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风雨欲来，帝王无情
锦和宫内，萧贵妃还处在正宏帝的态度中没有回过神来。
她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自己筹划这么多天，不惜冒着让褚亦淙多日无法上朝的风险所做的一切，竟会换来如此结局。
师太的字在她心里是决计不会出错的，当年就是凭借着师太的助力，她才一步步有了今日在后宫的位置。
是御医吗？是桃枝吗？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然而她此生就算想破脑袋，也无法得知。
其实，哪一环都没有错，如果说唯一的错处，那就是她高估了自己在正宏帝心中的位置，更错估了花家对于正宏帝的价值。
正宏帝走之前没再多跟她说一句话。
后宫之事，这位皇帝原本就不愿多插手，他乐得见后宫的女人们以他为天，为他争风吃醋，甚至是使些手段。
若不是今日之事对昭岚殿那位有了威胁，恐怕就算褚亦淙真的没了半条命，他也不会这么快赶来。
褚亦淙的封地，还要在前朝商议后再做决定。但她萧贵妃今后的位分就是薛皇后说了算了。
贵妃的位子是如何也保不住了，但好在萧丞相是皇上跟前得力的人，皇后就算看在这上面也会有所忌惮，不至于将她打入冷宫。
只是萧贵妃平日里仗着自己哥哥在前朝深得帝心，没少顶撞皇后，今后的日子恐怕是没那么好过了。
这些事正宏帝岂能不知？可他明明知道却还把她交在皇后手里，这才是最让萧贵妃彻底心凉的：这位皇帝比自己想象的更薄情寡义。
萧贵妃作何感想，正宏帝没有心思再去关心，他只想赶紧赶到昭岚殿：与花沁白的关系刚有所缓和，竟然就被这些事情给搅乱了！
昭岚殿内，花沁白依旧是那身干净素雅的装扮，险些就被诬陷对皇子下毒这么大的事情，她面上也看不出情绪。看来花清宸不光说话的风格随了这位小姑姑，那矜贵慵懒又波澜不惊的样子，也是如出一辙了。
刚被萧贵妃派人来翻乱的地方，都还原原本本的散落各处，花沁白特意命人放着不要打扫，她就是要让正宏帝看到，就是要让他对自己更愧疚。
之后几日她要做的事情太过冒险，加上她深知正宏帝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为了保全花家，她也希望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正宏帝匆匆赶来，花沁白在行礼的时候，甚至能看到他额角急出的薄汗，若是放在出事前，她心里定是开心极了。
说来也真是讽刺，如今两个人不过为着各自的目的，维持着表面上的恩爱罢了。
不出花沁白所料，正宏帝看着一地的狼藉，眉间的皱纹又紧促了一分，眼里的歉意和愤怒转瞬即逝，但还是被花沁白察觉。
然而今日做这些，早已不是为了上演什么你侬我侬的深情戏码。
“锦和宫里的一切，朕已知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你生性良善，朕知道这一切并非你所为。是谁要栽赃陷害，朕已命人去调查，定不会让你吃亏。”
正宏帝扶起行礼的花沁白，柔声安慰。但花沁白似是没有听到一般，并未回答。
正宏帝知道，她大概又是想到五皇子中毒之事定是薛皇后所为。如今二皇子也身中此毒，矛头对准了昭岚殿，对准了她花沁白，是谁所为显而易见，还有什么需要再调查的吗？
花沁白不回应，正宏帝全当她是还在为今日昭岚殿被擅自闯入搜查的事情感到委屈，接着道：“锦和宫的那对母子，我已经都处置了，二皇子不日便会被送往封地，她母妃念在萧丞相的情面，免除死罪，但妃位是保不住了，朕已将她交给皇后处置。”
这一次花沁白不再毫无反应，她抬起头来看着正宏帝，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陛下明知此事锦和宫里的人也是受害者，为何却要靠惩治锦和宫里的母子来宽慰我。”
花沁白入宫十余年，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质问正宏帝。
“爱妃是个聪明人，这次非要让朕把话都说的那么明白吗！”正宏帝厉声道。
今日前朝本就在为西离的事情争论不休，一堆折子等着他去处理，而他先是在锦和宫内动了一番怒气，如今又被花沁白接连质问，饶是对她宠爱有加，对花家有所忌惮，语气也抑制不住的严肃了起来。
这样剑拔弩张的状态，是昭岚殿内从未发生过的，殿中的奴才婢女第一次见皇帝动怒，齐刷刷地跪下不敢再抬头。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陛下有话要说，闲杂人等未经传召不得入内。”花沁白没有回答正宏帝的问题，放着一般嫔妃也早就吓得认错了，但今天这样的局面，正是她所需要的。
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房中只剩下花沁白与正宏帝二人，气氛也变得愈发紧张。
“陛下无需多言了，臣妾知道的，在这后宫无论薛家的人做了什么，您都没办法去说什么或者做什么的。”
花沁白接着冷笑道：
“不是因为薛家在前朝的势力，也不是因为薛皇后和太后两人在后宫盘根错节的关系。”
话说到一半，花沁白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正宏帝，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出正宏帝最忌讳听到的话。
“是因为你今日能坐在龙椅上，全仗着薛太后当年没有亲生儿子，而你又是她唯一能选择的皇子，若不是薛家一步步的筹谋算计，如今坐在这大殿之上的，恐怕是当年的成王殿下吧。”
正宏帝简直不可置信，薛家，成王……花沁白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或者说花家已经知道了什么。
花沁白全然不顾正宏帝的震惊，说出足以让正宏帝立马处死她的话，彻底将两人这些年的夫妻情谊粉碎。
“当年陛下放下身份去花家提亲，真的是因为对臣妾一见钟情吗？还是因为花家最能解你们当时的燃眉之急？”
听到这里，正宏帝的三分怀疑也要变成十分了。
花沁白这个状态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正宏帝是真的气急了，也是想让花沁白赶紧闭嘴，盛怒之下竟出手给了她一耳光。
“如果你还想让花家的上百口人能活命，最好此生都别再说出刚才那番话。朕对你虽然情义深重，但也绝不允许有人能威胁到朕的皇位。”
在正宏帝将要离开昭岚殿时，花沁白说了她与正宏帝的最后一句话：“陛下，您说，如果我哥哥知道了这些，他那么善恶分明的一个人，还会再倾尽花家的财力，替您守护这江山吗？”
说完这句话，花沁白便朝寝殿走去。这句话不能保花家一世，但也足够让正宏帝不会那么快对花家下手。
起码听起来，十几年前的肮脏事儿，今日只被她花沁白知晓，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哥哥花海涵。
正宏帝走了，可能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这会是他与花沁白的最后一面。
————
花清宸的小院内——
暗小四将宫里的消息向两位主子一一汇报。
原来正宏帝只是命人将昭岚殿给看守起来，真正的原因无人知晓，只是锦和宫今日闹的那一通，让人纷纷猜测，二皇子中毒一事真与花贵妃有关。
“你小姑姑果真是有勇有谋，她最后所说的那番话，即是笃定了正宏帝对她尚有情谊不会赐死，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整个花家摘出来呢。”
赵承钰之前很是好奇，花清宸的性子既跟几个哥哥不一样，也不似花海涵那般老谋深算，莫不是随了他没见过的母亲，如今这样一看，倒是有几分像他这位小姑姑。
“嗯，我小姑姑如此笃定正宏帝对她情谊不一般，却还是能亲手去摧毁这十几年的夫妻情。”
花清宸没有正面回答赵承钰，但刚刚那番话却让他不得不在意。
是啊，花清宸最像他这位姑姑，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和事情，可以将自己放在危险的境地里，可一旦不在意了，也能毫不留恋地将一切都摧毁，不给人留一丝奢望。
入夜，花清宸惦记着宫里的事情，喝起酒来也比往日要快了很多。
赵承钰在旁边陪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花清宸不说话，他也不多问。
父亲和几位哥哥在外地忙着花家的产业，辰风哥和梅庐的老头子带着五皇子去了瀛洲岛上。
明日，宫里将会传来花贵妃的死讯，短短几日，花清宸身边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未知的危险并不足以让花清宸忧心，甚至是自己的命他都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怕自己守护不了这些想要守护的人。
花清宸又饮尽了一壶酒，突然不发一言地看向赵承钰。
赵承钰知道，花清宸这是又要醉了，醉眼朦胧的样子让他的心又漏跳了半拍。
虽然花清宸从出事开始，就总是在他面前喝醉，或者胡言乱语说一些撩拨他的话，但今天这个眼神，明显是想问他什么。
赵承钰今日带着风巾，胆子也自然大了许多，竟然将手覆在他的手上，迎着花清宸的桃花眼，回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目光。
还没待花清宸感动一下，赵承钰就干脆利落地抱起花清宸往卧房走去，暗卫们集体捂眼睛，只听见赵承钰冷冷地说了句：“睡觉”。
暗卫们集体望天，这……要回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