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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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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一依旧在医馆跟着扁舟子学习医术,扁舟子像一叶蒲公英,哪天某地又出现一个怪病的风一吹来,或是京城的小吃他又吃腻了,便乘着风四处闲逛去了,短则三五天,长的话就是归期不定了。留下两个一知半解的小徒弟,对着满院子的草药和天书一样的医书。

    如一深深觉得,当初扁舟子贴那张招人的告示纯粹是想找个帮他看院子的,自己真是上了贼船了。

    不过调侃归调侃,扁舟子还算得上是个称职的师父,每每回到医馆,总是会认真询问如一和渔生的功课,若是被他发现偷懒儿,那是少不了要挨一顿批的。当然,除了口头批评之外,扁舟子还有些损方子,他会一种方子,能让人喝了浑身不舒坦却又从脉象上把不出来,这药也不伤身体,难受个两三日便好了。

    如一就中过一回招,从此,再不敢不认真学习。

    时光溜得很快,秋去冬来很快又入春。这小半年里,如一和颜润娘的关系愈发亲近,如一念她一个人过不容易,时常带些好吃好玩的去看望她,一来二去,二人便熟络了。同时,如一对自己一开始的想法一直也没放弃,但多数女子已是受尽生活的冷暖,哪怕有束光打下来,也不信会给自己带来光明,黑夜里走久了就连阳光的样子也忘了,但如一一直在试着说服她们。

    哦,对了,值得一提的是,如一总算是把那只受伤的小白鸽养好了,还磕磕绊绊地做起了驯鸽师,效果还挺不错,小白鸽已经能从原来的十回迷路八回降到了五回了,如一对未来很有信心,她觉得,这只鸽子一定能成一只合格的信鸽。

    不过可能是受伤的时候摔坏了鸽子的什么定位系统?这只蠢鸽子降落的位置总也选不好。不是落到书上就是落到屋檐上,如一在渔生的教授下已经学会了一身的爬树本领,一抓一个准。

    换到付子归,就是总落到他的砚台里,沾了一腿黑。可能鸽子也意识到了这样不好,很快又飞出来落到纸上,成功在付子归刚写好的“奏禀君上”上踩一个高傲的鸽爪。在和白鸽蠢萌的绿豆眼大眼瞪小眼几回之后,付子归学乖了,他算好了鸽子迷路的时间,尽量在那个时间段里赶紧写完奏章,然后安静地坐着等它来,写好信,再勤勤恳恳地洗好鸽子腿之后,再给人送回去。

    常福每回见付子归无比认真地给鸽子洗澡的时候,都觉得要么是他家公子疯了,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为什么从小不沾阳春水的公子会一边给扑腾得好像要生拔它毛的鸽子洗澡,一边还能露出这样温柔的微笑。

    咿,瘆得慌。常福边搓手臂边如是想。

    生活一地鸽毛,小两口却觉得还算美好。

    在春天即将滑入夏至的一天,医馆来了一位令如一意外的人。

    这天,天微微亮的时候,如一便被门口的敲门声吵醒,睡梦中,如一听到了渔生房门打开的声音,想着有小鱼儿去应门了,应该就用不上自己了,于是又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待彻底醒来,便看到了如下一幕。

    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埋着头狼吞虎咽地啃着酥饼,一旁的渔生撑着下巴且惊且叹地看着,见如一过来,渔生对着如一道:“姐姐,她好能吃啊。”

    “小鱼儿,可不许无礼。”如一又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一听到如一的声音,小女孩便停止了咀嚼,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满是脏污的小脸,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她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委屈:“如一姐姐——”

    如一脱口:“铃儿?!”

    眼前的小可怜包可不就是铃儿么,自那日之后,如一很少再去听竹阁,对铃儿的情况,自是知之甚少,竟未曾想,这才小半年不见,她竟如此狼狈了。

    如一将铃儿带回房中梳洗,又是做饭又是烧热水的,好半晌才让铃儿的情绪平复下来,也终于才知道,铃儿的母亲苏染,早已去世了。

    大约是七八日前的事,铃儿情绪不稳,说话颠三倒四,如一勉强能听明白。那日,早已两三月没有开张的苏染房中来了位大客人,苏染很是欣喜,愁眉已久的她想着,看来她还算红颜未老,也好,那日子总还能撑一段。

    铃儿来找她,她一时喜悦,对着铃儿许诺道,过了今晚,便给她买她最爱吃的糖葫芦,铃儿雀跃不已。两人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温馨的时刻了,也好久,没有对未来抱有期望了。

    可第二日,当如一蹦跳着去找母亲一起买糖葫芦时,却发现,母亲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守在母亲床前,听不懂再也醒不过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来了好多人,又很快都走了,只剩下孟妈妈告诉她,她的娘亲太贪欢了,饮酒过了度,就这样永远停留在了睡梦中。

    很快,娘亲就被人抬走了,她想追,想把娘亲追回来,可有人拉住了她,还捂上了她的嘴,她哭不出,也动不了,看着别人像抬一块布匹一样,把她的娘亲拖走。

    好几天之后,她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才明白她应该要给娘亲过头七的,她去找管事婆婆,去找孟妈妈,可她们甩开了她拉住她们衣袖的手,告诉她,不准哭,然后,转身离开。

    再接着,就连膳房也不欢迎她了,他们准备的饭菜中时常没有她的份。她在饿了整整两日肚子之后想起了曾偷听到的孟妈妈对娘亲说过的话——听竹阁不养没用的人。

    她明白,她已是没用的人了。

    铃儿说着说着,又流着眼泪睡过去,如一帮她掖好被子,吹熄蜡烛轻轻带上房门。渔生就站在门口,仰头看着如一,眼里有着情绪,但没说话。好久,十分老成地长叹一声:“唉——”

    如一被他逗笑:“还是个小屁孩儿呢,叹什么气。”

    渔生又道:“这个小丫头真是可怜啊。”

    如一笑道:“铃儿和你一般大,你怎么叫人家小丫头。”

    渔生嘟囔道:“她长得又瘦又小,跟棵豆芽儿似的,可不就是个小丫头么。”

    如一怅然,可不么,渔生和铃儿同岁,可渔生都窜到她肩膀处了,铃儿却跟个总角姑娘一样,这从前日子的好坏,真是可见一斑。

    铃儿醒来之后,如一带着她去祭拜了苏染。

    铃儿不知道娘亲葬在了何处,如一特地去问了竹心。竹心沉默良久,才低低地告诉她,暴毙的风尘女子都会被送到城外的乱葬岗。

    乱葬岗上风很大,许是阴气重,气温很低,初夏时分还能吹得人直哆嗦。这里满是乱坟,有碑的,无碑的,大多只是一个土包前头插了块朽木牌子,安葬的人是主家请来的劳工,他们不认识也不关心他们埋了谁,收了钱办完事儿拍拍手也就走了,牌上大多都没有名字。

    铃儿不知道母亲是哪一个土包,又在哪一个方向,她朝着四面八方都磕了头。这头磕下去,从今开始,她就是没有娘的孩子了。

    从前她不知道爹是谁,苏染告诉她,她没有爹,现在,就连告诉她没有爹的人也没有了。

    如一一直陪着,沉默着。四野苍凉,她阖上眼,祝愿苏染一路走好。

    如一将铃儿带回了医馆。铃儿小小年纪却比同龄的小孩懂事许多,她知道自己是寄人篱下,哪怕如一待她很好,她也不敢怠慢,总是早早起床将一切收拾妥当,好几回,如一一起身便看到桌上已经摆上了热粥。

    如一看着铃儿拘谨的笑脸,不好意思极了,一巴掌拍在正呼噜呼噜喝着热粥的渔生的后脑勺上,使唤道:“去,给铃儿也盛一碗啊,就知道自己吃。”

    渔生捂着脑袋嘀嘀咕咕地起身,铃儿连连摆手道:“不用了,铃儿已经吃过了,今日的粥煮的听糯的,如一姐姐和渔生尝尝看?”

    铃儿眼神期待,如一赶紧尝了一口,果真,软糯香甜,唇齿留香,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就有这样的好手艺。如一口中回味尤甘,却尝到了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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