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寻伞记

    语文课，孔老师环视一圈，目光停在李果的身上说：“李果同学，你来背诵老舍先生名作《济南的冬天》第三段。”

    说罢推了推眼镜，眼神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浅笑。

    李果站起来，一脸懵，怎么会抽查我背诵？幸好李果怎么也是年级前十的好学生，要求背诵的，即便不会一字不落的背诵，但起码有个七八分。

    一段磕磕碰碰总算背出了小半段，此刻却结实地卡住了，怎么都想不起来。

    同桌刘芳一阵比划，李果越加茫然。刘芳试图摊开书，让李果瞧一眼，却被孔老师抬手一指，呆立当场，手一摊爱莫能助。

    轻轻地声音却从后面传来：“这样，一道儿白，一道儿暗黄……”李果眼睛一亮，这是来自学霸的提示。

    孔老师有些不悦，对着莫凡说：“看来新同学很渴望表现一下自己，但也要遵守纪律，现在是李果同学在回答问题，其他同学不得作声，否者就给个机会你们背诵全文。”

    莫凡没有任何回应，仍是神游天外的样子，李果见状继续背诵，但没背几句，却又是卡壳，其他同学都缩了缩身子，不敢造次。

    轻轻地声音竟又传来：“叫你希望看见一点更美的山的肌肤……”

    孔老师也是惊了，这是完全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啊：“莫凡，你背诵全文，错漏一处，午饭就别吃了”

    “抗议老师，你这是体罚。”李果义不容辞声援

    莫凡却没什么波澜，只低头看课本。在孔老师和李果气势对决间，胜负未决之时，莫凡站了起来，合上课本，才缓缓开口，流畅背诵。

    一众同学皆惊得鸦雀无声，细细对照，竟是背诵的一字不差。

    孔老师亦是惊得目瞪口呆，年龄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孔老师，两年前自己都还是个学生，深知即便老师要求背诵的段落都未必愿意去背诵，何况他从来都没要求全文背诵，他怎么就能如此流畅的全文背诵。

    良久，孔老师才回过神，说道：“很好，你们都要向莫凡同学学习，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莫凡缓缓坐下，无波无澜。

    李果却是兴奋异常，转过身，对着莫凡灿烂笑道：“莫凡学霸威武。”

    李果好看的眼睛，闪着星星，朱唇贝齿分外可爱。

    莫凡过分白皙的脸庞，红晕爬上了耳根。

    “人比花娇艳，妖孽啊”李果不禁如是想来。片刻不敢久呆，赶忙回身坐好。

    孔老师边把手中试卷发下，边说：“都安静了，现在这是第一次语文测验，希望大家认真作答诚实作答，以便老师更好掌握你们的真实成绩”

    一时无话，铃声响起，众人都交了卷，准备去食堂吃午饭。

    此时雨下的比上午更大了，同学们三三两两撑伞走去打饭。

    李果从座位上取出一把伞，挽着刘芳，笑问：“莫凡你带伞了吧，要去吃饭咯”

    莫凡点头，看着她俩共撑一把伞，走入雨中。伞是橘红色的，看起来有些旧了，但保养的很好，也足够大，轻松遮挡两人。

    很快，教室里剩余寥寥几人，皆是早上没带伞的同学，望着雨犯愁。

    莫凡有伞，只是没有食欲，偏头痛犯了。脑中没有片刻休息，一幕一帧，各种信息不停刻入，所以，一直以来很多时候，他都显得恍恍惚惚，总在神游天外。

    “答应要去吃饭的”莫凡如是想来，便起身，缓缓走向饭堂。

    一路，都是形形色色的伞，雨中，这是一幅别样的美好画卷。

    走到饭堂门口，却见李果和刘芳在谈论着什么，看神色有些着急。细听，原来，李果的伞让人拿错了，此时留在地上的伞并非李果的，虽然不论颜色款式，甚至新旧程度都接近。

    刘芳劝道：“两把伞差不多，不亏不亏，算了走吧。”

    李果却非常低落，压抑着声音开口：“这是我妈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

    刘芳是知道一些的，李果母亲和父亲是高中同学，从校服到婚纱，他们的爱情让很多人都羡慕了。

    但浪漫敌不过现实。奉子成婚的他们，婚后生活不尽人意。李母好强，事事争先，事业蒸蒸日上，李父虽然是军人，但天生中二，这气质令他在军旅生涯中，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气度，令一众战友望尘莫及，连读两年获全军大比第一。但生活上，却显得稚气难消，荒诞可笑不可依靠。加之，夫妻联系稀疏，一年相聚次数，单手屈指可数。

    在李果6岁那年，李父执行任务时，不仅违了军令还伤了腿，最终被迫退役了，终日消沉。李果8岁时候，父母便离异了。李果性格刚烈，8岁的李果，把家里关于母亲的一切东西都销毁，自此对母亲视如路人。

    直到有次大雨，已经11岁的李果，被困在学校门口。门卫递给了她一把伞，告诉她是前方那人给她的。李果透过雨幕，隐约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向前方跑远，没有撑伞，样子有些狼狈。

    李果能认出，那是她母亲，那个处处显露优雅的女人，在雨中不顾形象的跑远了。内心被触动，其实，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已经有些能理解母亲了，此刻，仿佛心底某处开始愈合。但，终究李果也只是紧了紧手中的伞。

    莫凡不清楚太多细节，但知道，这伞对李果很重要。

    莫凡闭上眼思索：“拿错伞的人只会比李果他们早出来一会，那就应该就是我来的时候，那我应该看到过那人。”

    念及此，来时路上，每一个细节，都一幕幕一帧帧地在脑海回放，每一个同学的样子都能清晰记得，每一把伞都能清晰记得，画面锁定一个女生，个子不高，但身材比例匀称，戴金属框架眼镜，样貌清新可人，见她一手拿着金属饭盒，另一手撑着的正是李果的伞。

    莫凡顾不得安慰李果，便跑开了。李果正难过，也没留意到莫凡。

    女生大都喜欢把饭带回宿舍去吃。看样子，佩戴眼镜，比较像是初三同学。莫凡一路往前追，穿过布告栏，追到了宿舍区，四下搜索，终是无果。

    莫凡一番思索衡量，跑去布告栏细看优秀学生的照片，先从眼镜入手。按李果所言，戴眼镜皆是学霸，那布告栏很大几率可以找到那女生的信息，可惜，并没有找到她。

    随即，只能采用较笨的办法了，去女生宿舍楼下守着，希望可以碰巧遇见。可直到上课了，应该所有的女生都去上课了吧，莫凡仍没看见那个女生。

    莫凡略一思索，又生一计，趁着上课时间，每人都在教室，挨个教室找，总能找到吧。从初三开始，一班一班找下来，一直到把初一班级都找完了，硬是没找到，还差点被扭送办公室。

    莫凡语默了，但心未死，又生一计。去买来齐全的绘画工具和颜料。回到教室，此时已经放学，距离晚自习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足够画好了。

    很快，一张素描就成了，再细致描画，细化明暗处理和灰黑对比，一张栩栩如生，黑白照片一般的画像就成了，细看竟和那女生一般无二。莫凡没有停歇，又取出颜料，细细斟酌开始调色。上完色，经彩色处理后的画像更如真人跃然纸上。

    抓紧时间，莫凡在画像右下方，又写上“寻她，提供线索，依重要程度予100到500奖励，联系电话159…… 二九班 莫凡”，急忙贴去了布告栏。片刻，一思量，还觉不稳妥，对着贴好了的画像拍了照，直奔校外，来到打印店，一口气洗出了十张照片，回到学校，在饭堂，宿舍楼，阅览室门口，多媒体教室门口等等，各贴了一张相片。

    莫凡被请到了教导处，在场的还有孔老师。教导主任口若悬河，孔老师忙忙点头称是，莫凡恍惚神游不知魂在何处。

    正此时，莫凡手机响了，莫凡说：“家里急事，接个电话。”莫凡走到一旁，看了来电显示是一个本地固话打来（那时候初中生有手机的不多），应该是提供线索的。果然，电话那头说，这个女生是他们班刚转来的同学，当面给了酬金，再提供具体信息。

    莫凡和孔老师一同走出了教导处，经莫凡保证不会再犯同样事情后，再补交一份检讨，此事便算是揭过了。

    孔老师对莫凡摇了摇头，说道：“人不疯狂枉少年，但你还这么小，也太疯狂了，以后低调点知道了吗。”

    莫凡不明就里，但仍点了点头，默默走开。按约定去了教学楼后面的运动场，找到了那个同学。

    原来照片上女生，名叫赵雅诗，初二一班转校生，今天才第一天来上课。中午时候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此时晚自习已结束，而莫凡即便有伞，在这大雨滂沱的一天，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丝毫未觉。更是早上至今滴水未进，此刻顿觉疲乏无力饥肠辘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