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009
回到医院,恰逢郭主任的科研项目成功通过审核的消息传来,隔天又是周末,这便成为“举科同庆”的契机。
汤沅拒绝同去酒店庆祝的邀请,郭主任拍拍年轻人的肩膀,说:“小汤啊,老头子脸皮厚,跟你卖个脸,好不好?”
无法,汤沅点头应下。
下班后,大伙儿驱车前往预定好的酒店。
郭主任也不是个扳板眼眼的人,甚至连流于形式的感言都未曾发表。在高压环境下压抑太久,一群脱掉白大褂的年轻人显露出原本的模样,大口吃肉,畅快碰杯,大快人心。
汤沅只在科里待了五天,且职业有壁,和其他人实在算不上熟识。
借着身边这位时医生的光,他被划分到主桌,虽说主任不刻板,但到底也无法彻底融入年轻人的世界里,大伙儿相对拘谨不少。
时渐朝喊来服务员:“给我个汤匙,要轻一点的那种,谢谢。”
护士长忍不住笑问他:“时医生是不是在国外待太久,连筷子都用不来了?”
时渐手里剥着虾,闻言答道:“那不能,用筷子跟用手术刀似的,是本能。”
服务生很快就送来一把长柄汤匙,时渐把剥好的虾丢进汤沅碗里,顺带把汤匙一并递给他:“吃吧。”
汤沅没接,无声拒绝使用粉色塑料汤匙。
他手心有伤,使不上劲儿,时渐轻而易举地就扒掉他手里的筷子:“不丢人,这汤匙不是儿童款。”
汤沅:“……!”
众人:“……?”
卡哇伊的hello kitty汤匙:“……?”
郭主任扫过汤沅缠满纱布的右手,适时缓和尴尬:“小汤的手怎么回事儿?”
汤沅拗不过时渐,索性垂下手撑着膝盖:“前几天不小心被刀片割的。”
郭主任不知缘由,顺嘴提醒:“手术刀片特别锋利,我年轻的时候也没少被划伤,下回要小心。”末了,他又涩然开口道,“小汤,我那女儿是你的忠实粉丝,方不方便……”
似是忘词,老主任看了眼手机,念出自己都不太明白的话:“咳,给张吐?吐签?”
“可——”
“以”字被到嘴的食物堵回去。
汤沅及时含住虾仁,机械而迟缓地嚼两下。众人探究的眼神像是一把燃烧的火,在他脸上烫出两片欲盖弥彰的绯色。
时渐轻捻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唇瓣的柔软与温度。他轻笑道:“以前懒得剥虾,现在连把虾仁喂进自己嘴里都嫌麻烦了吗?”
“没有!”汤沅否认得理直气壮。
“张嘴。”时渐投喂得理所当然。
餐桌上的其他人:“……?!”
“时医生,我敬你!”
说话的是张德义,他在医院里工作七年,职位一直卡在主治医师上。前不久的一台手术演示,按理说他是手术一助的不二人选,没成想临到术前,郭主任突然宣布换时渐当一助。
他当时就提出异议,可被郭主任一句话驳回——我的手术,我有权利指定一助。
手术没出错,演示很顺利,可张德义和时渐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时渐剥好手上的虾,不急不缓地拿湿巾擦过手后,又夹了一块鱼放进汤沅碗里:“小心鱼刺。”
汤沅沉着脸接过时渐手里的汤匙。
时渐起身:“张医生,您是前辈,我敬你才是。”
说完,他象征性地抿口葡萄酒。
张德义嗤笑:“时医生,咱们国内不流行这种喝法,喜欢干杯,要这样。”
时渐见张德义爽快地喝掉一大杯酒,“哦”了声,尾音上扬,而后也喝干完杯里的酒。
眼看主桌有人打开敬酒的先例,大伙儿也都抱着就酒杯过来。
敬郭主任是必须的,毕竟是金主爸爸,年纪又长,大伙儿没敢让他真的干杯。敬时渐也是必须的,他是郭主任最看好的后辈,毕竟年轻,大伙儿会哄闹着要他干杯。
时渐放下酒杯,捞过汤沅的碗,给他盛汤:“你多吃点。”
酒精作用下,他的手有些抖,汤汁洒出一些。
汤沅愣了一愣,喉咙堵得慌,正要叫他少喝点,就见有人塞一罐啤酒给时渐:“时医生,来,继续。”
到嘴边的话悉数咽回肚子,汤沅莫名的不快,埋头喝汤。
隔天是周末,不用上班,大家都喝得开。直到深夜,一群人才醉醺醺地东倒西歪在酒店大厅里。
护士长负责挨个帮忙叫车,轮到时渐,她犯难:“汤沅,你知道时医生住哪里吗?”
全副武装到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汤沅还没来得及摇头,郭主任就抢先道:“小汤肯定知道,时医生开车来的,刚好你晚上没喝酒,就麻烦你把人送回去了。”
临近酒店打烊,服务员见大厅里的两人还没有离开等我意思,上前提醒:“先生,不早了。”
言外之意,你们该走了。
汤沅晃晃时渐的胳膊:“住哪里?”
时渐锁锁眉心,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经不住服务员投来的目光,汤沅半扶半抱着时渐往地下停车场走。把人塞进副驾驶座后,扣紧安全带,自己绕到驾驶位。
他有驾照,但开车的机会不多。奇瑞qq又是手动挡,他自打拿到驾照后就没碰过手动挡的车子。
努力回忆教练的樽樽教诲,奇瑞qq终于缓缓驶出停车库。
龟速行驶大半个小时,qq车驶进一个高档小区,保安迟迟不肯拉开放行杆:“先生,外来车辆不得入内。”
汤沅捏捏眉心,摘掉口罩,尝试对保安大叔刷脸。
刷脸成功,车辆放行。
汤沅第一次发现当明星除了能挣钱外,还是有其他好处的。
到了停车库,汤沅再度头疼。他摇下车窗,脑袋探出车外,车辆前前后后挪动,方向盘被他打得框框响。
时渐被晃得晕乎,稍稍睁开眼,恰好见到汤沅因为倒不进车而气得面红耳赤的样子。
小脸又臭又恼。
时渐险些没忍住笑,硬是把笑噎回去,结果被呛得直咳嗽。
汤沅扭过头看依旧闭着眼的时渐,猜想大约是自己进进出出倒车把人转得不大舒服。
算了,大不了明天被物业投诉一车占用两个停车位,总好过被吐一车。
不对,时渐的车又不是他的车,就算被吐了一车也不关他的事儿。
打开副驾驶的门,他冷酷地站在门旁:“下车。”
“熟睡”的时渐没听到。
内心天人交战,身体老实巴交。
汤沅解开安全带,转身,屈膝:“上来。”
时渐适时醒来,慢吞吞爬上汤沅的后背。
汤沅伸手按了电梯楼层,又极快地缩手撸回时渐垂下去的腿。
灼热的呼吸裹挟浓烈的酒香喷散在后颈,酥酥痒痒的,勾得他有些心猿意马。
汤沅微微颔首,试图把敏感的腺体挪开些距离。
半梦半醒间,时渐喊了声“汤小沅”,呢喃的嗓音沙哑低沉,在静谧的空间中莫明的性感。
汤沅身体僵直,垂眼不语。
发情期已过,未被标记过的腺体已经恢复平滑柔软,只有细看时才会发现一点淡淡的粉色。
被酒气熏染的唇微微发烫,时渐搂住汤沅的脖颈,轻吻腺体。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
汤沅彻底僵住,体温瞬间飙高,足以战栗全身的电流从腺体发散向四肢百骸,冷静的大脑炸开一片空白。
“叮~二十八层到了。”
机械的提醒声敲醒他的魂。
汤沅侧脸,冷声警告:“别乱动,再动就丢下去。”
时渐压住笑意,小家伙的脖子和耳垂像燃烧的碳火一样,又红又烫。以至于语气再怎么凶都像蒙了一层奶味,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他蹭蹭汤沅的颈侧,小声辩解:“没有乱动。”
“别蹭!”
“没有蹭。”
汤沅觉得自己不该跟醉鬼废话,走出电梯,解锁房门,随便挑间客房,背对床铺,打算把背上的累赘丢床上。
他莫得感情地命令:“松手。”
同时,他松开时渐的腿。
某醉鬼非但没有撒手,还顺便拖着他一起瘫到床上,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姿势。
汤沅仰躺在时渐身上,攥紧拳头的手臂绷起清晰的静脉。
闭眼深吸气,然后翻身。正要站起来,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捁紧他的腰,含带让他安心的alpha信息素,把他的意识一并困住。
“汤小沅,我真的好想你。”
一字一字,恰到好处地揉捏心尖最柔软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胸腔里鼓胀的窒息感丝毫不见减退。沉默许久后,汤沅滞了呼吸,声线微颤:“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他在等时渐的回答,就像末日的丧尸在等一份判决书,胆战又心惊。
可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就像七年前突然离开那样,没有告别,没有预警,猝不及防地留下他一个人面对所有流言蜚语和难以诉说的苦痛。
既然当初选择离开,现在又来招惹他做什么?
汤沅恼羞成怒地掰开时渐的手臂,站在床旁居高临下。似是下定决心,熄灯,关门,走出房间。
两分钟后,汤沅开门,开灯,扯过床上的被子随手抛到时渐身上,闷住他的头:“闷死拉倒!”
汤沅离开房间。
又过去两分钟,房门再度被打开,白炽灯又亮了一回。汤沅咬着后槽牙,掰掉时渐的鞋,把人挪到床中间,被子被盖到合适的位置:“烦死了!”
房间门被不轻不重地关上。
时渐掀开眼皮,醉意全无。
淡淡的月光温柔了缱绻的夜色,醉酒的星星藏进云层里。
汤小沅习惯了口是心非,他应该再努力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