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茕兔茕兔(下)
整片大陆本该最繁华的正中心位置, 是鸿武宫所在的十沙雪域,及其八座卫星城。
而发展全民修仙的这几百年间,亦有另一个中心迅速发展了起来。
那便是由众多散修自己聚集建立的央都。
央都的规模虽然完全不能和十沙雪域的辐射状卫星城相比, 但它胜就胜在一个多功能、全集中,是修仙界历史以来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座都城。
更是隐隐有将大陆分为大小双中心格局的趋势。
若从十沙雪域出发, 距离最近的就是央都的北门。
虽然岑殊可以瞬步, 但灵力这种东西,能省则省嘛,毕竟薛羽自己也是要吃的。
薛羽挂在岑殊身上用灵璧上搜了搜攻略,再跳下地时两人已经在央都的北门之外。
“说是可以从央都门口处领个法决通进灵璧里,仅央都城内使用, 可以实时查看身处位置。”薛羽从灵璧里抬起头感叹, “好先进啊!”
这才几百年的功夫, 连地图导航都鼓捣出来了, 现代化修真指日可待?
薛羽本以为进城之后还会看到什么震撼人心的建筑和制造, 但是也没有, 不过就是房子建得漂亮了些, 地铺得平整了些,整座城池看起来整洁干净,还很有钱。
薛羽:还好, 还没有赛博修仙。
元婴期才能将本命武器炼化收入灵府,因此大街上熙熙攘攘都是携着武器的行人,比之以前未全民修仙的时候更加有修仙世界的氛围。
——当然岑殊的翻手星河不放灵府而放乾坤袋里, 纯粹是因为他的灵府以前那个样子,实在没法收东西。
薛羽去发放法决的地方领了地图,就地在门口翻看起来。
在他看来,这地图当然是十分简陋的, 只将整座央都的大门和道路标注出来,人在城中迷路是不能,但想寻找什么想去的地方也找不到。
薛羽低头翻了半天,也不知道学府在哪。
他正准备开口让岑殊直接算时,旁边凑上来一个穿着法决所工作人员统一衣衫的年轻修士。
“仙友是第一次来央都吧,可是需要什么帮助?”修士问道。
哇不愧是中央大都城,服务态度也太好了!
薛羽惊喜道:“要的要的!我们是来找人的!”
“原来是找人啊,”修士笑着说道,“那可是赶巧了,这正是我们觅寻所的业务。”
“啊?”薛羽一愣,“你们不是发地图的吗?”
“地图只是顺手为之,给众位仙友行个方便。”修士道,“仙友每次输入灵力查看位置时,是否看见旁边一行‘觅寻所恭添’的小字?”
薛羽忽然反应过来:“……原来你们不是央都的官方组织啊!”
那修士疑惑:“‘官方’……为何意?”
薛羽反应过来,修仙界没皇帝也没朝廷,就连村长都不会认为是个正经管事儿的。
之前更多的时候,村镇就如同当年凤凰台秘境中看到的一样,由有能力的仙门宗派庇护一方百姓,更没有“官”和“民”的说法。
因此他们觅寻所十分好心地建立了这个地图机制,其实本质上就是给自己打广告的!
“没什么,我说笑的。”薛羽赶紧摆摆手,转移话题道,“那你们的觅寻所在什么地方?我们去看看。”
修士眉开眼笑地为他们引路:“两位仙友这边请。”
路上左右无事,修士便介绍起他们觅寻所来。
“我们觅寻所的馆主便是天衍宗——天衍宗您二位知道吧,就是当年地宫一役——”
薛羽心里“咯噔”一声,ptsd瞬间发作,赶忙打断他:“知道知道,我们可太知道了!”
薛羽根本没想到大街上收个传单也会跟自己家门产生联系。
他想着幸亏现在灵璧的帖子里还没发展到放视频、放图片的程度,不然他们以后出门都得易容了。
修士继续道:“您知道我便不多说了。我们馆主便是天衍宗辈分最高的那位岑殊,岑仙君的首徒,管事更是其门下众位弟子……”
竟是大师兄?
薛羽浑身一冷,又想起那三天三夜的蚱蜢。
他只知道他大师兄后来创建了孤儿院幼儿园,却没想到还搞了一个什么觅寻所,包揽地图的业务。
但他们无名峰岑殊门下哪有什么“众位弟子”,整个山头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个人,从前还有只豹子,现在连豹子都没有了。
这修仙界一个个的,现代社会的优点还没学习完全,虚假广告倒是无师自通了。
他与岑殊对视一眼,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你们馆主在吗?”
修士顿了顿,十分委婉地说道:“仙友若只是寻常寻人,倒也没必要让我们馆主出手,其他管事亦是足够了的。”
薛羽面色不改:“啊对,我们就是来寻他的。”
那修士明显不信,却本着服务业的微笑原则公事公办道:“若找我们馆主的话,需得提前三天打条子上去……”
薛羽:“没事,你就说他在不在吧,其他的我们有vip通道。”
修士:“???”
他大抵是在这儿长久,也见多了寻不见亲友十分焦急,非要让他们馆主亲自出手的人。
这都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无论对方态度几何,他都不会同那些人置气,可今日的这两个他实在是看不明白,看着明明不多着急,却还要指名道姓点他们馆主,不像是来找人,倒像是来寻衅滋事的。
但长成这样,还用得着滋事吗?
不明白,真是不明白。
最终修士还是领着两人来到了觅寻所。
他还未来得及向里通报,却见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边上少年人率先喜道:“大师兄!”
封恕垂首行礼:“师尊。”
又向旁边看了看:“师弟,倒是清减了。”
领路的修士傻了:“馆主……这、这是……”
“嗯。”封恕冲他点了下头,“师长亲至,今日见我的客,都推了吧。”
薛羽:“啊没事,我们坐一坐就走,不耽误你工作,今日天黑前还回山呢。”
封恕:“那便先往后,推一个时辰。”
修士一脸迷幻地走了,薛羽笑嘻嘻地冲他挥了挥手。
觅寻所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偶尔还能听见急迫的哭声。
封恕领两人穿堂进入里屋,喧闹的声音这才散去。
薛羽好奇问:“大师兄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是小雪探到了。”封恕将肩膀上的小玉人托在手心中给他看。
“阿雪已经有神智了吗?”薛羽惊喜地说道,“怪不得大师兄现在都自己说话了。”
封恕没说出话来,只将手中的小玉人递了过去。
薛羽捧在手里细细端详着,忍不住道:“哎呀,阿雪大变样了呀!”
封恕点了点头:“再养百年,便应可以化形了。”
当时萤石被交给封恕时,本来是直接镶嵌在小玉人头顶的,可此时那白中透粉的萤石只在玉质表皮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凸起,其余便像是融化一般渗入了玉中。
就连本来翠绿的玉雕小人此时也像是换了一种玉种一般,从脑袋开始向羊脂玉的奶白色渐渐转变而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玉人以前就栩栩如生的五官现下好像更加灵动了,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真的小人从人掌心跳下来似的。
但此时此刻,小玉人依旧是玉雕一只,手脚自然是不能动的。
薛羽捧了一会儿,疑惑道:“他还不会说话吗?那刚刚是怎么给大师兄说我们来了的?”
“会说的,”封恕道,“声音,比较小。要贴近一点。”
“哦,”薛羽将天欲雪举起来贴至耳边,“这样吗?”
已经完全褪了翠色的小脑袋整个贴在他耳垂上,小玉人奶白的双颊忽然飞上两抹不甚明显的红晕。
一道细若蚊蝇的稚嫩童声在薛羽耳边响了起来:“大、大哥哥……”
“哎呀听到了!”薛羽眉开眼笑,“再说两句再说两句!”
于是天欲雪又细声细气地叫道:“大哥哥、大哥哥。”
薛羽惊讶道:“咦?是不是神魂还不太稳,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不是!!!”天欲雪尖声喊道,声音听起来快哭了,“别的也会说的!”
“嘻嘻,”薛羽把天欲雪从耳边拿下来,手指蹭了蹭他的脸蛋,“开玩笑的,阿雪比从前好玩多了。”
小玉人的双颊又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封恕无语地将天欲雪拿过来重新放回自己肩上,板正地扶了扶:“他还小,你别欺负他。”
“……我哪里欺负了qaq”薛羽表情裂了,“大师兄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封恕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转到一旁的师尊身上。
岑殊:“既都安好,走了。”
“不是、等等——”薛羽扒着榻边,被岑殊拽着尾巴往外拖,“我鹅子,再让我看鹅子一眼——”
封恕下意识扶了一下肩上的天欲雪,把他往里托了托。
那表情那动作,看在薛羽眼里就好像是在控诉他:变态。
薛羽:qaq
他抠着地板砖缝大喊:“我还会再回来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玉人月白色的衣袖好像隐约动了一下。
-
两人从觅寻所后门回到央都大街上。
岑殊似有些看不过去:“你……”
薛羽双目无神:“师父不必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明白的。”
岑殊把嘴闭上了。
薛羽自己在路边缓了一会儿,忽然恹恹地说:“忘记了,还没问学府在哪呢……”
岑殊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见人真的半天没反应,忍无可忍往小徒弟后腰一拦,抬步踏了出去。
等薛羽看着头顶洒金牌匾上“学府”两个大字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对哦!推演的祖宗不是在他身边来着?
可能因为岑殊心中存着不满,落地时便没有像寻常那样遮掩一下自己的行踪,就算大家都是修士,忽然见两个大活人出现在面前,亦是被吓了一大跳。
更别说是落在学府这样大家修为都不怎么济的地界,看门的学子立马警惕起来。
两名守门学子立刻下来冲薛羽两人行礼:“两位仙长莅临学府,请问有何贵干?”
薛羽稍稍提起点劲:“我们来找庄尤,庄先生。”
两学子沉稳一礼:“仙长稍待,容我等进去通禀。”
薛羽随便:“好的。”
言罢,两名学子进去一名,另一名候在两人身边。
不过三五分钟的功夫,学府中熙熙攘攘传出些人声来。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只听隐隐约约送来一句:“……那两人就在门口,看着可不好惹,护府大人可要小心些!”
“哦?待叫我来会会他们,是如何不好惹!”一道悦耳清越的声音回答道。
薛羽:?
繁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学府大门的照壁后面绕了出来。
最前面的人一头惹眼至极的赤红长发,额前的碎发不听话地超四面八方支棱着。
他衣衫半袒,脚下的鞋是趿拉着的,在层层学子的簇拥下昂首挺胸,用仙乐般的嗓音嚣张道:“是谁要找庄尤啊?”
薛羽:“?”
他不确定地问:“小山兄?”
岁崇山峻岭四只眼黑往前一聚,眉开眼笑道:“哎呀豹兄弟!”
其他人:“???”
一时之间,在崇山峻岭身后站成一排的学子们,表情同之前领路的觅寻所修士如出一辙。
薛羽:“……”
这种剧情真的不需要来第二遍。
岁崇山峻岭轰了轰旁边的人:“散了散了,是认识的!”
之前看门的小学子之一呆呆“啊”了一声:“护府大人还认识这样厉害的仙长啊……?”
他们可是瞬步来的门前耶!
崇山峻岭头顶的鸟毛都炸了起来,大怒道:“什么意思!你是说老子不厉害吗!”
还没等小学子说话,一只戒尺不知从哪飞了过来,“啪”地抽在崇山峻岭屁|股上。
崇山峻岭“哎呦”一声跳起来,被抽得满院乱跑,边躲戒尺边大喊道:“庄尤!不是说好了在人前不这样揍我的吗!”
照壁后面拐出一个身着青衫的先生,声音淡淡道:“他们见得还少吗?”
众学子自觉从中间分开一条道来,庄尤信步上前,欠身同两人行礼:“仙长。”
“庄先生好呀。”薛羽笑嘻嘻道,“恭喜恭喜,庄先生学府高升,连小山兄都化形啦!”
“远不及两位。”说罢,庄尤侧身让开道路,“门口人来人往,还请入内一叙。”
两人从善如流地跟着入府,在崇山峻岭叽里呱啦的叫骂声中,却依稀能听后面有小学子窃窃私语。
“这样厉害的仙长都识得庄先生!”
“可不是?我就说仙府那群根本就是花花架子,有真本领的早就拜入七大宗门啦!”
“我说这两位会不会也是先生请来的护府?若是的话,以后且不用怕仙府的泼皮来捣乱了!”
走在前方的庄尤微一顿,转身冲后面跟着的学子们哂道:“都无课业可做了?”
“有的有的!”学子们小鸡啄米,飞也似的散跑了。
“以前是管一个,现在是管一群,”庄尤略微无奈地摇了下头,对两人歉道,“见笑了。”
薛羽一摆手:“好说!只是他们讲的‘仙府泼皮’是什么意思?而且之前我们来寻你们时也并没说什么,怎么他们就将小山兄叫出来了?”
庄尤向两人解释,说现在仙府学府两派呈分庭抗礼之势,但学府方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中本就是后来居上,是借着不用看拳头大小的灵璧起家的。
说难听一些,除了嘴皮子利索以外,十分不能打。
然而天下大势,总是愈强者数量愈少,就算再普及全民修仙,还是练气期、筑基期这样劣等修为的修士最多。
而学府由这些平常修士组成,又为平常修士发声,为他们争取权利。
蛋糕总共就那么大,普通人分走一些,原先那些吃惯了好处的高修为修士自然就看不过去了。
之前便有几次,无论是明枪还是暗箭,仙府的修士都来他们学府闹过几次,甚至还闹出了人命,若不是有重明鸟这样的上古妖兽镇守,学府必然元气大伤。
于是这次有这样高修为的两人直接上门,学子便以为又是仙府的什么阴谋。
“没想到是误伤仙长,实在抱歉。”庄尤说道。
“也没打起来,没什么可道歉的。”薛羽说道,“再说了,小山兄也打不过我师父啊。”
庄尤一愣,失笑道:“也是。”
不过这事确实是让薛羽有些唏嘘。
原本他以为由于自己的介入,本该发生的那些屠戮凡人的流血悲剧已经完全避免,现在来看,只是将冲突战线整个拉长了。
刀光剑影都隐没于暗潮之下,就连央都学府都过得如此战战兢兢,那么学府笼罩不到的地方,灵璧并未普及的地方,还有多少凡人依旧在被修士压迫的水深火热之中呢?
庄尤疑惑道:“仙长怎么这样看着我?可是觉得我们这学府立于群狼环伺之中,很是自不量力?”
“……当然不是!”薛羽回过神来。
言语的力量有多强大他可太清楚了。
古有“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而今亦有舆论战用于军事。
他道:“我只是没想明白,先生之前离开生养之地那样干脆,于求仙大道之类也没什么追求,我以为先生会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同小山兄离世隐居,怎么突然……”
突然就成为一名合格的普罗米修斯了?
“离世隐居固然容易,但你闭门不出,不代表别人不会找上门来。”庄尤神色寡淡,“我有崇山,暂且能保全自己,但总有更多人没有崇山,保全不住的。强食者饮弱者骨血养得膘肥体壮,就算我一避再避,等最后无处可避时又当如何呢?”
庄尤道:“若说大义,那也算不上,想要世界上像我这样的人过得好一些,说到底不过也是为了自己罢了。”
“但若是想要奋起,那么想同强者走一样的路子那必然是行不通的,治标不治本。”
“世界上总会有弱者,我想要做的,是弱者亦有可以举起的武器;他发出的声音,亦可以让强者振聋发聩。”
“那么言论,是最捷径的路子。”
薛羽听得热血沸腾。
“学医救不了中国人!!!”他发出鸡叫,“说得太好了啊鲁先生!”
庄尤:“?”
庄尤:“我姓庄。”
薛羽:“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其实看了灵璧的帖子留言板以后我就有几个问题想跟庄先生探讨一下……”
接下来,两人便就怎样在论坛版面保证实名制,以免以后有图谋不轨者浑水摸鱼;以及一些宗门世家、或是学府仙府这类的官方账号要怎样建立起来,比如说是否要几位长老的灵力联合认证后才能开户,等等等等一类,进行了深刻的探讨。
两人聊得都挺嗨,不知不觉窗外已是月亮高悬。
灯烛“啪”地亮起来,爆出三两灯花。
薛羽被声音惊了一惊,扭过头看到灯笼边的岑殊,正在支着下颚无聊剪烛玩儿。
柔软烛光映在他清隽的侧脸,好似一幅美人画卷。
“……哎呀,把师父给忘了。”薛羽站起来匆匆忙忙同庄尤辞行,“今天太晚了,咱们下次见面再聊!”
庄尤挽留道:“不用个晚饭再走吗?”
薛羽:“下次一定!”
岑殊敞开怀抱,接住他终于舍得归巢的小豹子。
一行人走出屋门,忽地听见院中有气若游丝的呻|吟声。
薛羽一“咦”:“还不是三月吧?怎么还有野猫叫春呢?”
庄尤面色一凝:“……糟了,将崇山忘了。”
两人:“……”
庄尤默背口诀收回戒尺,斜里缓缓扑拉来一只秃毛山鸡,有气无力地冲进庄尤怀里。
薛羽迟疑:“小山兄这是……都被打回原型了啊?”
庄尤略显尴尬地顺了顺重明鸟的毛。
“等等……!别走!我有话要跟我豹兄弟说!”
薛羽怜爱地凑到他身边:“小山兄请说。”
崇山峻岭从庄尤怀里挣扎出来,落地变成刚刚的红毛美少年,死狗一样压上薛羽的一边肩膀:“……庄尤不许听!”
“哦哦哦,那咱们去边上说吧。”
于是薛羽架着崇山峻岭,一瘸一拐地歪进旁边的小花坛里。
两人刚一藏好,崇山峻岭就恶狠狠地问他:“你给老子的功法是不是有问题!”
薛羽拨开扎在他脸上的红毛,试探着问:“怎么了吗?”
崇山峻岭抬手比了下两人的身高:“这化形再也长不大了!”
薛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型小些纯粹是因为修为没到顶,可崇山峻岭跟他差不多高,那便显得确实有点矮了。
庄尤看起来临近而立,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岁数相差能有十来岁。
“这个……当时我便说,你是禽类,我是哺乳类,我的功法可能并不适合你。”薛羽小心翼翼地说着,未免刺激重明脆弱的自尊心,又编瞎话道,“不过小山兄你且看咱俩其实看起来差不多大,我怎么说也没有诓你吧?”
崇山峻岭果然被忽悠住了:“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愁眉苦脸道:“唉!那可怎么办啊!我若不生得高大威猛些,以后怎压得住庄尤!”
“你竟打的是这个主意吗!”薛羽震惊了,“等会儿你俩也是弯的?”
崇山峻岭:“什么弯的?”
薛羽:“就是我师父是我漂亮老婆的关系。”
“哦!”崇山峻岭恍然大悟,接着忸怩着点了点头。
薛羽拍了拍革命同志的肩膀。
“你修为这样高,怎么会打不过庄先生?”薛羽疑惑。
崇山峻岭正直道:“老子怎么可以打老婆嘛!”
是这样,薛羽想,不过就是天天被老婆打罢了。
“唉,没事的,”薛羽搜肠刮肚地安慰他,“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别嫌矮攻矮,边○边吃○?”
崇山峻岭脸红了一下,哼哼唧唧说:“现在也可以吃到啊。”
薛羽:“?”
怎么好像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等会儿,”他问:“你俩到底谁是下面那个?”
崇山峻岭挺胸抬头,傲然道:“以后当然会是老子!”
薛羽面无表情:“哦。”
明白了,做梦呢这是。
都怪这鸟一直老婆老婆的叫,才让他误会了。
他拍拍崇山峻岭的肩膀:“加油,努力,小山兄你可以!”
崇山峻岭热血沸腾:“嗯!”
两人回到房间门口,崇山峻岭雄赳赳气昂昂地对庄尤说道:“你给老……我等着!”
说罢,头顶呆毛擦着庄尤的肩膀走进屋里。
庄尤冲两人歉意笑笑:“见谅。”
薛羽刚要开口,却听岑殊从旁道:“不必。”
薛羽:“?”
你俩又是什么时候建立起的革命友谊?
话音刚落,他还没来得及告别,岑殊的胳膊已经揽上他的腰。
薛羽全身一轻,再眨眼便已经回到无名峰寝殿里。
岑殊手臂撤开,薛羽向后一歪坐在床榻上。
这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黑沉沉的眼睛微微一眯,轻声道:“漂亮……老婆?”
薛羽浑身的毛都耸立起来:“你怎么可以偷听我俩说话!”
岑殊向前欺了一步,薛羽忽然大喊:“啊啊啊等一下!安徒生!安徒生在外面!还有、还有——”
寝殿大门豁然大开,岑殊袖摆一翻,两道人影“刷”地就从大门口飞了进来。
一团小小的兔子窝从当中一人手上脱出,落在薛羽怀里。
岑殊言简意赅:“一盏茶时间。”
薛羽忙不迭往堂下一看,愣了:“你是谁啊?”
雪麒早已被岑殊扔出了心得,此时必然是稳稳落地的,可另一人就不是。
对方从地上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脸,和一双紧贴后脑勺的雪白长耳朵。
“嘶——”薛羽倒吸一口凉气。
那人眼圈微红,泪盈于睫,楚楚可怜地轻声道:“我……我是安安的爹爹。是寻着狱娘的气息来到此处,还、还望仙君不要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薛羽连忙道,“你叫什么名字?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一定很辛苦吧?”
薛羽:呜呜,一下就理解我亲娘嘞,这小兔妖长得也太好看了叭!
在旁边倒茶的岑殊动作一顿,挑了挑眉。
“我名白兔,”兔妖斯斯文文地说道,“能寻见安安,自然一切辛苦都值得了。”
雪麒在一旁傻愣愣开口:“唉,小玉也是,怎能让你一人大老远跑来。”
薛羽:“就是!”
岑殊缓缓:“……?”
闻言白兔眼圈更红了几分,泪珠欲落不落地坠着:“麒哥别这么说,最开始也是因为我……我不好,骗了狱娘,她这才走的。”
雪麒颓废道:“她当年亦骗了我走了。”
白兔:“至少狱娘将孩子于你抚养了。”
“这倒是。”雪麒想了想,安慰道,“不过不管怎么说,现下安安也在这儿了……”
白兔忧愁道:“可我初为人父,育儿的道理半点不懂,也不知能不能养好安安。”
雪麒在一旁搔了搔脑袋:“稚羽都已安稳长大成人,若兔兄不介意,我可以帮你看顾安安。”
“真的吗?”兔妖眼中闪出几点星光,瞧着天可怜见的:“若有麒哥在侧,那必定是能帮上大忙的!”
雪麒:“我定竭尽全力!”
从头到尾没来得及插上话的薛羽:“……阿巴阿巴?”
兔妖羽睫轻颤,冲薛羽盈盈下拜:“还请仙君给我一个机会。”
薛羽:“那安徒生就拜托你了!”
“多谢仙君!”白兔热泪盈眶道。
这回两人并一小兔子是好好走出大门的。
等两人背影走远,朱红色的大门重新关上,薛羽才从兔妖的美颜暴击中缓过神来。
……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思索着重新爬上床,对上岑殊一言难尽的目光。
薛羽:“……”
“他们兽修的家庭关系真混乱哈?”
“爱徒亦不遑多让。”岑殊凉凉道,“……老婆?”
薛羽心中一紧,他辩白道:“这个,在我们异世那嘎达就是一爱称!”
岑殊欺身压上他,却见薛羽伸手在他肩头一撑:“等等!这回是真的!”
说罢,薛羽从胸口摸出灵璧来。
“小羽哥哥!”舞红嫣清脆的声音从灵璧中传了出来,“你今天是不是来我家了!!!”
薛羽:“今天确实……”
舞红嫣尖叫:“你来我家都不来看我!!!”
“你是不是从来不看灵璧聊天,我们大家都很想你!”
啊……他醒来之后确实光顾着和岑殊厮混来着。
“我也很想你们的!前段时间是有点忙,不过现在真的忙完了!”薛羽拳拳老父亲之心跟负罪感同时压了上来,他脱口而出道,“不如来我家玩吧!”
“好啊好啊!”舞红嫣立马说道,“什么时候?”
薛羽:“我都可以,看你们吧!”
“那我去和她们商量商量,”舞红嫣警告道,“小羽哥哥不许再不看灵璧了!”
薛羽:“一定一定!”
待两人挂了电话,薛羽目光一抬,对上上首人的黑眼睛时,这才想起来要问一问这座山头,和他自己名义上的主人。
他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问:“可以吗师父?”
岑殊的黑发垂落在薛羽颊边,带着还未散去的花蜜香气。
他一本正经地说:“看你表现。”
薛羽冲他呲了呲牙,勾着岑殊的脖子将人揽了下来:“我什么时候表现不好了!”
…………
……
此时此刻,薛羽心中那种恍如隔世的虚幻感才悄然散尽。
在他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之后,岑殊用万万功德将他栓了回来。
岑殊是他唯一的钉子。
而现在更多的人与他产生了关系。
那些亲人、友人,是扯着他的风筝线,是让他免于漂泊的锚。
于是薛羽不再是此间的逆旅异客,他混入红尘中,成为万万平凡人中的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一节也终于写完了……
上半个月三万字榜单的时候,我很慌张:我就剩两章就结尾了怎么凑三万字!!难道要写两万多字的番外!
结果完结正文:一万七。
后来:我只需要写一万多字的番外!三节小故事,一个小故事五千字肯定够了吧!
结果两节番外写完:三万字。
还剩最后的现代番外我一定在五千字内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