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如果不是从厨房里出来的保姆喊了一句“少爷”，裴远山可能都不会发现他这个弟弟竟然回来了。
裴珩从美国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外面，说不是还在和他置气，傻子才信。
但是他毕竟是兄长，更何况他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对不起裴珩的地方。因此，他微微收敛脸上的笑意，抬头看向裴珩。
原本，裴珩驻足听了会儿裴远山和元心心打情骂俏，愈发觉得自己多余。他心中颇感无奈，打消了要和兄长打招呼的想法，走到楼梯边上便想直接回房间寻个清净。
只是他大哥这颇带威严的一瞥，让他意识到，这个家还不是他做主，面子工程还是有必要做一做的。
因此，他主动开口：“大哥，你今天早点休息，不然明天媒体拍到你的两个黑眼圈可不好看。”
说完，裴珩自己吐槽自己这寒暄可真僵硬，一点都不好笑。
裴远山才不在意什么真心假意，他只介意他弟弟的态度是否端正。在得到裴珩的“关心”后，裴远山克制地点点头，以表示“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裴珩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爬上二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熟悉的环境、密闭的空间并不能给裴珩带来充足的安全感。一想到自己和氓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股莫名的恐惧感便涌上心头。他只能安慰自己，氓都和他大哥交往这么久了，他大哥都没有出事，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会有变化。
如果不是知道氓和他大哥之间的恩怨，他其实并不介意自己未来的嫂子不是完整意义上的“人”。
而且，他知道氓只是对自己尤为敌视，对阮溪却算得上是不错的。换句话说，氓并不是纯然的坏人，如果氓没有对自己的家人出手，或许阮溪并不会和氓成为敌人……在经历了这么多次“阮溪为了保护自己而和氓作对”后，裴珩认为，他必须得做出个了断才行。
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上大大的“阮溪”二字，方才还忧心忡忡的裴珩略略压住嘴角，仿佛生怕有人看见他藏不住的笑意。
一番寒暄后，阮溪突然说：“夏雯说，你都没给我们发请柬。”
裴珩解释：“元心心见过你和夏雯，直接给你们发请柬容易被发现。如果你们明天真的想来的话，到时候有私人通道进入。”
因为事关重大，协会派出了一些经验丰富的办事员。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些办事员之前从未在与“氓”相关的案件中露面，因此适合执行暗中施行的计划。
对此，一直经办“氓”相关案件的夏雯颇为不满，和阮溪吐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得到裴珩的回答后，阮溪略委屈地说了句“好吧”。裴珩不禁笑道：“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以前也不爱凑热闹。”
阮溪：“毕竟是讨厌的人落网的日子，不亲眼看看怎么行？”
讨厌的人？裴珩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滋味。
“我以为你没那么讨厌她。”
阮溪：“怎么可能，她把你害得这么惨……”
言语里有未尽的怨怼。
裴珩愣了几秒，喃喃道：“是这样么……”
阮溪又说：“你不是也挺讨厌她的么？”
裴珩：“……也不是。”
“好啦。”阮溪笑了笑，似乎是并不怎么相信裴珩的说辞，“难为你和她在一个屋檐底下了，忍过今晚你就解放了。”揶揄之意溢于言表。
明明是轻松愉快的语气，裴珩的不安感却达到了顶峰，但他什么也没表露出来，只是照常和阮溪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才挂掉了电话。
……
挂掉电话后，“阮溪”将手机放在洗手台边，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
看着镜子里熟悉的脸庞、陌生的表情，阮溪觉得有些恐怖。
阮溪知道，氓作出这副表情是给她看的。
刚刚，氓假借她的名义，先后给夏雯和裴珩打了电话，想要套出点有用的信息。可惜，夏雯是真的不在明天的行动人员名单之列，而裴珩则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透露，浪费了氓的大好时间。
氓郁闷之际，便放开了对阮溪的部分禁制。于是，滑稽的场面出现了，阮溪开始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阮溪：“你这么厉害，打这通电话其实有点多余。就算知道他们的计划，凭你的本事也一定能化解。”
氓：“哦？看来你一点也不担心他们啊。”
阮溪：“不，我很担心他们。但是担心也没用，不如让你高兴点，到时候少伤点人。”
听阮溪说出如此实诚的话，氓颇有些惊讶。
“竟然还学会哄人了。厉害。不过，旁人我可以考虑考虑放过，裴家人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阮溪：“也没想让你放过裴远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就是了。”
“可你之前怎么还总护着他们家人？”氓冷笑一声。这一声冷笑不像是威胁，更像是撒娇。
阮溪轻叹一声：“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是指等价地复仇。他渣了你，你也渣了他就是，为什么一定要危及性命？”
“呵，说来说去，还是让我饶他一命。”
“反正我也没法阻止你，说说罢了。”
不知为何，阮溪这种无可奈何的态度，反而取悦到了氓。氓颇有些得意地说：“你们确实没法阻止我。不过，我倒是能让你选一选，让裴远山怎么死。”
阮溪心中一沉。果然，氓恨极了裴远山，早就盘算好取他性命了。只是，她一直不明白，凭氓的力量，对裴远山施个诅咒再简单不过，为何要迂回曲折至此？
氓问：“你说，究竟怎样才叫死亡？是肉身消亡还是灵魂消失？”
竟然还和自己讨论起了哲学问题。
阮溪蹙眉，以她最朴素的理解回答道：“对于无法看见阴阳的人来说，肉身消亡便是死亡，因为他们无法看见灵魂。对于你我这种有阴阳眼的人来说，即便是肉身消亡，只要灵魂还未转世，那就不算死亡。”
氓哈哈笑了几声，说：“你倒也不必这样强行解读。不过，我觉得你说得有点意思。所以——”氓刻意拉长了语调，似是为接下来的话作铺垫。
“你说，我明天应该对裴远山如何‘死亡’？”
阮溪有一瞬间的悚然。随着时间的流逝，静默便显得越发难以忍受，阮溪也渐渐觉得自由再慢慢流逝，氓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被操纵的感觉重新占了上风。
在彻底失去对自己面部的控制之前，阮溪挣扎着说道：“我觉得你是想让裴远山获得普通意义上的肉身死亡，然后灵魂和你一样永生不老……”普通人死后灵魂会飘荡一阵子，然后转世，而永不转世的灵魂则需要额外的操作。
这或许就是氓如此大动干戈的缘故。
阮溪刚说完最后一个字，氓就重新完全控制了她的身体。
像是被说中心事后的恼羞成怒。阮溪心想。
氓略略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还算聪明。不过，你一定不知道我会怎么做到这一点。”
又开始炫耀自己的技术了。阮溪有些无语。不过，老实说，如果她与氓在更正常的情况下相遇，或许她对氓的情感中，“敬佩”会更加占上风。氓确实是一个可以一起探讨法术的人。
然而，纵然阮溪心里有万般惋惜，氓也是听不见的了。
……
氓操纵阮溪的身体才不到两天，两人最大的矛盾竟不是与裴家相关，而是一些日常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在确定明天下午参加裴远山的婚礼后，氓坚称阮溪要好好捯饬一番，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场合。如果不是知道氓的破坏计划，阮溪还真以为氓是个对明天的婚礼充满希冀的少女。
氓操控着阮溪的身体，把阮溪衣柜里的衣服统统翻出来，又统统堆到床上，嫌弃道：“怎么和裴珩恋爱，都没让你的穿衣品味提升一点点？”
阮溪刚想辩解，氓就指着床上成色略新的几件淑女风连衣裙说：“这种也不行，太小家子气了。不过勉强也能穿穿吧。”
所谓的“小家子气”裙子，还是阮溪为了应付在宋老板那边的实习工作买的。
想起宋老板，阮溪胃里又是一阵泛酸。氓察觉到了阮溪情绪的变化，却以为是自己的话戳中了阮溪。氓说：“哎，也不用那么羞愧。品味这东西，有钱了，自然就会有的。”
说完，氓迅速调转话题，说要好好休整一番。所谓休整，到了氓嘴里，竟然就是去洗澡……
阮溪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氓已经操控着她的身体，进了浴室，打开了花洒的开关。
热气渐渐充盈了整个狭小的浴室，阮溪的脸变得彤红，在雾气之中不甚明显。虽然知道氓原本大概率是名女性……但终归也有一定的概率是男性。羞耻感席卷了阮溪。
氓对着镜子，摸了摸阮溪发红发烫的脸，若有所思道：“这有什么好羞的。这大热天，你连着两天没洗澡了，明天参加婚礼，你难道要顶着一身酸臭味出席不成？”
滇市的炎热程度较海市有过之而无不及，阮溪承认自己这几天风尘仆仆，确实该洗一洗了。只是……
氓叹了口气，说：“我当你心里很清楚我是个女的呢。”
这倒是氓头一次明确地承认自己的性别。
阮溪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无法说出口的吐槽：就算你是个女的，我也不想被你看光光啊！
搞得我好像跟你很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