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车祸
第八十四章
陆澈惊险地闪过一辆车,被对方滴滴连按了几下喇叭表达愤怒。
公家陵园在偏远的郊区,通往它的路上有一条隧道,想靠贴墙减速其实操作难度很高,极易轮胎擦边摩擦爆炸,导致整辆车翻个儿,其危险程度不亚于一场车祸。
背后的薄汗让衬衫有些黏在身上。
从刚想通问题的顿悟惊讶,到现在过去几分钟,陆澈已经变得坦然。
他甚至有些想苦笑。
他爱的人,终于长大了。
拖到了现在,终于对他下手了。
只是这方式决绝残酷得让人心底颤栗,哪怕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他还没陪够她。
他并不想离开。
上次看她那样恐惧,陆澈想过一辈子不要后代,他没有什么繁衍的必然需求。
人活这一世,陆澈感觉自己已经不缺什么。
他给了母亲更好的生活,帮她改善身体,他遇到了喜欢的爱人,即便与她的相处很拧巴,但就问这世间,有几个男人能娶到自己爱的那个人呢?
他跟他的梦想站在了一起,没有辜负曾经年少的自己。
现在,她想让他离开,顺利过渡手中的权力。
她需要他赴死。
陆澈以平稳的声音给母亲通了电话,聊了一些家常。
顾珍霞声音还像以前那样温柔。
“我让翠姨做你喜欢吃的。”
翠姨是他给母亲请的保姆,烧得一手好菜。
“嗯。”
陆澈应了一声,然后开口。
“妈,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吃不了多少。”
“哎哟,怎么回事啊,那我嘱咐她少做点轻淡些的可好?”
“哎。”
陆澈像个乖孩子一直答应。
“您也是,饮食上注意,照顾好自己身体。”
顾珍霞没听出什么,等电话挂断,陆澈一边开车一边看向手中握的屏幕。
犹豫了许久,最终将它放在一旁。
他没给陆嘉禾拨过去。
现在的她,想等到的应该不是他这个电话。
还是不在最后时刻给她徒增负罪感了。
只是,他现在好想她的声音,哪怕她与他之间,从来都没什么好话。
陆澈看向开始爬坡的环山公路。
自己培养的学生,终于顺利出师了。
与她最后分别时的情景,在脑海中如此清晰,一遍遍地上演,不断被他品味琢磨。
此刻的陆澈,褪去平时伪装的冷漠面具,看着前方有些迷离和惘然。
他忽然想起来。
自己问她换一下车的时候,陆嘉禾的回答。
她仰头看着他的双眼,在极短的等待时间后,说了一个“行”字,然后动作自如。
陆澈笑起来。
笑完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鼻腔里有些酸意。
心底仿佛被抚慰。
她说行,是不是代表最后那刻,放弃了这个计划,不管是什么原因,她最后那刻停手了。
足够了。
他爱的人啊,在遭受他的欺骗和背叛后,依然动摇了杀心。
这样可不行啊嘉禾。
等他走了,她自己一个人,可不能再这样心软。
不管是暂时的放弃还是真的停手,事情发展到现在,陆澈不想她失败。
他的眼泪从睁着看向前方的眼睛里淌出来,顺着面颊而流。
之前有离开的机会,她面对外人依然选择了他,所以陆澈不想让她输。
没有人会比他更爱她了,他能胜过所有人。
车辆两旁的风景因为车速变得模糊,与陆嘉禾相伴的种种情景,开始不断闪过。
深夜润枫一品的茶桌上,他们头对头地伏案学习。
主宅那间特意为他做的木质格斗室,她跑过去握着棍子找他麻烦。
盛大的婚礼台上,最美的新娘被扶下马车,被他牵住了带着蕾丝手套的手……
那些种种,最终化为了曾经快餐店里的小寿星。
洋娃娃般的女孩头戴着庆祝生日的皇冠,跟朋友谈笑的目光忽然看向他,带着点好奇和惊讶,然后抱起一捅食物,笑着递向他……
陆澈闭上了眼睛,任眼泪冲刷面颊。
狭窄的车厢里,就听他轻声道。
“陆嘉禾……”
“下辈子再让我遇见你吧。”
放弃自救的男人,讲完这句话,向右猛然打下了方向盘。
陆嘉禾坐在一楼的静思房里。
它朝阳,所以接受着光照的洗礼,大片碎光透过落地窗落在地板上。
房间里只在中央摆着一个单人沙发,是以前陆永山思考时喜欢呆的地方。
陆嘉禾之前未曾来过,怕睹物思人。
但今天,她穿着得体,翘着二郎腿坐在了这里。
她提前穿上了全黑的长裙,将中分的发丝盘好,戴上两颗大直径珍珠耳环,连妆容也化好,就像是即将去参加发布会。
指尖夹的烟被她吸了一口,快速向后燃烧。
微启的唇吐出烟雾,它们悬浮上升,重新扑向她看着一个地方发呆的脸庞。
陆嘉禾像是变成一个木偶,只会抽烟吐息这个动作,偶尔眨一下眼睛。
抽掉的烟头自然地落在地上,积攒了七八支。
直到有人闯进来,拿着手机。
陆嘉禾才闭上了眼睛。
煎熬的等待结束了。
佣人的声音焦急,像是从远方而来,隔着什么,听不清晰。
陆嘉禾接过来电话,拿到耳边。
悬崖,坠落,失事。
几个重要词汇被她捕捉到。
陆嘉禾将手机还给来找她的女佣,扶着额头险些要倒下,却被后来赶到的人扶住。
好像,还不能就这样晕倒。
陆嘉禾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了片刻,对着旁人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安好。
“我知道了。”
几个沙哑的字发出。
为了她自己,为了联盛的指数,她还得赶紧去处理后续的事情。
感伤和忏悔的事情,要等到以后再做。
她不允许自己现在退却或者陷入情绪中。
毕竟现在这个家,她只能依靠自己。
这样想着,陆嘉禾反手握住搀扶自己的手,借助对方的力量站了起来。
像曾经许多次那样,骄傲的大小姐扬起了头,如天鹅般优雅大方地信步向外走去。
既父亲的离去后,她又要去处理丈夫的后事了。
从这一刻起,她真正成为了陆家的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