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梦中人
“谁教你白给饭吃了？那不是，死了也怪麻烦的。”
女人一边絮叨的说着，一边剥着豆子，扔到桌上摆着的一个碗里，噼里啪啦的。
这时，男人的声音压低了，道：“我告诉你，那人牙子说了，这小东西不是个普通人，他爹妈都是修仙的，他肯定也跟别人不一样。没那么容易死。”
“你听他胡扯呢。他那儿那么多孩子，哪来的那些修仙的小崽子，干等着他抓。”
“你懂什么！？你知道他比别人贵多少吗？”
这话就很明显了，也就是说，那一群小崽子中，只有他与众不同。
沈知晚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她搞不懂这两个人的身份。他们是魔族的人？不然怎么会这么痛恨修真之人。要是不痛恨，又怎么会让其子当奴隶。
女人怒道：“败家子儿吗？！你肯定是让人给骗了！你看他那个干巴样子。”
“我说是就是！”
“行行行！神经……那你就不怕有修仙的来这要人？就知道给家里添麻烦。”
“哪还有多少修仙的？这战乱刚过，谁知道咱这有？”
“像这种地方，”男人敲了敲桌子，语气里满是牢骚和不满，“离魔头们那么近，把他养大，让他修了仙法，就不用愁了。你看现在，全都死的死，伤的伤，但和平不了几年，等把他养大，过几年，估计，还有的闹呢。那时你就知道他有什么用了。”
女人冷哼了一声，给他泼冷水道：“就你这个养法，没准儿哪天就受不了跑了呢。”
“他敢？！看老子不剥了他的皮！”
二人不再说话了，沉默了半晌，女人剥完了手里的东西，端着碗起身出去了。
沈知晚蹲在屋顶上，以一种艰难的姿势，腰酸腿痛，蹙眉缓缓起身，叹了口气。
在她的脑子里，把刚听到的只言片语好生捋了一遍。这里大概就是人魔边境，但不知发生了什么，江玄卿竟沦落至此，还是被人给卖给别人的。
好奇怪。
没一会儿，夜幕降临了。她闻到了一股饭味，不怎么香。这时才看到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个小女孩，是那对夫妻的女儿。一家三口齐坐在刚才夫妻坐的桌子边吃饭。
江玄卿呢？
沈知晚悄无声息的跳了下去，没有人觉察到她，好似她根本不存在。这里很小，她转了一圈，才看到小孩在柴房，洗衣服。
“……”
沈知晚无语的撇撇嘴。这家里的一切，似乎都显得很平淡，平静，却隐藏着悲愤与凄凉。
旁边一个小矮凳，点着盏小灯，借着昏暗的光，小江玄卿抿着唇，木着脸，用尽了力气搓洗着一家子的布衣。
只是不知道他的心中，是否也像脸上一样，没有思想。
沈知晚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看着这个小孩，很难把他和那个清冷高傲，受人景仰的高岭之花联系到一起。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沈知晚思绪万千，失魂落魄的回过了头，却对上了一双琉璃色的眸子，与身后的小孩是那么一样。
她心脏猛的一抽。
这双眸子中不似平常那样冷淡，而是看不尽的悲戚，凄凉。只是在看到她时，转而成了讶然，那抹凄凉被冲淡了许多，多了些柔软的东西。
沈知晚搞不清楚，不敢随意开口。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沉默。
但她好像看到了他眼中一点点的变化，在月光下，他眼底的情感流转灵动，好像抛却了刚才不愉快的画面，看到眼前的女子，一切都转圜了。他的眼睛里又复杂起来。
江玄卿低下了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沈知晚皱起眉，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自己。略一想想，他才见到小时候的自己挨欺负，连口饭也吃不上。
这大概是他记忆深处里，不愿提及的往事，可是梦却不能控制。
沈知晚忽然有些心酸，怜惜眼前的男人，难道他经常不能控制的做这种梦吗？一遍一遍在他眼前重演，犹如漠然的在心头凌迟。
她垂下了眼皮，耷拉着眉毛，主动往前一步，伸手轻轻去抱江玄卿。竟然抱住了。
两人皆是一怔。
不过随即，江玄卿就伸手，没有犹豫的搂住了她的腰，垂着头将脸埋到她的颈间。看上去软弱又委屈。
沈知晚忽然意识到，他不知道她是有自我意识的，还以为她只是他梦里的产物。沈知晚一颗提起的心又放下了。
她轻轻拍拍他的背，一只手胡乱摸索，摸到了冰凉的发冠，又像个瞎子一样，哆嗦着往下一寸，揉了揉软软的头发。
江玄卿一动也不动，这时的他与那个瘦弱的小孩能看出是一个人了，依旧是内敛。虽然沈知晚刚才没看出来，但她觉得，那个小的也是这样的感受，委屈又不甘。
他二人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了。单看这样，一点也不像师徒关系。沈知晚从一开始也没把他当师尊，虽然把“师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可她没有细思过这是什么意思。
而江玄卿，遭魔毒摧残，身心俱损，竟还要侵入他的精神。在发毒前后，总是要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他经历过的，也是他想忘记却忘不掉的，他躲不开。
沈知晚模模糊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反正是在梦中，那她就当一个尽职的梦中人，安安静静的抱着他。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打破了梦中的寂静。
沈知晚睁开朦胧的眼睛，想要扭头去看声音的来源。可江玄卿却死死搂着她不撒手，也一点都不好奇这声响，甚至是有些抗拒。
“你个兔崽子，想造反？”是那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震耳欲聋，沈知晚皱起眉。她缓缓动了动身子，和江玄卿调换了位置，让他背对了那个柴房。
而她，刚好也能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小江玄卿跪在地上，膝盖边是一个裂成几瓣的碗。这不难猜，想来是男人给他送饭，他没接住。
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男人却好像被毁了什么宝贝一样，怒发冲冠，恶狠狠的揪住他的头发，晃了几晃。
“我问你他妈是不是想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