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全是奢望
沐云锦听闻沈曜辰口中的“中意”二字，还是稍稍怔忡了片刻，眼前之人方才说什么？
他说中意自己？
“王妃不必质疑本王方才所言之事。”
沈曜辰一步一步缓缓走近沐云锦，三千如瀑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眉目如画，饶是下凡的谪仙也比不过，他每走一步画面似乎都定格在了最美的瞬间，也好似踩在了她的心尖上。
秋风萧瑟，头顶泛黄的树叶悠悠落下，细碎的光芒透过枝叶洒在她身上，好似渡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似梦似幻亦似真……
沐云锦目光愕然地瞧着眼前之人朝她步步逼近，心如擂鼓一般，一下又一下。
当沈曜辰彻底走至她跟前时，两人四目相对，男人眼底的缱绻爱意毫不掩藏。
沈曜辰缓缓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落于沐云锦的头顶，柔软的发丝上似乎也沾染了男人身上的气息，他轻轻地揉了揉，手掌在发顶摩挲，好似怎么也不够一般。
沐云锦的心跳似乎在一刻停止了，脸颊浮上些许绯色，耳廓也染上了一丝红。
她呆愣愣地微微仰视着比自己堪堪高出一头的男人，眼中的情绪纷乱，一时之间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沈曜辰缓缓放下手，一垠无底的黑瞳直直望入她的眼底，他再次伸出手捧起女人的脸，仔细端详着，眸中炙热的光芒好似会灼烧凡人的心。
沐云锦眸中流转的浅浅幽光，拂开他缠绕的视线。
“云锦……”
这是沈曜辰第一次这般亲密地唤她，嗓音有种刻意压低的沙哑，此刻染上几分浓烈的爱意更是能打动人心。
沐云锦任由着男人捧着她那莹白如玉的脸颊，此时已不知作何反应，只觉得全身上下好似身处于烈火之中。
她想要挣扎，奈何男人的手愈发收紧，整个人倾身而下，浅淡的松木香袭来，沐云锦恍如陷入了沈曜辰为她编织的爱意之中不得自拔。
或许是因为太过害怕失去，亦或者担心眼前之人随时都会随风飘散一般，沈曜辰有些失控地吻住了沐云锦冰冷微凉的唇瓣。
虽浅尝辄止，可是于沈曜辰来说，似是得到了全世界一般，那种充盈的满足感围绕在他身侧。
原来动情是这般美好，也如此刻骨铭心……
沈玉书不知何时早已离去，或许在未来的时日里他也会遇见能够令自己一见倾心的女子。
而不会是她，一个视他为刽子手的蛇蝎女人。
假山后一道月白色身影踉跄了一瞬，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五脏六腑里好似被尖刀搅了个遍，密集的痛楚瞬间袭遍全身乃至身体的每一处。
垂在鬓边的两缕发丝随风轻扬，好似也沾染了几分哀伤之意。
喉间溢出的鲜血从嘴角轻轻滑落，一滴一滴坠落于石面上，仿若曼陀罗悄然绽放。
男子眼神痴缠地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两人，垂于身侧的双手握紧成拳，白皙的手指一寸一寸深入掌心，心口处每疼一分，股掌间的血痕便深入一分，这般痛楚他却恍若未觉，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人，只有她一人……
“将军，将军……”
任由阮初雪如何呼喊着床榻之上的男子，那人却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快去！快去寻了宋大夫过来！辰王妃也一并请过来！”
毕竟心病还得心药医，这些时日将军的一言一行她皆看在眼里，寒毒发作备受折磨也一直不好好将养身子，甚至于连压制寒毒的汤药也彻底断了个干净。
将军府里的老管家满脸的焦急，立时吩咐了府里的小厮去请大夫，而忽然现身的黑衣暗卫则是飞身朝着辰王府而去，如鬼魅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将军您怎么了？离寒毒发作不是还有好些时日，为何无端端提前发作了？”
阮初雪知其不喜旁人触碰，于是唤了平素里近身伺候的护卫柳如风过来。
“将军方才去了何处，为何会昏倒在了府门口？”
“小的陪同将军一道去了辰王府，但……并未从正门进去……”
阮初雪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可是单单只是为了以解相思之愁苦，何故强撑着回了府，还昏倒在了将军府门口。
“究竟发生了何事？”
“小的远远瞧见辰王与辰王妃在后花园……在后花园……浓情蜜意。”
无需柳如风再继续说下去，阮初雪也能猜到将军定是亲眼目睹了辰王妃与辰王的恩爱两不疑，才会急火攻心以致体内寒毒提前发作了。
不多时，平素里为祁元烨诊治的宋大夫背着药箱神色匆匆赶来。
阮初雪规规矩矩退至一边，以便宋大夫能更好地医治祁元烨。
宋大夫将手指搭在祁元烨的脉搏上，脉象紊乱，气血逆流，好似走火入魔了一般。
宋大夫神色凝重，搭在祁元烨脉搏上的手微微颤了颤。
“因情绪波动过大所致，再加之将军自上月寒毒发作以后就不肯再进药了，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啊，阮姑娘若是能想法子劝动将军，想来将军才能并无大碍，否则……性命危矣……”
宋大夫使劲摇了摇头，正欲从药箱里取银针为祁元烨施针，他却忽然在这一瞬清醒了过来。
待他看清眼前之人后，满脸抗拒地下了逐客令，宋大夫极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背起药箱出了内室。
“你出去！”
阮初雪听命躬身退了出去，眼底一番挣扎与痛苦。
当那个“辰王妃来府里了”的消息传入祁元烨耳朵里时，他竟强撑着虚弱无力的身子从床榻上起身，可是接连试了好几次终以失败告终。
他有些颓然地阖了阖眼，满目的苍凉。
长年累月拖着这具残破不堪的身子，他真的累了，太累了……
“柳如风，扶本将军去往花厅。”
终是不忍心让她陷入旁人口舌之中，祁元烨任由着柳如风搀扶着艰难地来到了花厅。
但凡进过祁元烨内室的下人，皆知这位令他们将军爱入骨髓的女子。
那满室的物件上都留有此女子的痕迹，偌大的屏风上是他们主子一笔一画绘制而成的美人图。
美人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如若不深藏于心日日想念，又如何描绘得出那般活神活现。
看似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却为了心头那一人疯魔成痴。
“祁大哥，你身子如何了？”
沐云锦自幼时起接管这具身子就与祁元烨相识了，两人一起长大，情分自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她方才在王府与沈曜辰分开后，脑子里一团乱麻，心绪也甚是复杂难言。
紧接着便有黑衣人抵死擅闯王府，只为求得她来将军府见祁元烨一面。
于是乎她就命下人备了马车，急匆匆往将军府赶。
此时来了将军府，花厅里憔悴不堪的祁元烨当真是令人心生怜悯和不忍。
她见识过眼前之人身处黑暗之中，深陷泥沼而不能自救时的疯狂模样，那时的他几欲将自己的生命定格在无数个不堪的日日夜夜里。
祁元烨面色苍白羸弱，却沉默着未发一言，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沐云锦嫣红的唇瓣，眸底的色泽逐渐变得幽深凌厉起来。
沐云锦有些不明所以，只看他整个人虚弱不堪，知他是寒毒发作了。
他赤红着双眸，心口处的疼痛感再一次袭来，连带着掌心的划痕也隐隐作痛起来。
“祁大哥，你的手怎么了？”
沐云锦眉心微蹙了蹙，下意识上前一步，欲伸手查看他的伤势，想着过去她触碰过的伤口都能恢复如初。
祁元烨原本想要躲开的，毕竟总归得顾及男女大防，可是却又贪念那一抹仅有的温存，终是敌不过自己的心意，缓缓伸出了手。
当他将手掌心摊开在沐云锦面前时，那触目惊心的血痕令人心悸，可是他嘴角却仍然挂着浓浓的自嘲。
他能贪念她一时的温柔，亦不能贪念一世，若是日后离了她，他又该如何自处？
“祁大哥，你如何会伤成这样？”
沐云锦并不傻，堂堂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如何会受这种伤，除非他自伤才会如此。
祁元烨依旧沉默不语，默默地感受着女人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心口好似破了一个大洞，呼啸凛冽的寒风从中穿透。
她的手还如曾经那般，总是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时候，给予他最大的温暖。
她可是自己这一生中最亮的光芒啊，当年的他备受欺辱，遭尽白眼，她伴随着那一道道希望的曙光朝着自己款款而来。
从那时起，她整个人就已经烙印在了自己的心上……
嫉妒使他疯狂，心魔逐渐放大，此时的祁元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渴望，蓦地反手紧握住了沐云锦那柔若无骨的小手。
纵使掌心处布满了伤痕，可是当他抓住沐云锦手的那一刻，仿佛瞬间抚平了掌心处那些狰狞的伤，连同心口那个大洞全都在这一刻被填满了。
沐云锦几欲挣脱，可是当她的视线落入祁元烨那极尽卑微的眸光中时，他那原本干净澄澈的眸子中只剩下挣扎和疯狂。
“云锦，就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于我来说真的是奢望了，从今往后全都是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