路上若真有个意外，也好有个照应，便同意了。三人一起出了城门，向九阴山进发。
城门外，九臻并未发现离叔的身影，不觉有些担心。她担心会被暮之发现，离叔也要与他们同行。
“暮之哥哥，你真的不用送我。洛宸哥哥可以保护我，再说我还有遁世环呢。”九臻道。
“反正我也无事，正好认认路。九阴山我还真没去过，以后恐怕想找你玩，都找不到路呢。”暮之笑道，哪怕知其心有所属，亦始终放不下。
“对了，臻儿，我听二殿下说，噬魔极有可能是你爹，这是怎么回事？”洛宸一边走，一边岔开话题问道。
“额，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回去了，我还准备问我娘呢。”九臻讪讪地笑道。
“如若那个噬魔真的是你爹，你身上便有一半是魔族之血。一旦被发现，天界肯定不容你。”洛宸分析道。
“啊？为什么啊？我可是能为你们神仙解毒的九转还魂草啊？再说我也没感觉到我身上有魔血或者魔气啊？”九臻不解道。
“可能魔血尚未苏醒罢了。如若你身上真流着一半的魔血，一旦魔血苏醒，便会自然成为魔族啊。”
“魔血苏醒？那它什么时候苏醒啊？”
“这我便不知了。总之，你不要再让别人知道噬魔可能是你爹的事，我和大殿下自会替你保守秘密。”洛宸看了暮之一眼，郑重其事地说道。
“嗯，洛宸说得对。如若不是最好，如若是的话，一定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好在你身上有遁世环，能掩藏气息。等玄雍元神归位，我会去叮嘱下他。”暮之道。
“不要，不要找他提我的事。”九臻急道。
“为何？”暮之一时不解，追问道。
“我让他喝了忘川之水，他应该已经把我忘了。”九臻低下头，轻声说。
“你哪来的忘川之水？”洛宸忙问道。
“离叔给我的。”
“你确定那个噬魔给你的是忘川之水？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吧？”洛宸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洛宸哥哥，我知道你们都因为他是魔族，对他有偏见。但我相信他，他对我真的很好。”九臻急道。
“傻丫头，你怎么能如此轻信于人？他可是要拘了二殿下元神的噬魔啊？”洛宸有些气恼，他真担心弈珩喝下的会是有毒之物。
“这样吧，此地离城门不远，你与洛宸在此地等我，我入城看一眼，大约一炷香就能回来。”暮之说完，施展法术，凭空消失了。
“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吧。”洛宸找了一块大石头，与九臻一同坐了上去。九臻心中一直想着不见离叔的事，猜到可能是洛宸和暮之在身边，离叔不好现身。
“洛宸哥哥，我肚子有点疼，想去那边方便一下。”九臻捂着肚子道。
“吃坏东西了？快去快回，不要走远啊。”洛宸关切地叮嘱道。
九臻忙点头，捂着肚子冲进旁边的树林，左找右找，终于找到了一处洛宸看不见的隐蔽处，轻声唤道：“离叔，离叔……”
“我在这。”离叔应道，一股黑气凭空出现，离叔瞬间现身。
“离叔，你给我的真的是忘川之水吗？”
“当然是真的，你给他喝了吗？”
“喝了。”
“喝完难道没起作用？不能啊，虽然我将它带在身边已久，但按理说不会失效啊。”离叔疑惑道。
“没事没事，起作用了，他昏睡过去了，我就是随便问问。离叔，您能化成一个小物件吗？这样方便我把你带在身上，然后开启遁世环，别人就发现不了你。”九臻一听，觉得离叔不像是在说谎，忙岔开话题道。
“我也正有此意，我就化作一根木钗吧。你戴在头上，也不显眼。”
“好好，这个主意好。”九臻刚说完，离叔摇身一变消失不见了。九臻只觉得头上一沉，忙小心翼翼地摘下木钗看了一样。只见这根木钗黝黑光亮，造型古朴，隐隐透着黑气。
“九臻，好了吗？”远远地传来洛宸的呼喊声。
“好了，好了，马上来。”九臻忙木钗插在脑后不显眼的位置，还用头发遮了遮，快步走了回去。为了不让洛宸发现异样，九臻故意边走边整理衣服。
“刚才我感觉到一丝魔气，但只一瞬便消失？”洛宸见九臻无恙，四处张望，戒备地说道。
“是吗？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就你那点法力，魔族站你面前，你也发现不了。”洛宸嘲笑道。
九臻知洛宸在影射离叔的事，也不搭言，安静地坐在一旁，望着禹陵城城门的方向。
“怎么不说话了？昨晚你和殿下……干什么去了？”洛宸终究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九臻瞬间脸红，慌忙地背过身，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干什么，就是聊聊天，然后我找机会给他喝了忘川之水。”
“你为何让他喝下忘川之水？”
“他是未来的天帝，离叔说，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既然如此，倒不如忘了更好。”
“理由就这么简单？”洛宸思量了一下，觉得九臻说得未必全是实话。
“还有就是，魔族不是一直想拘禁弈珩的元神吗？离叔答应我，只要弈珩喝了忘川之水，在他历劫期间，魔族不会再侵扰他。”
“这个理由还勉强说得过去。但你确信那个噬魔，不会出尔反尔？”
“我愿意相信离叔。”九臻坚定地说道。
“傻丫头，你让我怎么说你？记住，不许告诉任何人你给二殿下喝了忘川之水的事。若要天界的人知道，你帮着魔族做事，你休想有机会入仙籍。”
“啊？哦，这么严重？我记住了。”九臻一听会影响自己入仙籍，吓了一跳，老老实实地答应道。
正当洛宸想继续教训下九臻之时，暮之凭空出现。
“暮之哥哥，他没事吧？”九臻立马冲到暮之近前，焦急地问。
“你这么关心他？”暮之有些酸酸地说道。
“额，暮之哥哥，我就是想知道，我给他喝的到底是不是忘川之水？”九臻忙辩解道。
“是不是我不确定，但他身体无碍。好了，不提他了。九臻，我带你飞回九阴山吧，这样比较快。洛宸，你前面带路吧。”暮之道。
“好啊，我也想快点见到我娘呢。”九臻开心地说道。她想快点见到娘问清楚，离叔到底是不是她爹。
暮之伸手欲拦腰抱住九臻，九臻像触电似的，迅速闪开，脑海中浮现出弈珩的身影。她记得弈珩说过，不希望她和其他男子在亲密接触。以前九臻并不懂，但经过昨夜，她开窍了。
暮之见九臻躲开，发现九臻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但一时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怎么了？躲我干什么？你忘了，你曾说过，要我做你的夫君啊！”暮之一把抓住九臻，再次紧紧拦在怀里。九臻欲挣扎，暮之却越抱越紧。以前，他也曾抱过九臻，每次九臻都很顺从。但这次，他感觉到九臻身体似乎有些抗拒，心内清楚那些抗拒可能是因为玄雍，不觉有些酸涩，迟迟不愿放手。
“暮之哥哥，你能否先放开我？你勒得我好疼。”九臻焦急道。
“大殿下，男女授受不亲。请您放开九臻吧。”洛宸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拱手行礼道。
暮之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有些失落地对九臻说道：“那你抱紧我的手臂。”
九臻犹豫了一下，伸出双手抓住暮之的衣袖。暮之见九臻如此小心翼翼，猜想到九臻似乎因为玄雍已经懂得了男女之情，不觉心中难受，终究是自己晚了一步。
“走吧。”暮之低声说完，施展法术腾云而起，直冲九霄云顶。洛宸指引着方向，三人不一会便来到了九阴山。
九阴山巍峨绵延千里，直插云霄，顶端常年积雪覆盖。山脚下因得冰川融水滋养，衍生出一片幅员辽阔的原始森林。九臻的家就住在这茂密森林的深处。九玄境布置的极为隐蔽，寻常人到此根本觉察不到这里的法阵。就算是天界的神仙，法力如果不够高深，一样发现不了法阵。
其实，几千年前，西海老龙王敖闰就已遵从天帝旨意开始看守九玄境了。只要老龙王随身携带西海的镇海之宝——避水珠，可以随意出入九玄境。随着老龙王年事已高，他开始有意培养自己唯一的孙子——洛宸，来肩负这份西海之责。
洛宸自小便很懂事听话，遵从爷爷的旨意，带着避水珠沿着溪水逆流而上，入九玄境查看。虽然，爷爷并没有明确说明让他查看什么，但他猜想这九玄境内一定有这大秘密。
第一次入九玄境的洛宸，便结识了在小溪里抓鱼的九臻。九臻从未见过除娘亲之素和槐树爷爷以外的人，自是惊奇不已。洛宸初见九臻，亦被其天真无邪所打动，几次交往下里，二人便无话不谈。
九臻一直向往着法阵外的世界，央求着洛宸带她出去看看。洛宸不敢擅自答应九臻的请求，忙回禀爷爷。本以为爷爷会一口回绝，未曾想老龙王居然答应了他的请求，允许他带着九臻离开九玄境。
原来天帝收到消息，魔族将下毒暗害弈国太子，恐天界未来的接班人有失，密令西海老龙王派人守护未成仙的九转还魂草去人间送精血。
当然，单纯送精血并不需要九臻亲自去，天帝是为了让九臻通过此次人界之行，早点修出缺失的三魄，以便能炼制出九转还魂丹。之素虽能炼制九转还魂丹，但单靠一人之力，炼制的数量极为有限。而天帝受制于九转还魂丹数量不足，一直无法向魔族开战。鉴于之素迷恋人间不愿回返的前车之鉴，天帝与西海老龙王商议后，直接选定了洛宸来胜任守护之职。如果能顺便获得九臻的倾心，帮她修炼出缺失的三魄，自然更好……
三人站在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边，洛宸长舒一口气道：“哇，终于回来了。”
“娘，我回来了，估计您还在生我的气吧。”九臻自言自语道。
“这里便是那九玄境的边界？”暮之探查四周，感觉不到丝毫法阵存在。
“回禀大殿下，这里距九玄境还有些距离，等下我与臻儿就要回九玄境了。大殿下也请回吧。”洛宸拱手行礼说道。
“九玄境不是外人进不去吗？你又是如何出入自如的？”暮之直视洛宸追问道。
“这个……实乃在下的秘密，不方便告知大殿下。请大殿下见谅。”洛宸委婉拒绝道。出入九玄境的方法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九玄境乃元始天尊所设，你就不怕我上报天帝与元始天尊，治你西海擅闯秘境之罪？”暮之迫切地想知道如何出入九玄境，急道。
“启禀大殿下，这如何出入秘境之法，恕在下无可奉告。大殿下若想找人告状，便去告吧。一应罪责，在下愿意承担。”洛宸果断地拒绝。
“哎，你别多想，我开个玩笑而已，不会四处告状的。我只是想多见九臻几面。”暮之望了望身边的九臻道。
“洛宸哥哥，你就答应暮之哥哥吧，他以后要是来找我玩的话，你一定要带他进来。”九臻拉着洛宸的衣袖撒娇地哀求道。
“到时再说吧。”洛宸无奈地摇摇头道。
“九臻，这个送给你。”暮之说着，递给九臻一块巴掌大，亮晶晶的，形状并不规则的石头。
“这是什么？真漂亮啊。”九臻惊喜地接过问道。
“这是银河里的一颗星辰。”
“哇，这真的是天上的星辰吗？我有一颗星辰了。”九臻兴奋地蹦蹦跳跳道。
“你若喜欢，下次我带来你去银河里划船看星辰。”暮之微笑着说道。
“一言为定，来拉个钩，你可不许反悔哦。”九臻伸出小拇指，笑眼弯弯地说道。
暮之伸出小拇指，与九臻拉了一个勾，又伸手摸了摸九臻的脑袋，眼神自始至终未曾离开九臻。洛宸将一切看在眼里，难掩失落之情地背过身去。
九臻又与暮之聊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同暮之道别。送走暮之，洛宸带着九臻，凭空消失于溪水中。
九玄境内，一条花径蜿蜒而去，两侧花团锦簇。潺潺的溪水声不绝于耳。九臻站定，侧身对洛宸说道：“洛宸哥哥，你快回去吧。我担心……我娘见了你，会骂你。”
“嗯，好。你已平安到家，我也就放心了。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洛宸笑道。
“记得，记得。我若有事找你，会在溪水里放一只小船的。”
“对，你记得就好。那我走了。”洛宸说完，不舍地看了九臻一眼，转身化为一条小白龙沿着溪流而去。
九臻送走洛宸，沿着花径欢快地飞奔起来。九玄境内四季如春，永远繁花似锦。一连排七八间木屋静静的伫立在山脚下。木屋前是一片空地，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架子，晾晒着各种草药。药草香溢满庭院。
“娘，我回来了。”九臻一路呼喊着，穿过晾晒架，冲进最中间的一间木屋，里面不见之素的身影。
“娘，娘，你在哪啊？我回来了。”九臻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慌里慌张地找遍所有房间，却依旧没有找到之素。
离叔本想给之素一个惊喜，此刻见九臻没有找到之素，忍不住现身道：“怎么了？你娘不在吗？”
“不在啊，可能我娘去采药了，对，我娘应该是采药去了。我上山去找找。”九臻有些慌神，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转身欲朝着屋后的山坡跑去。离叔一把拉住九臻。
“你先别着急，你们这里还住着其他妖精吗？你可以问问啊。”离叔出主意道。
“槐树爷爷，对，我们先去问问槐树爷爷。”九臻立即反应道，说完便跑向屋后山坡。槐树爷爷就长在木屋后面的山坡上。离叔也想跟去，但觉得自己现身不好，于是幻化成之前木钗的模样，插入九臻头发里。
九臻气喘吁吁地跑上山坡，一屁股坐在一棵枝叶繁茂，树干足足得四五个人才能合抱的槐树下。
“槐树爷爷，您在吗？”九臻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槐树粗壮的树干瞬间起了变化，一张慈祥的老爷爷面孔缓缓浮现而出，却有些愁眉苦脸地笑道：“吖，是小九臻回来啦。”
九臻一见槐树爷爷的神情，心中的不安更增加了几分，迫不及待地问道：“槐树爷爷，我娘呢？”
“你娘……你娘被上面的人……带走了。”槐树爷爷对着天空挑了挑眉毛，哀叹道。
“上面的人？天界的神仙？”
“恩，是天界来人将你娘带走了。”原来，九臻刚走一日，天界便派人来带走了之素，至于去了哪里，千年槐树精就不知道了。在九臻的记忆力，娘亲从未离开过九玄境。
“能将你娘从九玄境带走，首先得进得了法阵，能进法阵的，要么是天帝或者元始天尊亲自来，要么是得到了他们赐的什么入阵凭证之类的。元始天尊是你娘的师父，且你娘对于整个天界而言举足轻重，他们绝不会害你娘。你也不必过分担心啊。”槐树爷爷宽慰道。
“话虽这么说，可天界除了取血取药，不会派人来九玄境，怎么我一走就来带走了娘呢？”
“天界经常派人来九玄境的，只是每次来的时候，你娘都把你支出去了，你没遇到罢了。你娘取你精血的时候，不也是背着天界的人取的吗？”
“娘为何不让我见天界的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槐树爷爷无奈地说道。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九臻急得直跺脚，头顶的木钗动了动。九臻知道离叔有话说，不好在槐树爷爷面前现身，忙转身跑回木屋。刚一进屋，离叔闪身出现在九臻面前，沉声道：“丫头，你先别着急。老槐树说的对，你娘是整个天界的救命稻草，他们不敢伤害你娘的。你赶紧去溪边放一只小船，让洛宸先帮忙去打探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