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恶不赦
沈曜辰虽早已习惯凌昱修这般跳脱的性子,也不知他当初是如何成了这一国国师的。
反正在沈曜辰的眼中,凌昱修实际上就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神棍,岂能事事都当真了。
“此事还要如何确定,这世间任谁都不曾有这种本事吧,难不成王爷可以起死人而肉白骨?反正在下是没这个本事的。”
凌昱修一边说着一边又将细布随意缠了回去,最后还系了一个极丑的结,简直令人不敢直视。
他包扎伤口的态度也极其敷衍,惹得沈曜辰频频侧目,想要将他一掌拍飞出去。
“本王早就看出国师没如此大的能耐,若不是父皇如此器重于你,本王都快要以为国师只是来混吃等死的。”
“王爷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
凌昱修蓦地站直了身子,随意勾了勾唇,不知何时又从袖中摸出了那把从不离身的折扇,悠哉悠哉地摇了起来。
“三更半夜此举似有不妥吧?国师莫不是比旁人都怕热些。”
“谬赞”二字似乎一下击中了沈曜辰的心房,这天底下不要脸皮的人何止他一个。
此时沈曜辰脑中闪现的竟是那女人如花的笑靥,他使劲挥退了脑中的一抹倩影。
“这应该称之为男子之风度,翩翩佳公子,皎皎世无双。”
“说正事吧,玉书的身子究竟如何了,为何方才国师说他已大限将至?”
沈曜辰低头瞥了一眼身旁散落的两幅画卷,他终究还是走了最不该走的那条不归路。
“你我二人心里皆明白,璃王殿下有书画操控命运的能力,但是此能力在每次使用过后都会遭受极其严重的反噬,轻则受内伤,重则危及性命。而璃王殿下正是属于后者,更何况他早已将生死看淡,陷入周而复始的绝境之中不能自拔,在下也只能想法子延缓其性命,却不能彻底拔除他的心魔。”
凌昱修说的这些沈曜辰又如何不知,可是沈玉书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哪里还会顾及自己的性命。
“那两幅画卷我带回去瞧了瞧,白侧妃中毒一事,王妃深夜遇袭一事皆是他所为。璃王殿下操控春莺在假山后□□,故意露出行踪被安侧妃发现,又将导火索引至王妃那边,最后白侧妃中毒累及性命,王妃被诬陷投毒谋害白侧妃。这一切的一切皆是他所为,王爷竟一直包庇纵容,任由他将事态发展成如今这般模样终究是错得离谱。”
凌昱修神色凝重,若是沈玉书继续这样下去,不仅他的性命会被折腾没了,整个朝廷都会被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虽然当今皇上昏庸无道,行事残暴不仁,但局势的轻易动荡最终受苦的还是一方百姓。
“你知道的,他于本王来说不仅仅只是处于敌对势力的皇弟,更是本王这辈子至亲的人。更何况春莺自从进了王府就有了不轨的心思,成日里为虎作伥,暗地里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之人,本王岂是他能攀附的,更不可能放任她继续在王府里作恶。”
“所以,春莺最后成了璃王殿下的替罪羊?”
凌昱修在桌案前撩袍坐下,执起桌案上的茶盏,自斟自饮了起来。
“替罪羊倒是谈不上,一个人的心思若是良善,又岂会被玉书操控心智。”
沈曜辰冷嗤了一声,有些人在作恶之后的下场是早就注定好了的。
“两幅画卷在下带回去不过是为了化解璃王殿下的反噬,方才他不是已经来过了,那般狼狈不堪的虚弱模样你又不是没瞧见。若不是在下带回两幅画卷设法化解反噬,璃王殿下现在已然是一具白骨了。”
“多谢国师出手相救,本王在这里替玉书谢过国师了。”沈曜辰此番话自然说得是真心实意。
“那倒不必了,毕竟在下当初在外遇险之时,不也是王爷出手助在下一臂之力方能化险为夷,咱们算是扯平了。”
凌昱修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将茶盏往桌案上一搁,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除非璃王殿下主动放弃作画操控旁人命运的能力,否则在下回天乏力。”
“放弃之后呢?”
沈曜辰下意识瞥了一眼右手臂上的结,颇有些嫌弃地别开了眼。
凌昱修瞧见这一幕,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原本这能力当是王妃的,璃王殿下只是暂时拥有此能力,说直白点璃王殿下相当于一个暂存此能力的人,王妃才是真正拥有此能力的天命之人。”
凌昱修眺望着殿外的那一轮皎月,顿了顿才又继续道:“不过璃王殿下若是不肯主动放弃,那么此能力有可能不会转移到王妃身上。”
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两人颇为默契地都没再开口。
沈曜辰思忖着凌昱修话里的意思,若是沈玉书执意要一条路走到黑,自己是否又能凭一己之力撼动他那颗复仇的心。
“此能力在玉书身上连他都无法承受,如果转移到王妃身上她就能轻松掌控还不会被反噬?”
“王爷莫不是钟情于王妃了吧?怎的事事都能顾及到王妃,王爷素来没心没肺惯了,突然做了一回人在下还真是有些不太适应。”
凌昱修将手中的折扇合拢,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床榻之上的男人。
“国师这是在骂本王过去没个人样?”
“在下的意思是王爷清风朗月,好似那堕入凡尘的谪仙,不似真人罢了。”
“国师还不如承认的好,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有胡乱辩驳的道理。”
沈曜辰立时转移了话题:“言归正传,王妃是否能承受得住此能力?”
“自然是能的,方才在下已经说了此能力原本就是王妃的,她既不会遭受反噬还能随意运用。”
“王妃自从嫁入府中,本王似乎从未见王妃碰过琴棋书画,更别提女工了,成日里除了在池边喂喂锦鲤,好像再无旁的事了。”
“王爷观察倒是细致入微,但王爷方才所说并不影响王妃的此能力。”
“连最基本的作画都不会,又如何作画操控命运,难不成随意画个四不像骑着跑吗?”
沈曜辰真的不敢想象那幅画面,头皮一阵发麻。
“只需王妃稍稍有点画功即可,总不能画虎不成反类犬吧?”
“那可难说了。”
事实证明,国师当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神棍,日后沐云锦展现出来的作画功底简直让人无从下眼。
沈曜辰因着右手臂受伤,方才在处理伤势时衣襟微微有些敞开了,藏于胸前的那封休书不偏不倚落在了凌昱修的脚下。
凌昱修俯身弯腰去捡,那硕大的“休书”二字快要戳瞎他的眼。
“王爷这是何意?”
凌昱修不顾沈曜辰的阻止,径直打开了休书,一行行簪花小楷映入眼帘,休书的内容字字句句都不离分割王府的产业。
沈曜辰自从接了沐云锦给的休书,根本不愿打开也懒得理会。
直至此时,他才从凌昱修无比错愕的反应中,大抵猜到了休书的内容。
“没什么意思,你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王妃可真会为自己打算,这城郊的一大片庄子就足够王妃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了。”
凌昱修不免有些咂舌,这王妃嫁进王府只怕不是为了谨遵皇上旨意,而是来掏空王爷家底子的吧?
“本王怕是她人生阶梯中的一块跳板,偏生成日里她还摆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沈曜辰此刻再也维持不住自己一贯清冷淡漠的模样,面上挂着愤懑与不满。
“那可如何是好,王爷与王妃和离了,王爷要如何让王妃答应接受璃王殿下现有的能力。这能力不仅得璃王殿下主动答应转移,接受一方若是反对那也毫无作用。”
凌昱修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方才来之前他还以为辰王夫妇俩感情日益增长,否则那日王妃回门王爷也不可能主动提出陪着一道回去了。
“你这般瞧着本王做什么,本王又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唉……”
凌昱修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即又继续道:“王爷总是喜欢将事情复杂化,若是王妃与王爷真的和离了,王爷怕是见上王妃一面都难,毕竟王妃那性子可与往日里所传的病秧子大为不同。”
“你是想说嫁过来的辰王妃不仅身子骨不似从前那般柔弱了,连嘴皮子都变得厉害了不少。”
沈曜辰接了凌昱修的话茬,眉心微蹙,心思百转间想出了无数种可能。
凌昱修略微沉吟了片刻,手中折扇上的玉石吊坠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案,在这四下无人的殿内显得格外清脆。
“说到底,王爷还是得想法子留住王妃,仅此一种办法,否则在下也实在无能为力了。”
“本王从不勉强旁人做任何事,更何况还是婚姻大事,她不愿待在王府本王也懒得强求。”
沈曜辰清冷的面容隐在跳跃的光影之下,漆黑幽深的双瞳,透着几许慑人的寒芒,越发显得高不可攀。
“怕是王爷你留不住人才这般嘴硬。”
凌昱修哂笑着无情拆穿,硬生生撕下他善于伪装的假面。
“不对,在下方才感知到此沈玉书非彼沈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