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兴平镇六
并不知少年心里在想什么的秦药儿边回忆边答道:“呐,孙少爷是孙老爷唯一的儿子,孙老爷这一死,整个孙家以后定是交给孙少爷,他从中获利最大,自然嫌疑也最大。”
慕容欢点头,以眼神示意少女继续。
“而且这位孙少爷好赌,在外是欠了一屁股的债,曾经偷换过孙老爷的古董去当,后被孙老爷发现狠打一顿,虽说很长段时间没敢再犯,但难保案发当晚他不会趁孙老爷外出故技重施。”
说着,见八宝提着茶壶过来,赶忙倒一杯灌几口才又继续分析:“最关键,据说以往每月初七,孙少爷不到亥正不会归家,可那晚他亥初就回家了,这还不够可疑吗?”
少女宛如黑玉的杏眸瞥过来,慕容欢不知为何忽然晃了神,直到一只细腻白皙的柔荑在眼前闪过,这才回过神来。
就见少女一脸奇怪地盯着他,口中揶揄道:“怎么回事?大白天还做梦?”
“啪!”却是折扇猛地拍一下少女的手背。
秦药儿一边哎呦一边缩回,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得少年正色道:“你且再说说为何认为孙夫人可疑?”
本已涌到喉咙口的吐槽又生生咽下去,行吧,她是宰相的肚子,甭说船,潜水艇都能撑!
想着,秦药儿便解释起对孙夫人的怀疑从何而来……
“不对啊……”八宝挠挠头,打断道,“这十几年前的原配孙夫人之死同现在孙老爷的案子有何关系?”
闻言,秦药儿看一眼小随侍,噎住。
须臾,她磕磕巴巴地蹦出一句:“这…这不是可以成为孙夫人不简单的…佐证么?”却是越说越小声,愈发没有底气。
确实,对孙夫人的怀疑全是来自直觉,她不像孙少爷有明确的动机,甚至孙小姐都比她更有杀人动机,可她是最后见到孙老爷的人,又有十几年前那件事的传言,怎么想都觉得可疑。
蹙着眉,秦药儿突然推一下少年,不满道:“你别光顾着听,倒是说句话啊!”
“……嗯?”不知何时又没骨头般撑在圆桌上的慕容欢闻言,连忙附和,“秦姑娘说得对。”
秦药儿:“……”魂淡,还能敷衍的更明显么?
少女刀子似的眸光飞过来,慕容欢毫不怀疑一会儿她便要捏拳头了,啧啧,这暴脾气也不知怎么养成的。
想归想,慕容欢还是慢悠悠直起身,清越如雨打青瓷的声嗓里多了几分正经。
“以目前的线索来看,孙夫人确实没有杀人动机,但并不能完全排除她是凶手的可能。”
秦药儿听罢陡然眸子一亮,兴奋问道:“所以接下来就是去找孙夫人杀人的动机,对不对?”
“……?”慕容欢顿住,像看怪物似地看向少女,“秦姑娘,你怎么就抓着孙夫人不放呢?”
秦药儿眨眼,不懂少年话中的意思,孙夫人可疑不是么?
慕容欢瞧她这般表情,无奈地叹息,难得耐下性子解释:“孙夫人的确可疑,但她并非唯一有嫌疑之人,你从未怀疑过孙家那位小姐吗?”
“孙小姐?”秦药儿再次眨一眨眼,脱口道,“可是她当晚在永福寺啊。”
“倘若……她中途回孙府杀完人再赶回永福寺呢?”慕容欢轻呷口茶,提出一个少女从未有过的念头。
这话刚落下,秦药儿便立时反驳:“不可能!我问过前后门当值的门房,那晚孙小姐并未回来,而且车夫也证实,在孙老爷的死讯之前,马车一直在寺庙里。”
“她一位千金小姐,难道还能从永福寺走回家不成?”
一番话秦药儿是驳斥的头头是道,正喜滋滋等着少年自承错误好取笑一通,岂料少年撑着半边脸,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神情,赞同道:“是这个理。”
“???”这少年,怎地行事完全不按套路!
秦药儿登时气呼呼,盯着。
慕容欢见状,左手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掩饰唇角的笑痕。像只炸毛的猫儿,莫名地还有些……可爱呢。
不过看少女眸子愈发粲亮,显是怒极,倒也不再刺激,直接道:“孙小姐自然不会走回孙府,不过这偌大的兴平镇,难道只孙家有马车吗?”
闻言,秦药儿双眸圆睁,恍然地想:是啊,孙小姐完全可以租一辆。
如果是这样的话……
少女垂着脑袋,眸色转暗,喃喃自语:“可那是她亲生父亲啊……”
倘若孙小姐真的特意租另一辆马车中途回孙府,代表着她是有计划而非临时起意。
虽说只相识不到两日,但少女一直像只欢快的小麻雀,慕容欢莫名觉得不甚自在,遂冲八宝使个眼色。
主仆二人相处多年,八宝自然懂他家公子的意思,便也以眼神回一个“您惹出的事儿,我八宝可没能耐解决”。
慕容欢被自家随侍拒绝,当下恨不得一扇子敲过去。
本公子要你何用!
八宝接收到新信息,皱着眉,心里想万一公子把他赶回去怎么办?要知道,他们这可是偷溜出来的——呜呜,就说最可怜便是他八宝。
小随侍刚下定决心,准备好生安慰少女一番,耳边就传来少女的惊呼,很是脆生:“诶?你们的眼睛集体抽筋了?”
八宝:“……”公子您说谁需要安慰来着?
慕容欢瞅了眼表情生动,嘴角甚至带着打趣笑靥的少女,一时也无语。
果然是只欢快的小麻雀!
秦药儿本打算再揶揄两句,陡然鼻尖微动,杏眸蹭地放光:“肉!”
说着又看向主仆二人,见他们皆用看傻子的目光瞧着自己,冷哼道:“你们几个意思?!都没闻到饭菜香吗?”
闻言,八宝赶忙摇头,慕容欢倒是没有动作,只是眸光添上几分同情——真是可怜的小乞丐哟。
不过当敲门声响起,丫鬟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上圆桌时,八宝登时就一脸佩服。
而慕容欢……慕容欢觉得脸有些疼……
偏偏少女的眼神嘚瑟至极,瞧得他吃饭都不香了。
可秦药儿香啊,笑眯眯地干饭,一双杏眸弯成月牙——嘤嘤嘤,为了省钱,她都啃好几顿馒头了。
待得喝下最后一口汤,秦药儿终于心满意足地搁了碗。
吃饱喝足自然也该办正事,当下便敲响少年面前的桌面,问道:“可以走了吗?”
“……嗯?”慕容欢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奇道,“秦姑娘的意思是?”
看少年似乎是真不知,秦药儿解释:“不是要调查孙夫人和……”
“等等!”慕容欢打断少女,有些好笑地问,“本公子几时说过这话?”
秦药儿思索一番,眨巴着眼——倒也确实没说……
但既然有疑点,不调查难道等真相自己蹦出来么!
秦药儿唇微张还想说什么,就听得少年悠悠然道:“横竖本公子不去,秦姑娘好走不送。”
便是在下逐客令了。
秦药儿讪讪地闭嘴,也没脸皮再留下来,刷地站起身就往外走。
将将行到门口,尚未跨出,身后忽又传来少年清越如泉的声嗓,唤道:“秦姑娘!”
闻言,秦药儿嗖地转身,一双杏眸晶晶亮地望过去。
却见少年依旧没骨头似的以手撑着脸,懒洋洋续一句:“踏雪该饿了,秦姑娘别忘记喂食。”
“……”
秦药儿静默半晌,忽而扯了嘴角,咬牙切齿道:“放心!一定记得!”
话落猛地转身大步跨过门槛,手一扬——
“砰!”
屋门撞出好大的声响……
八宝目瞪口呆,下意识捂住耳朵,脱口唤道:“世子……”却在少年寒凉的眸光里戛然而止。
八宝捂耳朵的手立马转向嘴,须臾,见自家公子又懒散地瘫在桌面,这才放开,想了想,又小声问:“公子,您觉不觉得药儿姑娘的名儿,有些耳熟?”
慕容欢头也不抬,“不知道!没听过!”
八宝见状,只恨自己为什么想不开要问这种事!
公子连自个儿堂姐妹的名儿都不记得,能指望什么!
小随侍默默腹诽,转念又继续琢磨,究竟在哪儿听过呢?
一气之下甩门而出的秦药儿也在琢磨,适才只她闻到饭菜香,而这种情形也并非初次,难道这就是系统曾提到的、传说中的金手指?!
唔……似乎依稀好像……有些鸡肋。
秦药儿边推门进屋边忍不住叹气——不说别的,好歹给她个查案能派上用场的啊!
嗅觉!她是能借此闻出凶手还是怎么滴!
越想越气,秦药儿三两步走到床边儿,整个人呈大字扑上去。
突然——
“啊!”
“什么东西?!”
少女一声惊呼,忽以极快的速度滚到床榻另一侧,目不转精盯着微微鼓起的棉被。
方才扑得太急,竟是没发现。
而此刻,棉被动一下,一团黑黢黢毛茸茸的东西钻了出来,冲着少女,目露凶光。
踏雪凶完,伸个懒腰又开始慢条斯理进行舔毛大业。
秦药儿看着盘踞床中央位置的黑猫,稍有动作,幽幽的猫眼就会盯过来。
再敢动,便是又呜又炸毛。
秦药儿:“……”
你妹!
大的小的都是魂淡!
无床可瘫的秦药儿又踩着忿忿的步伐出了门,惹不起她躲还不行么!
谁让她撑得是潜水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