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命不久矣
“现如今怎么了，主子这是改了主意了么？”
云初接过沐云锦手中的团扇，连同自己手里的一把团扇一起搁在了一旁的矮榻上。
疾风肆虐起来，卷起地上掉落的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风沙骤起迷了人的眼。
沐云锦站在院中的空地上，她抬起头来，看向天空中沉沉压过来的黑云，余下的话音伴随着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发出的声音一起消散在了风中。
“若是王爷能遣散了府中的侧妃，我兴许可以考虑考虑……”
沈曜辰施展轻功回去的时候，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与雨点掉落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唯余沐云锦那耐人寻味的一番话。
时光易逝，天渐渐转凉，盛夏在不知不觉中已悄悄过去。
当沐云锦还在忧虑皇上是否会追究白玥怡在府里中毒一事时，沈曜辰却带来了于她来说还算不错的消息。
一日，沈玉书当着贵妃娘娘的面，在皇上跟前主动承认了下毒谋害白玥怡嫁祸她一事。
不过此事并未声张出去，所以大臣们以及那些言官也不知晓此事。
皇上念在沈玉书年纪尚小，又不想驳了贵妃娘娘的求情，选择了息事宁人，还赏赐了白玥怡好些名贵药材，让她在府中好生将养身体，这事儿也就算揭过去了。
……
王府后花园里一片草木繁盛的景象，花儿朵儿的沐浴在晨光熹微中显得愈发明媚可人，入秋的凉意也早已渐入人心。
“嫂嫂这些时日皆是躲在邀月居里闭门不出，想来画技当是精湛不少。”
迎面走来的沈玉书面上带着笑，不再似从前那般骨子里就透出一股子阴戾之气，倒是有了几分他这般年纪该有的俏皮活泼。
沐云锦原本只是觉得自己毫无附庸风雅之才，哪怕王爷请了宫中最好的画师来府里，自己的画技也难以有很大的精进。
正所谓烂泥扶不上墙，这是沐云锦对自己最为客观真实的评价了。
沐云锦轻咳几声，面上带着几分难言的尴尬。
“那个……璃王殿下倒是好兴致，我不过是来后花园散散心也能遇着璃王殿下。”
“嫂嫂所言甚是，这一大清早儿的，嫂嫂怕不是为了躲懒才来这后花园的吧，毕竟二哥特意为嫂嫂寻的画师即刻就要入府教习了。”
“什么？王爷不是在宫里寻了画师日日来府里教习吗？听璃王殿下的口气，王爷这是又换了新的画师来府里？”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嫂嫂已经让宫里一波又一波极好的画师全都见识过了那……相当令人震撼的画技之后，二哥决定另辟蹊径，特意为嫂嫂寻了其他画师来为嫂嫂教习。”
“还真是难为王爷为我这般操碎了心了。”
言及此，沐云锦忽而觉得有些羞愧难当，这没天赋的东西是怎么学都没用的。
云初在一旁抿唇笑了笑，王爷从宫里寻来的画师也算得上是尽职尽责倾囊相授了，奈何自家主子愣是没那天分。
沐云锦觑了云初一眼，云初立马憋笑着噤了声。
“多谢璃王殿下摆平了白侧妃中毒一事，否则皇上召见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嫂嫂多虑了，原是我自己闯下的祸，自然由我自己去解决，不会无端累及嫂嫂的。”
沈玉书一番话说得极为诚恳，再没了往日里嚣张跋扈的气焰，好似彻底换了个人一般。
“璃王殿下这段时日变化颇大，怎的不似从前那般挑刺了，还曾言与我在醉仙楼这样的烟花之地见过面。”
“嫂嫂说笑了，嫂嫂只当之前的我不懂分寸与规矩，还望嫂嫂见谅才是。”
沈玉书顿时脸一热，过去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凡围绕在沈曜辰身边之人他皆是会戏耍陷害一番。
此番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又知眼前之人乃国师口中的天命之人，沈玉书觉得不能再与天作对了。
“国师前几日来了府里找二哥议事，我听了几句墙根儿，嫂嫂该不会是因为接受了我的特殊能力之后才……”
说到此处，沈玉书稍稍顿了顿，似是觉得愧意涌上心头，原本还带着浅笑的面容此刻也沉寂了下来。
“才什么？”
沐云锦俯下身子，面前一簇簇鲜花的芬芳馥郁沁入鼻间，她半眯了眯眼，似是极为享受被花香围绕的时候。
沈玉书瞥了一眼与花相媲美的人儿，不忍心再说出接下来的话了。
“你以为我是因为接受了你作画操控命运的能力，所以才会命不久矣的？”
“嗯，国师虽没这般说，可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到来或许正是这个世界诸多事情的一个契机呢？”
“嫂嫂此话何意？”
沈玉书极为不解，可是又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沐云锦早已屏退了云初云鬓二人，所以这会儿说话倒是无所顾忌了。
“我与你一样，你是意外遇险不在人世又魂穿璃王殿下之身，而我……”
沈玉书从未想过自己深藏已久的秘密会被旁人知晓，所以这会儿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手心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心跳也不自觉地快了起来，有种突然喘不上气的压抑。
沐云锦弯起唇角，笑得云淡风轻，一脸认真地注视着眼前之人。
“而我却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幽魂，如你一般附身于丞相府嫡女的身上。丞相府嫡女幼年间因着病体缠绵病榻太久，早已活不久了，我便是在她离去之后进入了她的身体，代替她继续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好似在述说旁人的经历一般，沐云锦娓娓道来，沈玉书大抵是第一个知晓她真实来历的人。
也或许是因为两人的经历颇为相似，有种心心相印的共情感。
沈玉书此时已经呆立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僵硬，想要说些什么却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
“其实你不必过于惊讶，至少你知晓一点，我命不久矣完全是因为宿命，倒是与你无关，但我也有法子在这世上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还希望璃王殿下能配合我的一切行动，我们是可以友好共存的。”
沐云锦从一簇簇花中抬起头来，熠熠生辉的眸子里溢满了自信的光芒。
几缕阳光照耀在女人的头顶，似一道圣洁的光芒将她笼罩，如仙子下凡一般。
“二哥知道这一切吗？”沈玉书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沈曜辰。
“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二哥分明已经对你用情已……”
“用情已深”四个字还不等沈玉书说完，沈曜辰不知何时早已立在了一座假山的旁边。
沐云锦并不知晓方才她与沈玉书的对话被他听去多少，可是这些事情连鬼魅都能利用占卜之术占卜出来，那更遑论国师大人了。
“二哥……”
沈玉书脸上是一片茫然，不知此时的自己该不该离开。
“嗯，一大清早的你为何在此？”
沐云锦一时间竟不知沈曜辰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沈玉书说的。
沈玉书僵硬地侧过身子，似乎不敢直视沈曜辰那晦暗不明的眸子，眼神中充满了忐忑。
他真的能接受身边亲近之人皆是不融于世俗的吗？
“王爷是在说妾身还是璃王殿下？”
沐云锦率先打破了沉闷，听到与否都不是特别重要了。
沈曜辰眉眼间一片肃冷的威压，沉静如雪，漆黑而冷淡。
“自然是王妃你了。”
沈玉书偷偷瞥了一眼二人，此时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两人似乎处于对峙的局面了。
“妾身就不能早起了，今儿个天色不错，妾身无事出来走走。”
沐云锦挑了挑眉，似是并不在意沈曜辰到底有没有听见她与沈玉书的对话。
沈曜辰依旧保持着沉默，目光中掺杂着太多的复杂，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哀恸。
“你……”
沐云锦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应该是听到了。
“王爷想说什么？”
“你当真命不久矣？还是说事情如你所言会有转机。”
“妾身命不久矣是事实，至于事情是否会有转机那还得另说，王爷不怕妾身吗？”
怕吗？他更害怕眼前之人会如一缕清风消散在这尘世间吧……
沈曜辰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他何曾有过害怕，沈玉书便是这般的存在。
当初听国师说起沈玉书的真正来历，只是难以相信当今皇上竟是那般残暴不仁，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利，不曾造福于百姓，却放肆地做着伤天害理之事。
“本王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王妃就是本王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王府的，本王也只会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中意的也是现如今活生生的你。”
沐云锦曾猜测过沈曜辰早已知晓沈玉书的来历，所以才会想要与他亲近，可是当沈玉书做出荒唐之事后他又会尽力去为他善后。
既然沈玉书是沈曜辰母妃之子，在其被皇上惨无人道地溺毙之后，又魂穿到了璃王殿下的身上。
话说回来，沈玉书算得上是沈曜辰的哥哥了，毕竟他比沈曜辰早出生八年，从精神层面上来讲也算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