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兴平镇七
天气炎热,秦药儿走一阵觉得口渴,问清去厨房的路,打算讨杯水喝,顺便瞅瞅有没有旁的冷饮,绿豆汤酸梅汤什么的……
刚转过一处花木繁盛的假山石,前头隐约飘来人声——
“……春秀姐姐,我就是一时糊涂,你可千万别告诉老夫人。”
“妹妹放心,且让我好生想想,这物什该怎么处置……”
“不如,再把它放回老爷书房?”
“……也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秦药儿:“???”小姐姐别呀,给我给我!
她本无意偷听,提脚已打算悄咪咪离开,谁承想此事竟与孙老爷有关!
这下非但不能走,还得弄出点声音让两位姑娘注意到她。
秦药儿悄声往后挪两步,方才加大动作幅度,身侧的花木立时簌簌作响。
“是谁?!”
前头果然传来其中一位姑娘的喝问,她调整好面上神色,三两步跨过去,与两位姑娘打了个照面。
观其穿着,是孙府的丫鬟,而那位年长些许看起来颇沉稳的……
秦药儿记得,她是今儿早陪在孙老夫人身边不时搀扶的姑娘,另一位年岁稍幼,倒是并未见过。
少女一边回忆一边堆出笑脸,搬出早已想好的说辞:“两位姐姐,今儿天热,我想去厨房讨杯水喝,不知厨房怎么走?”
“厨房?”沉稳些的丫鬟懵了一瞬,又凝视少女半晌,忽而惊道,“你是容公子身边的丫鬟?!”
秦药儿嘴角一僵,心道,不,她不是。
但为了顺利套话,秦药儿只能咬着牙点头,承认!
毕竟,有身份好办事,她大女子能屈能伸……
如此自我安慰一番,秦药儿便开始琢磨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又精准的套话,谁承想丫鬟小姐姐似乎想到什么,先是眼睛一亮,继而就同另一位小丫鬟咬耳朵。
看得秦药儿是一脸懵逼,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待她醒神,年长些的丫鬟又道:“姑娘,奴婢有一样东西想请姑娘交给容公子。”说着,她打开腰间的荷包,从里头拿出一块手帕,好像包有东西。
“这是老爷过世后,春香收拾书房时无意中发现的,本打算交给老夫人,不过想来给容公子更为合适。”
秦药儿眨一下眼,事情发展的太快,她属实跟不上节奏。
不是,小姐姐你出牌怎地也不按套路?
难道不应该等她套套近乎,再顺理成章把刚才的事悄咪咪透露么!
现今是闹哪样?
她很没有成就感好不好!
况且,你们刚还打算瞒着孙老夫人偷偷放回书房呢。
不过两位丫鬟没给她反应的机会,一副“可算把这事儿丢出去”的模样,粗粗指明厨房的路线后就急匆匆离开,全程没有半句废话。
说溜就溜!
秦药儿捂着胸口,顿觉受到惊吓,合着那位小姐姐也就是看起来沉稳……
吐槽归吐槽,少女还是立刻掀开手帕,定睛瞧去——
……嗯?
秦药儿眸子里渐渐浮现疑惑,这是……一颗珍珠?
什么鬼!!!
左手一合,手帕又收拢起来,她也顾不上去寻厨房,蹬蹬蹬就往回走。
待得小跑到客厢前,秦药儿抬手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高声唤道:“容公子!”
屋里没动静。
秦药儿杏眸微眯,突然,“咚咚咚”拍得是震天响。
一边儿拍一边儿喊:“姓容的,还不开门!”
屋里静得跟没住人似的。
就在秦药儿抬脚正欲狠踹时,屋里头“砰”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在门上,充分透露出“有人,但誓要装死到底”的意图。
秦药儿:“……”行,够狠!
眼下看来那厮是靠不住,秦药儿思衬半晌,决定还是靠自己,当下转身就走。
六月的天已是极热,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边,秦药儿边走边拭汗。
她打算去永福寺走一遭,查一下孙家小姐的不在场证明,可现今看来,首先得弄一辆交通工具。否则,永福寺还没到她先中暑了。
少女沉吟半晌,脚步一旋,转而朝马厩行去。
管理马匹的是位上了年纪的驼背大叔,瞧模样就不像是好说话的,这不,秦药儿上前还没说两句,大叔就挥着手,不耐烦道:“去去去,府里的马车哪是你一小丫鬟能坐的。”
话落,他盯着秦药儿,狐疑道:“诶,你不像府里的丫鬟,莫不是偷溜进来的?!”
秦药儿:“……”是溜进来,但又不完全是。
借马车未果,秦药儿正沮丧,转身时随意的一瞥,杏眸噌地亮起——
赤云!
她怎地把这匹马儿给忘了。
不过觑一眼驼背大叔看小偷似的眼神,秦药儿决定先假意离开,然后趁大叔不注意……嘿嘿。
很快,驼背的大叔喂完马儿就回了屋,而这时的秦药儿也矮着身准备悄咪咪挪过去。
好半晌后,倒是顺利摸到老熟马身边,但是,果然熟稔都是她以为……
秦药儿苦着脸,好声好气同马儿打商量:“赤云宝宝,咱俩好歹也是同患难的战友,你就不能通融通融?”
“……给你吃最好的草料?”
赤云尾巴一甩一甩,就是不搭理。
“唔……或者…我给你找一匹最最好看的小母马?”
话刚落,就听见“噗”地一声笑,秦药儿顺着声音望去,就瞅见八宝捂着肚子,正笑得欢快。
而他家公子抱臂倚靠着树,一脸的揶揄。
乍然出现的主仆二人着实让秦药儿骇一跳,直到八宝乐呵呵道:“药儿姑娘,赤云本就是母马。”
“……”秦药儿顿觉额际滑下几条黑线,硬着头皮反驳,“母马怎地?谁规定母马就不能找小母马了?”
呃——八宝挠挠头,这话……似乎也有道理,可好像又哪里不对……
秦药儿看好不容易把小随侍镇住,当然不能给他机会再去琢磨,立刻连珠炮似的发问:“你们怎么来了?是准备外出么?去哪里?做什么?”
面对少女一连串的问题,八宝脑子登时乱成一锅粥,什么对不对全抛到九霄云外,老实回道:“公子说,药儿姑娘定会打赤云的主意。”
“嗯?”秦药儿疑惑,“然后呢?”
八宝却是更疑惑,不解道:“然后我们就过来了啊。”
“……”
秦药儿表示摊手:有听,没有懂。
算了,人来就好,管他具体缘由呢。
三人坐上马车,要说这还是秦药儿头一回坐在车内,昨日她就是充当个车夫,连车厢内长啥样都不知晓。
今儿这一跨进去,少女扫视一圈,恨不得将“有钱,任性”几字贴少年脑门儿上。
车厢内空间很大,矮榻方桌、小炉茶壶等物事竟是一应俱全。更甚,也不知什么木头做的,外面那么大太阳,车内竟隐约有丝凉意。
啧啧,腐败,太腐败!
马车缓缓往前行驶,秦药儿赶忙在窗边软垫落座,想到从丫鬟小姐姐处得到的珍珠,她掏出藏在腰带间的手帕,递到少年眼前。
“什么?”慕容欢随意一瞥,疑惑问道。
秦药儿便将方才的事儿从头到尾叙述一遍,末了冷哼道:“……还装死呢!”
慕容欢对这几个字恍若听而不闻,只是拿起珍珠端详片刻,又放回少女掌心。
顾不上同少年计较敲门不应,秦药儿瞧着滚圆的润白珍珠,有些懵。
“唉……你说她们怎么不直接交给孙老夫人呢?”
慕容欢懒洋洋地瘫在矮榻上,漫不经心道:“还能为何?想必是在书房看见偷偷藏起来,事后许是害怕,却也不敢交出来。”
“所以是……偷的?”秦药儿蹙眉,猜测道。
“她们不是已经说了?收拾书房时发现的。”
“嗯?”秦药儿有些惊讶,问道,“那不是编的理由么?”
慕容欢唇角勾了一下,低低地笑:“哪儿那么多编出来的理由,依本公子看,八九不离十吧。”
秦药儿登时沉默,越想越觉得,说不定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孙老爷的书房据说按孙老夫人的意思,只略微收拾,现今仍是孙老爷去世前的原样,是以桌角才留有隐约可见的血迹。
而距离收拾书房已有几日,丫鬟小姐姐彼时发现且偷藏起来,这事后大抵也确实不敢再上交给孙老夫人。
否则孙老夫人若问她“藏这几日是打算作甚”,又该如何回答,如此,两位丫鬟小姐姐的对话倒也说得通了。
秦药儿思衬一番,立即把这事搁下,转而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珍珠身上,“容公子,那依你看,这珍珠是怎么回事?”
慕容欢撑着半边脸,随口就是一句“不知道”,当即把秦药儿噎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马车内安静一瞬,似乎想到什么,秦药儿又问:“容公子,你为何觉得孙老爷的意外有蹊跷?”这问题好生困扰她一阵,如今逮着机会可不得问上一问。
少女黑玉似的杏眸凝视他,慕容欢下意识垂眸避了避,方才轻笑道:“直觉。”
“?”秦药儿登时满头问号,脑子里全是那句“女人的直觉”,霎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慕容欢看她面露纠结,憋不住笑,好半晌才正色解释:“昨儿个听到此事,我只是觉得太过巧合,直到今早在书房……”
“书房怎么了?”秦药儿凑过去,耳朵高高地竖起。
慕容欢轻睨一眼,续道:“我发现一件事,足以证明孙老爷死前,至少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秦药儿双眼一亮:“快说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