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生死未卜
第八十五章
陆嘉禾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抱臂托着肘部,在医院的走廊里徘徊。
与她想象得有些出入,并没有惨烈的车祸相撞,而是方向失控翻入山间,撞破带弧度的护栏,从斜坡上一路滚下去,最后落入了山脚下的水库,被人发现及时救了上来。
高速行驶的车被护栏抵挡了一些速度,造价昂贵的豪车安全系数较高,车体梁柱几乎未变形,没有挤压到乘客,而瞬间弹出的气囊起到了一定的保护,再到最后落水缓解冲击……
所以陆澈并没有死。
这超出了陆嘉禾的预料。
可以说是最糟糕的结局,她心间那点悲伤和愧疚立刻被思虑挤走。
生也好,死也好,而不是明明经历了一遭,结果落一个不生不死。
按她之前所想,陆澈消失,她可以顺利接手,也不会引起多少动荡和风波。
但陆澈活着,依照董事会流程,那就不能轻易动这个位置,要视他情况而定。
送去检查的车辆已被拦截,清理了作案时的证物,而且事件的重点在突然转向,倒没人会一下考虑到刹车。
一辆残破报废的车,基本不会有人注意刹车片更换的痕迹,即便被发觉,也可以解释成出事前不久刚维修过。
总之,她撇清自己的嫌疑比较容易,现在就是后续影响让人头疼,比如股价问题。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传信的护士在推开的门缝里对外面道。
“陆夫人,您放心吧,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踱步的陆嘉禾闻声望过去,放下手臂,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
“是吗?那太好了。”
伪装之下,实则咬住了后槽牙。
这下,她还要预防陆澈的秋后算账了。
以那个男人的聪明,应该能猜到真相。
陆嘉禾耐心地等待着,等手术完全部结束,拿着病历和检查单,去跟主治医生沟通。
“主要伤在头部和腰部,无穿透性脑外伤,但存在脑内出血,脊椎有两节粉碎,可能要坐一段时间轮椅,手指的多处骨折和皮外伤倒都是小问题。”
“不过您放心,陆先生这种情况,恢复一两年其实就能与正常人无二,像游泳、跑步这种简单的活动也都没问题。”
她想听的是这个吗?
即便陆澈变成一个废人,她也有足够的金钱养他。
陆嘉禾切入正题:“那你觉得他什么时候能够恢复好,开始接手工作?”
医生张口又阖上,轻咳一声。
“以病人身体为重,还是建议多观察一段时间,起码一、两个月吧。”
陆嘉禾了然点头。
也就是这段时间,她可以短暂地担任代理董事长一位。
“我知道了。”
她结束了跟医生的对话。
对方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现在您可以进去探望了,可能还需要段时间才能苏醒。”
“嗯。”陆嘉禾微一点头,手扶在门把手上。
等身后医生转身离开,她又将手放了下来。
她要先去把剩余的事情安排完,比如对方那个可能会有纠缠的母亲,听说已经坐上车往这里赶了。
这家私人医院很清净,半小时后,陆嘉禾特地约了一间会客室来接待顾珍霞。
中年女人坐在沙发上,有些心悸地双手扶在胸口作祈祷状。
“好,我大概了解清楚了。”这个早年丧夫的女人接受能力很高。
虽然她眉眼间都是忧郁,却还是乐观道:“人还在就好,可能命里就有这一劫,躲不过的,我相信你也会给他提供最好的治疗,没关系,慢慢来。”
作为那个劫的陆嘉禾没有说话,只点了下头。
然后她的手就被顾珍霞握住。
“别难过,我们一起努力。”
就仿佛怕她将自己儿子抛下一样。
陆嘉禾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你去看一下他吧,我现在去集团开紧急会议。”
说罢跟身旁的人示意,让她带顾珍霞离开,然后翻出手机开始联系自己的秘书,同时起身边打电话边往外走去。
联盛会议室里。
陆嘉禾顺理成章地坐在了最中央的首席上,她双手合十像防守一样支在自己鼻尖前,听着下面高层搭配手势发表观点。
为应对突发事件,她的临时上岗倒没有人有异议,眼下正缺个主持大局的人。
没有谁比她更名正言顺、更能稳定住军心、更适合给外界一个联盛内部稳定的信号,减少过多的怀疑。
但是在举手投票之后,也多了些奇怪的声音。
“陆总这样年轻,你们没人怀疑这场意外来得突然吗?比如我们竞争对手之类……”
陆嘉禾打断他的话。
“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不要在我这里讲些站不住脚的臆测,记者还在十五层等着采访,我一会儿带两个人过去,应该怎么做都知道吧?”
她从上眼帘看向坐在自己前方两列的人,在嘴部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随即自信道。
“这件事并不严重,过段时间董事长苏醒过来可以恢复继续办公,不要把问题扩大化。”
“就这样,散会,不占用各位过多时间了。”
说罢陆嘉禾垂落眼帘,推椅起身。
还不至于到召开发布会的程度,偶尔有几家财经媒体关注,也可以确定好回答稿,给出官方的公式化回应。
等陆嘉禾忙完一切再次返回医院,夜色已渐起。
候着的人跟她讲顾珍霞呆了半天已经回去了,说怕给她添乱,等明日再过来。
还说让陆嘉禾也照顾好自己。
陆嘉禾点了点头,终于走进了空荡荡的病房。
心电监护机稳定规律地发出滴滴声,陆嘉禾手中拎着提包,看向床上昏迷躺着的男人。
因为受伤肿胀的缘故,再加上隔着呼吸机罩,有些认不出他的模样。
不管多英俊美丽的人,一旦躺上医院的病床,都会迅速褪去那层光鲜的外表,只剩下与病魔战斗的艰苦与疲惫。
早上走时,陆澈还俊逸雍雅,如今却插满管子,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陆嘉禾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扫向四周,最后拉开滚轮陪护椅,在床尾坐了下来。
她对这里太熟悉了,父亲当初就在这家医院接受的治疗。
陆嘉禾双手撑在病床上,十指探入发丝里,听着耳旁的滴声,像回到了从前。
她感觉,父亲离世已经那么久远,就像好多年前的事了。
而现在这里换了个人。
在未见到陆澈前,她还尚且能冷静地分析对方活着不如死去,这个结果对她十分不利。
但当陆嘉禾与陆澈这个活生生的人相处一室,面对着面,心底又升起那些暂时遗忘的情绪。
唯有,止不住的叹息。
她有些累了,甚至懒得去构思后面的布局。
也好,就这样,走一步看一步罢。
但陆嘉禾从不后悔,也不是难为自己的人。
做了就是做了,她也算是,对自己的仇人反击了一回,惩罚了他,不对吗?
不过通过这番变故,陆嘉禾对自己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以后不管怎样,都不再去做夺取他人生命的事。
不说能不能成功,是她的性格和心理不适合。
终究,不是那般铁石心肠的人。
所以,就算只能跟陆澈打个平局,就算现在的位置马上就会还回去,她也不再想用这种方式。
这会让她背负许多,而陆嘉禾舍不得让自己去承受这些莫名的情绪。
那就从长计议,五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够就半辈子。
即便她要跟他打持久战,也不想变成自己不想成为的人。
在这种胡思乱想下,陆嘉禾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