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藤花镇九
“踏雪？”秦药儿接住猛地跳向她的小猫儿，又看向出现在垂花门边的主仆二人，“诶？你们是要出去？”
八宝瞧自家公子不甚自在的模样，憋着笑回：“我们是来找……哎呦！”
突然一颗石子飞来，小随侍膝盖微弯险些跌倒，秦药儿不明所以地看着，只能干巴巴提醒一句：“……要小心。”
慕容欢也说：“八宝啊，可别因是平路就粗心大意，惹人笑话。”
八宝死死盯着脚下那颗石子，恨不得揣上几脚泄愤，毕竟，谁让他不敢踹自家公子呢？
少年微笑着叮嘱完，见小随侍不再乱说话，这才看向少女，问道：“他们是？”
秦药儿闻言一拍脑门儿，瞧她，竟忘了这茬。
当下就身侧的夫妻二人介绍一番，原来他们正是住在天字三号房的新婚夫妇，姓乔，芜县人氏。
几人边往回走边又叙了几句，这才分别回到自个儿客厢。
据秦药儿先前所说，她是在客栈二楼遇上乔夫人，那会子她在楼下，听到上头传来女子争执声有些好奇，待上得二楼，问过旁人方才了解事情始末。
此事说起来倒也简单，不过是无意中撞到一女子，恰好那女子端着酒杯，自然毁了一身裙裳，而被撞的女子乃天字五号房的老鸨凤仙。
她那会儿正与一位公子饮酒，想必是觉得有些出丑，遂不依不饶地闹起来。
偏生乔夫人嘴拙，乔少爷又去街市上买小食，客栈中旁人也劝不住，这才越闹越大。
无奈下，秦药儿便帮衬着多劝了几句，直到乔少爷回来又道歉一阵，方才将这事翻篇儿。
自然，不闹不相识的场面并未发生在乔夫人和凤仙之间，倒是秦药儿好运的蹭了一顿小食，顺道将夫妇二人的来历八卦个底朝天。
乔家夫妻虽早早定下天字号院落，但实际住店却比他们晚上半个时辰，至于目的倒真是如少女所猜测，刚成亲正度蜜月呢。
一路从芜县出发，游山玩水到这藤花镇，打算过完藤花节再离开。
慕容欢右手撑着脸百无聊赖地揉踏雪下巴，惹得猫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而少女和小随侍自打同乔家夫妇分开就嘀咕个没完，从二楼那场争执到别人有夫妻相的事儿，真真是无所不八卦。
直到客栈小二送来午膳方才消停，不过秦药儿吃太多小食，一时半会儿倒也不饿，遂吃得并不多。
桌上此时尚剩有许多菜肴，慕容欢看得皱眉，佯作不经意地问少女：“不合胃口？”
秦药儿笑意盈盈：“没啊，很好吃。”说着她悄咪咪揉揉肚子，就是可惜她现今太撑了。
“那……”少年眉心拧得愈发紧，停了停，终究还是直白问道，“怎地吃这般少？”
秦药儿：……她不饿啊。
有些狐疑地觑向少年，不太确定他这么问的目的，到底是内涵她平时吃太多？还是单纯好奇她今儿吃得少？
八宝委实看不过去，瞧药儿姑娘的模样就知晓，依她那奇葩脑回路，定是又想岔，当下手肘撞过去。
“药儿姑娘，公子是在关心你。”想了想，补一句，“字面上的关心，没有任何暗示。”
慕容欢：“？？？”不是，就那么一句话，他还能暗示什么？！
想到这，少年没好气地哼一声，索性丢下筷子也不吃了。
没胃口！
意识到自个儿误了个大会，秦药儿张口想说什么，蓦地又闭上，默默地重新拾起木筷，努力再塞几口。
嘤嘤嘤，头一回少女觉着吃东西似乎也没那么香，她真的好撑啊。
奈何悄咪咪侧头望，少年唇角陡地弯起好看的弧度，一副很满意的模样。
秦药儿：……行吧，她今儿个注定是要舍胃陪魂淡了。
八宝低头，也默默地扒饭，心里却在想公子您不对劲，您让人家姑娘吃这么多是想干嘛？
而踏雪只顾干自己的猫饭，完全不管桌上几人的心思，吃饱喝足再往瘫在美人榻上的少女一压——
“啊！”秦药儿陡然大叫一声，她的胃啊……
直到乔夫人来敲门，少女还没从撑死个人里缓过劲来，八宝开门，须臾走到少女身边，说：“药儿姑娘，乔夫人邀你去逛街。”
逛街？
秦药儿双眼放光，险些就要蹦起来，好在及时想起胃宝宝尚在抗议，这才放缓动作。
不过，逛街好啊，正好消食。
用着与素日不太一样的速度，少女慢腾腾来到门边，乔夫人细眉长眼，容貌秀丽，此刻正笑得温婉。
待得说过几句，秦药儿才知，原来乔夫人倒也不是单纯的想逛街，而是打算去成衣店买套裙裳作赔礼，她思前想后，始终觉得便是那位女子不接受，也该再去赔礼道歉。
秦药儿点点头，也觉得理该如此，二人便结伴往街市去。
临走前，她让八宝转告容欢，称她很快便回来，八宝颔首，蹬蹬蹬小跑着去向在卧房补觉的公子回禀。
不过当一个时辰过去，仍未见少女归来的身影时，八宝忍不住嘀咕：“原来姑娘家的‘很快’至少是一个时辰。”
慕容欢依旧手里持着书卷，慢悠悠翻过一页，笑着说：“你才知道？”
也不想想，他那些堂、表姐妹哪回外出不耗去半日，便是拖到日落还算早，往往是待到用过晚膳。
不过，依小麻雀的性子，想必再过半个时辰也该回了。
毕竟，她没太多银钱，而只逛不买——啧啧，折磨！
慕容欢猜得没错，此刻的秦药儿就觉着满大街的物事都是专程来折磨她的，小心翼翼捂着腰间的荷包，就怕一个冲动铸下“大错”。
攒点钱她容易么？！
还得还债。
乔夫人素来心思细腻，看在眼里，有心替少女解难，奈何能寻的理由几已用尽，现今她亦是没辙，只得佯装为难道：“秦姑娘，我们出来已有些时辰，我夫君……怕是会担心，你看我们不如……”
“好！”不等乔夫人说完，秦药儿已连连点头同意，“我们先回客栈吧。”
于是乎，二人拎着大包小包有说有笑地往云来客栈方向走去。
回到天字号院落，乔夫人先将除却裙裳外的物事放回自个儿的客厢。乔少爷长得一副斯文有礼书生模样，性子也温和，他本坐在窗边看书，抬头看见站在窗外的少女，立马露出礼貌的笑容。
转而便起身，帮乔夫人拎东西。
只等了片刻，乔夫人又从客厢出来，同少女一道前往天字五号房。
沿着青石路踏上湖中桥廊，穿过翘角凉亭，垂落的紫藤花拂过头顶，簌簌落下几片花瓣，再走一段，两人站在老鸨凤仙的客厢前。
八宝整个下午都杵在门边儿，今儿难得有微风不时吹来，带着湖水的凉意，让人心情舒畅。
他是最先瞅见少女和乔夫人的身影，扭头就向自家公子汇报，岂料再过一阵，却是隐约听见一道尖锐的女声，似乎很是不满的样子。
他赶忙跑到廊下，隔着紫藤花架眺望，咦？这药儿姑娘怎地也在那儿？
“公子，要过去看看么？”
慕容欢搁下手中的书卷，在窗户边儿坐起身，细细听着那头的动静。
“再等等。”
很快，小随侍也觉着确实没必要过去，这明摆着就是乔夫人想就早上的事儿赔礼道歉，而那位凤仙老鸨咄咄逼人不肯接受，竟还嘲讽起来了。
谁承想，偏遇上咱们药儿姑娘，伶牙俐齿地怼了回去。
八宝听着立刻竖起大拇指：药儿姑娘，干得漂亮！
不过秦药儿也委实气得不轻，送走满脸愧疚的乔夫人后是连喝好几杯茶水，方才压下满腔火气。
口中仍道：“什么人呐，好心去道歉，她不接受便罢还讥讽别人没见过世面，真是给脸不要脸。”
却是越说越火大，“气死姑奶奶了，谁还不是家里的小公举呢？！”
慕容欢好笑地摇摇头，递上一杯凉茶，又朝八宝使眼色，末了，甚至将舔毛的踏雪拎起扔进少女怀里。
八宝：……公子您自个儿怎地不上？
踏雪也是一脸懵：什么情况？它安安静静舔毛招谁惹谁了？……喵呜，不准撸不准撸！
至于秦药儿：唔…喝着凉茶撸着猫，莫名其妙被消气是怎么回事？？？
吃过晚膳，三人一猫在紫藤花下纳凉，天字二号房的张老爷一直不见身影，而王总镖头的客厢门扉紧闭半点动静都没有，便是小二来送晚膳，也没人开门。
整个天字号院落，除却他们，只有乔家夫妇的客厢敞着窗户，有店小二依序收碗碟，须臾，乔夫人便阖上窗户。
晕黄的灯光透过窗纱照在屋前的垂柳，而夫妻两人的剪影亦印在窗纱上，时而可见时而不见，瞧起来倒是有趣。
三人看了一阵，夏季多蚊虫，此处院落虽种有驱蚊的花草，但总有一两只厉害的，嗡嗡嗡地飞来飞去。
慕容欢率先进屋，秦药儿被扰得无心赏月，抱起踏雪也紧跟着，八宝自是不落其后。
本以为进屋便是各回各卧房，岂料少女却是兴冲冲让泡茶，她要在花厅挑灯夜读——逛街淘回来的最最最热门话本子。
如此折腾半个时辰，八宝打着呵欠劝：“药儿姑娘，你要不要回屋慢慢看？”
少女头也不抬，断然拒绝：“不要！”
八宝无奈，去看自家公子，好家伙，他也是拿着书卷看得来劲。
可怜小随侍只能强撑着奉陪，他还得沏茶呢。
又过半个时辰，已然上下眼皮猛打架的八宝突然听他家公子唤：“八宝，再去沏壶茶。”
八宝：……他太难了。
一边忿忿一边起身，沏茶去。
不过等他沏完茶端去时，瞅着空空如也的花厅登时一脸懵逼——人呢？
随手将茶壶搁在桌上，转个方向，然后小随侍就看见了刚走出卧房的慕容欢。
当下，八宝在脑子里缓缓打出无数个问号。
倘若他没记错，那是药儿姑娘的卧房……吧？
等等！
公子您从人家姑娘的卧房里出来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