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藤花镇十
清晨,朝霞漫天,树上的鸟儿正欢快地啁啾鸣叫。
秦药儿躺在床榻上,闭着眼舒服地伸个懒腰,陡然间,她动作一顿,狐疑地睁眼——
咦?她昨夜几时回屋的?
记忆呈现断片的少女努力地回想,犹记得因着那颗人头,她不太愿独处便强行拽着主仆二人陪读,后来……捂脸,她似乎依稀好像趴桌上睡着了。
再然后呢?
隐约有些什么正要从脑海深处冒出,陡然一团软绵绵挨过来,碰到她的脸颊——不是踏雪又是谁。
秦药儿摸摸猫儿脑袋,轻问道:“宝,是你把我叼进来的么?”话刚落便扑哧一声笑出来,果然是一大早脑子不清醒。
少女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陡然有丝极淡的香味儿窜进鼻翕,闻着无端端让人心绪平静。
一把撩开帷幔便看见置于床边矮几上的小香炉,呈仙鹤状,口中含着如意,此时自是早已轻烟尽散,不过空气里些许残留逃不过秦药儿如今的嗅觉。
奇怪?她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哪儿来的呢?
啊!!!
秦药儿一拍床沿,恍悟过来,心想定是八宝小哥没跑了!
正在琢磨待会儿得好生谢过八宝,忽而一声极为惊恐的喊叫传来,伴随着颤颤巍巍的“死、死人了!又死人了!”。
秦药儿来不及细思,顺手捞过挂在横架上的外衫,一边披上一边疾步朝屋外走。
此时的天字号院落,除却住在客厢的房客,就连其他厢房的住客也纷纷探个脑袋进来,皆想瞧瞧到底出了何事。
乔家夫妇也打开房门,往大叫的店小二投去目光,秦药儿出来的时候,恰好瞅见他跌跌撞撞地瘫对面的湖边,脸上表情很是惊恐,宛如见着鬼怪似的。
慕容欢的身影已消失在凉亭后,竟是直往天字四号房奔去,八宝也紧随其后。
见状,秦药儿也不耽搁,小跑着过去。
只是待得穿过桥廊和凉亭,却被疾步跨过门槛的八宝拦在了客厢外,“药儿姑娘,公子让你别进去。”
略一思衬,登时了然,秦药儿也不坚持,转而往回走蹲下身去问店小二。
奈何小二仿佛已被屋内情景吓傻,磕磕巴巴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只依稀听到“死、心”之类的言辞。
“死”她懂,“心”是什么鬼?!
“八宝,里面到底什么情形?”秦药儿叹口气,决定换个靠谱的问。
然,小随侍先是挠挠头,继而摇摇头,说:“药儿姑娘,我也还没瞅清楚呢。”他刚进去就被公子赶了出来,叮嘱他务必拦下少女,是以屋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他也相当十分以及非常好奇啊。
于是乎,两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少年和少女,面面相觑。
倒是踏雪踩着猫步大摇大摆的进去走一遭,在里头喵喵叫几声,又出来。
秦药儿:“……”难道非要逼她问一只猫儿么?
好在继踏雪出来不久后,慕容欢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边儿,秦药儿赶忙迎上前,“容欢,到底谁死了?”念及客厢的主人,秦药儿又试探似地开口,“难道是……那位王总镖头?”
慕容欢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一时没有吭声,半晌方才点头:“是他。”
“也是匕首穿心?”秦药儿眨一下眼,觉着委实不可置信,短短两日,竟是已经死了两人,杀人凶手莫不是个丧心病狂的变态?
少年闻言拧着眉心,须臾叹口气,摇头道:“不是穿心。”
“???”秦药儿杏眸里透出迷茫,“……割喉?勒死?”
见少女一副不问出所以然誓不罢休的模样,慕容欢无奈地再叹息,直白吐出两个字:“剜心。”
秦药儿眨巴着眼沉吟:……剜、心?——卧槽!!!
反应过来的少女杏眸瞪得溜圆,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许多甚是血腥的场面:一颗尚在跳动的拳头般大小的心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攥着……
“唔!”秦药儿捂着嘴,觉得有些反胃,心想幸好还没来得及吃早饭。
八宝在一旁也是捂嘴,眉头皱成个川字,凶手怕不是疯子,正常人能干出这种事儿?!
这时,本只是探个脑袋来围观的房客已接连走进院落,愣是将平日里瞧着还算大的天字号院落挤个水泄不通,乔家夫妇也被推挤到了前面,碰巧听见少年的话。
乔夫人惊呼一声,白着一张脸扑进乔少爷怀里,“夫君,太可怕了,我们换家客栈吧。”
乔少爷显然也是骇得不轻,但仍不忘点头安抚:“好好好,我这就去退房……”
“谁敢!”突然一声大喝打断乔少爷的话,只见吴县令拨开人群,颇有威严地走来,口中还在喊着,“谁要是退房,本官就让他去牢里待几天!来人呐,清场!”
话刚落,就见几个衙役冷着脸挥着未出鞘的大刀,将挤挤攘攘的围观住客往院落外赶,不过须臾,整个天字号院落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乔家夫妇看是藤花镇的父母官,也不敢多言,急匆匆回到自个儿的厢房紧闭门扉。
倒是老鸨凤仙站在天字五号房的门前,盯了许久方才回屋,走动间飘来一阵阵馥郁的脂粉香,秦药儿现今嗅觉极其灵敏,当下连打几个喷嚏。
八宝憋着笑替她扇风,眼睛往凤仙的客厢瞟去几眼,别说,那位凤仙姑娘瞧起来属实不像老鸨,不过三十几的年岁,长得相当美艳,勿怪年轻时能成为花魁。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被凶杀案吸引去,衙役将盖着白布的死者抬出来,吴县令掀开个小角瞄一眼,登时就捂着鼻子连连挥手,让衙役们赶紧抬走。
回过头,刚想就这案子同世子爷分析分析,自然,他主要是听,顺道还想不动声色留个好印象,岂料转身一瞧——嗬!人呢?!
没有尸体,慕容欢便不再阻拦少女,当下三人一猫开始在命案现场寻找线索。
天字号院落的几间客厢格局大同小异,雕花木门后便是花厅,根据血迹不难推断出死者的位置,恰是倒在连接花厅和卧房的门廊处。
慕容欢先前已大致看过,屋里没有翻动的痕迹,桌椅矮几也没有挪动的迹象,一切就像是死者心甘情愿被剜心似的,没有半分挣扎。
想着,慕容欢蹙眉,觉得事情的发展着实透出几分诡异,且,死者的模样也很是奇特。
那头,少女因着没有亲眼见过尸体,遂并无太多想法,倒是一直有股香味儿不厌其烦地骚扰她的鼻子。秦药儿从未闻过这样的香,似花非花,似草非草,她边环顾四周边嘀咕:“怪哉,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味道?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找什么?”慕容欢见少女嘀嘀咕咕的满花厅乱转,不禁好奇地挨过去。
“啊!”少年冷不丁凑近自己,秦药儿没防备吓一跳,抬头的瞬间却惊讶地发现少年凑得愈发近,“容欢?”
试探地唤一声,可少年非但没退后,甚至她挪一步,他也跟过来,很快秦药儿便抵到了桌子边儿。
隐约觉出不对劲,秦药儿没法子边往后仰边急道:“容欢!你是不是疯了!”
谁承想,少年闻言却是低低地笑,清越的嗓音里透出一丝微哑,“那也是为了你,秦药儿。”最后三个字极轻,带着缱绻缠绵的气息,听得秦药儿莫名觉着有股热气腾地窜上来。
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稀薄,少女唇儿微张地喘气,蓦地,少年低头,幽深若深潭的凤眸注视着她。
两人间的距离不到一寸,呼吸喷薄在对方脸上,而秦药儿整个人都快躺平在桌上,眸子里全是少年昳丽的眉眼……
真好看!
秦药儿有些晃神,心口扑通扑通跳得欢快,脑子里此时就一个想法:他不对劲,而她也不对劲。
既然两人都不对劲——想也没想——少女一拳头挥出去。
慕容欢下意识偏头,接个正着,张口正要说什么,万万没想到一记狠踹落向小腿处,疼得他龇牙咧嘴,是连连后退三大步。
继而,满脸错愕地盯着少女。
“秦药儿,你发什么疯!”
质问声蓦地在耳边炸开,秦药儿登时一个激灵,撑着腰直起身,茫茫然问:“我、我怎么了?”
这话落,显然少年都被她气笑了,边蹲身揉着小腿边唤道:“八宝!”
“是,公子。”八宝得令,扭过头一脸复杂地瞅向少女,“那个……药儿姑娘,你方才莫名其妙地踹公子一脚。”
眨巴着眼,秦·懵逼·药儿:“……”不对啊,分明是这魂淡欲轻薄她,还说什么、什么……等等!
意识到事情有些脱轨,秦药儿一把拽过小随侍,悄声问:“八宝你说实话,方才容欢那魂、咳咳……你家公子有没有要对我做……那个不太好的事儿?”
短短一句话,愣生生让她问得断断续续,八宝几乎没能听明白。
思索片刻,八宝索性一五一十地回:“公子看你突然仰躺在桌子上,以为又病发,正准备扶你起来呢,就被踹一脚。”
顿了顿,再补一句:“哦,对,被踹之前,还接了你一拳。”忽然,八宝惊恐地扫视周遭,结结巴巴,“药儿姑娘,你、你是不是中邪啦?”
闻言,秦药儿悄咪咪觑慕容欢一眼,发现他正拿“莫不是有猫病”的眼神瞧过来,登时心里只想——
她最好真的是中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