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贵妃殒命，清宸入宫
虽那日在听渊阁中，两人都初尝了心动的滋味，近几日赵承钰也是留宿在花清宸院里，但两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默契，没人去戳破这层窗户纸。
两人之间的触碰，也多为无意间。
依花清宸的性子，哪怕心里早就认定了此人，也是要别扭一阵的。这一点赵承钰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那日之后便再也没做什么去撩拨花清宸。
这跟花清宸需要顺毛捋有一定关系，所以赵承钰不敢轻举妄动。
最主要的，还是赵承钰真想宠着他，不想强迫这人就范，见花清宸日日为花家的事情操劳，不忍欺负他。
像今日这样将花清宸抱回房中的事情，赵承钰还处在“一回生”的阶段，暗卫们就看着自家主子表情严肃正视前方，不曾低头看一眼怀中的人。
暗一：你见小将军何时这么紧张过。
暗小四：战场上也未曾有过这种表情。
花清宸虽然比赵承钰年长几岁，但身量上早就被他超过了，如今被这样抱着，若是放在往日，早就要炸毛了，但今天许是喝醉了，也许是连日来的相处，让两个人的心跟靠近彼此，竟然也没折腾，在赵承钰怀中仿佛睡着了一般。
抱着他的赵承钰可不似他这么自在，一边心疼花清宸这么大的人，体重轻的竟让他觉得似与抱八两无异，一边不舍得一会儿就这样放开手。
只是小院距离花清宸的卧房总共没有两步路，赵承钰就算再不想将花清宸放下，也得放下了。
他拧了帕子，为花清宸擦拭脸颊，小将军除了照顾还是小奶猫时候的八两，还不曾这样贴心的照顾过谁，手法生疏却也温柔得很。
赵承钰放下帕子，为花清宸褪去外衣。
就在暗卫们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准备离开的时候，赵承钰为花清宸盖好被子，转身离开了卧房。
而赵承钰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刚还在熟睡的花清宸倏地睁开了眼睛，明亮的眸子简直跟八两有的一拼，哪里有半分睡意。
花清宸侧过身，面朝里，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
赵承钰走出房间，暗卫们都好奇这是什么情况：花主子也没有要打人的意思啊。赵承钰并未理会几个吃瓜群众，对着几个人所在的暗处看了一眼。
其他暗卫们立马散开，纷纷假装望天，只有暗小四闪到赵承钰身后，心里腹诽这帮人真不地道。
小四开口道：“禀报主子，江南那边已经按照您吩咐的准备好了，只等您下命令。西北方面，赵将军也派人快马加鞭往回送信了，时间也是来得及的。”
赵承钰点头示意，暗小四知道他心里有算计了，便又隐于黑暗。
虽然花家的财力对正宏帝绝对是致命的诱惑，明天无论花清宸提出的条件在外人眼里看来有多离谱，正宏帝最终也都会咬牙答应下来，但他不想让花清宸等太久——
这人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翌日。
其实花清宸早就醒了，但他一直躺在床上没有起身。
再过一会儿，花沁白病逝的消息就会传来。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儿，入了宫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与娘家再无关系了，但花沁白不一样，如果正宏帝还想继续跟花家合作，就不可能不叫花家的人去宫里，把事情交代清楚。
花清宸在消息传来前迟迟未起，是不想给正宏帝留下任何怀疑的空间。这位皇帝他之前进宫是见过的，面上一副慈爱的样子，实际上疑心颇重也惯会借刀杀人。
他花清宸是花家老幺，有哥哥们宠爱，花家的钱随便花，花家的事一概不用操心，出了名的纨绔，皇帝时时关注着花家，自然知道他是不可能早起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哪怕心里惦记，面儿上也是要装出与往常无异的样子。
花清宸推测，按照小姑姑的性子，必然是会选在正宏帝上朝的时候服下药，等他下朝赶到昭岚殿，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再不愿意相信也不行了。待处理了昭岚殿里的奴婢们，想好跟花家怎么交代，申时左右能有人来报信，就算正宏帝反应快了。
吃了酒，撸了一会八两，果然，刚过申时宫里就来传信：花贵妃出事了。
花家的家主们如今都不在阙都，能去的只有花清宸，这样也好，起码正宏帝不会对花清宸这纨绔少爷太过防备，交涉起来倒也不用那么费力了。
花清宸平日里一副慵懒的模样，也不似赵承钰那般戏精，对他来说今日最难的事情，就是如何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这对花清宸来说，简直比一日不饮酒都要难。
为了能让自己看上去伤心至极、形色憔悴些，花清宸昨夜才多饮了一些酒。大内送信来之前，他又让暗一弄了点盐水，在两只眼角的位置点了一下。别说主意虽然挺馊，但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花清宸的眼睛看起来确像是哭过，再半眯着眼睛，真真一副接到花沁白死讯，悲痛欲绝的样子。
只是他本就一双桃花眼，如今被染上了粉色，难免会让人想入非非。暗一心里直呼好家伙，不知道小将军看到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暂且不想小将军今日见到后是黑脸还是红脸，暗一在暗处跟着花清宸进了宫，饶是宫内有大内侍卫巡逻护卫，竟也未曾察觉到花清宸身边还有人暗中跟随。
————
花清宸儿时曾来过几次昭岚殿，但宫里规矩多，这位少爷长大后便找各种理由不想进宫，花沁白也是无奈得很。
几个小辈里面只有花辰风会经常过来，因此花沁白当时才放心让褚亦泽跟着他去往瀛洲岛。
花清宸被带到昭岚殿后，看着这座死气沉沉的宫殿，只觉得讽刺：此处已不可能再恢复往日的热闹了，若不是正宏帝凉了小姑姑的心，不能说可以接着享受天伦之乐，也是可以继续父慈子孝的。
“真是活该啊。”花清宸心里念叨。
花清宸走进寝殿，正宏帝坐在床榻边，身上还穿着朝服，大概是一下早朝就赶了过来，手里攥着一张纸，多半是花沁白的“遗言”……小姑姑真是把戏做足了。花清宸忍不住暗暗赞叹起来。
不知道是这几年都没有见过正宏帝的原因，还是花沁白的自尽给他的打击太大，花清宸一瞬间只觉得这位阴狠算计的帝王，身型竟也显得有些憔悴。
正宏帝身后，是一脸平静的花沁白。
花清宸往塌上望了一眼，看到花沁白的颈上还有淡淡的勒痕时，他愣住了。
按计划，花沁白该是服毒自尽才对，可她为了不让正宏帝再追溯毒药的来源，牵扯到更多的人，竟真狠心将自己吊出勒痕……花清宸此刻已经开始佩服起他这位小姑姑了。
而花清宸愣住的样子，再配上他泛红的眼角，看在正宏帝的眼里反倒像是从未见过风浪的花家老幺，被眼前的这副景象吓到了。
“是清宸吧，不必行礼了。”正宏帝竟然真的以为花清宸是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为了体谅“年少无知”的他，主动免了行礼，打开话口。
花清宸心里想笑，面上却不得不装出样子，行礼谢恩。
正宏帝自顾自道：“你父亲和兄长们都在别处赶不回来，难为你一个孩子过来承受这样的丧亲之痛。”
他见花清宸不言语，只能接着说：“如你所见，你小姑姑……”
“待我下朝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你小姑姑嫁进宫前，是花家唯一的女孩，朕知道他是如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当时执意纳她入宫，也是真心属意，这几年一直保护着她，只希望她不要觉得在宫中呆的委屈，比不上出阁前。”
正宏帝絮絮叨叨了这么多，花清宸一句也听不下去：在民间这种靠着女子娘家支援的尚且还能说一句凤凰男，怎么你正宏帝做了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为了巩固自己以见不得人的手段抢来的皇位娶了我们花家的女子，如今还要为自己歌功颂德一番吗？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话可不能这么说，今天花清宸过来不是跟正宏帝摊牌的，时机也尚未到，只能言不由衷道：“天下人都知晓陛下对花贵妃的宠爱，今日这个结果只能说明我小姑姑没有那个福气了。”
“孩子，这是你小姑姑的遗言，她生性洒脱自在，虽在宫里住了这几年，心里总还是想着娘家的，如今只想回花家下葬。”
正宏帝犹豫道：“但是自古以来，入宫后的妃嫔皆不会再葬回娘家，我朝也没有这样的规矩……朕是想满足她的一切心愿，但这……”
正宏帝心里暗自庆幸来的是花清宸，这傻孩子完全跟着他的节奏走。却不知自己正中下怀，花清宸内心冷笑：总算直奔主题了您！
“陛下，虽没有这个规矩，但草民也知晓，若您愿意帮我小姑姑实现遗愿，这事其实也不是办不到。”花清宸心想：既然你觉得我年少无知，那我就做实了这毛头小子的人设吧。
见正宏帝不说话，花清宸又似是难过道：“家父时常教育我们几个，若想获得，需先舍得，陛下若能满足我小姑姑最后的愿望，花家将倾尽财力为陛下效力。”
正宏帝没想到自己还没提条件，这傻小子就先自己亮牌了。但为什么说这人贪心不足呢，他接下来的话，让花清宸第一次知道天下竟真有这么不要脸之人。
正宏帝一副对花清宸所提条件毫不动心、只是万分悲痛的模样，嘴上说着：“我励精图治，只想在位时能平定西离，近几个月又因江南水患之事，忙于朝政，与你小姑姑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只想死后同穴，来世能再续姻缘。”
终于直入主题了，花清宸思考了一番，回道：“如今江南水患，赵家军常年在西北边境与西离军斡旋，这些花费，花家都愿意承担。我小姑姑若还活着，肯定也是想为陛下如此分忧的。父亲对我小姑姑的宠爱自是不必说，即便今日他不在场，这个决定我也可以替他做了，希望陛下能让他再见上我小姑姑最后一面。”
两人一来一回间，只让花清宸觉得，自己和花沁白的决定真是没做错，正宏帝自私又薄情，趁着五皇子之事能暗渡出宫，起码下半辈子可以过得自在。
正宏帝毕竟要装装样子，面儿上仍要做出深情一世、不为金钱所动的形象。
一个时辰后，他只是让花清宸先回花家，至于花沁白的遗体能否带回花家，还要再想一下。
花清宸知道正宏帝面对这样的诱惑，不可能不动心，但他还是希望能更快一些将花沁白接出宫，毕竟时间越久，越容易露出端倪。
而花沁白的假死药，只能维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