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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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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0

    隔天,时渐醒来后就没在公寓里发现汤沅的踪影。

    除了门板上的一张便签——

    车钥匙在桌上。

    言简意赅,冷酷无情。

    睡眼惺忪,他拎着便签坐到沙发上,瞥见桌旁的垃圾桶里有很多被揉成纸团的便签。他把纸团捡出来,每一张都小心摊开。

    【浴室里有新的牙刷和毛巾,已经消毒过了。(后半句划掉)爱用不用!】

    【醒酒汤在微波炉。】

    【临时有通告,出门一趟(整句划掉)有事,勿扰,车在负二层。】

    【外套挂在阳台。】

    【冰箱有饺子,自己烫着吃。】

    【……】

    纸质偏硬的便签有明显的凹凸,时渐修长的手指抚过熟悉的字迹,仿佛能感同身受那种小别扭情绪。

    他一边想象汤小沅愁眉不展的样子,一边顺着便签的指引去洗手间,在新牙刷上挤一大坨的牙膏,搅得满嘴泡泡,笑得傻里傻气;坐在餐桌旁,阳台上的外套被风鼓动,柔软地晃了晃;酸酸辣辣的醒酒汤被他喝出甜滋滋的蜜糖味。

    而星光大厦的会客室,汤沅正窝在大厅的沙发里看报纸。

    恰逢周末,公司里只有寥寥可数的员工在加班,倒也清净。

    苏安也不知抽的哪门子风,突然良心发现,提着几袋早餐来慰问员工。路过会客厅,吓得不轻:“周末不在家待着,来公司做什么?”

    汤沅掀起眼皮,平铺直叙地吐出两个字——打卡。

    于是,汤沅在公司打卡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星河隐现才慢慢悠悠地回到公寓。

    阳台的大衣消失了,桌上的车钥匙也随主人一并离开。

    他早上出门前留下的便签底部多出一行字——收到。

    笔力遒劲,是时渐的字。

    汤沅垂手打算扯掉贴在桌上的便签,没成想一张便签居然变成一叠。

    【毛巾很软,牙刷也软,牙膏很好吃!】

    【醒酒汤效果一级棒,可以考虑推广。】

    【照顾好自己。】

    【衣服洗得很干净●v●】

    【……】

    每一张便签的开头都是自己留下的言语,每一张便签的结尾都是时渐写下的回复。

    内心被窥探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他气冲冲地把便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这人怎么还捡垃圾!?

    关掉客厅的灯,他回房间洗个澡。

    半晌,他摸黑走回客厅,把丢掉的便签从垃圾桶里捡起,又钻回房间里。

    像个小贼,一股脑地偷走东西就跑。

    -

    顾云深的新经纪人上任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发博——

    守护最好的顾老师和汤老师顾云深 汤沅【配图电影节双男主jpg】

    【那些造谣哥哥们不和的傻逼可以滚了,友谊石锤。】

    【听说康阳医院的护士姐姐说,汤沅在医院拍宣传片,每天结束拍摄都去病房探望云深哥哥哦~~】

    【参汤补起来,我可以!配图:参汤cp日常图jpg 】

    【云粉大可不必继续捆绑,我沅被黑的那几天你们可没少补刀子,刚刚澄清事实就热衷捆绑cp,友谊石锤没看出来,吸血鬼石锤倒是明明白白的。】

    【楼上给爷整笑了,云深哥哥实力科班出身,不接受靠流量走红的新晋捆绑,拒绝一切倒吸血操作!】

    反黑少女芈鹿手操两部手机,左右开弓,反黑投票丝毫不落。

    宣传片的拍摄进度进入尾声,汤沅坐在长椅上发呆,细碎的阳光氤氲在他精致的五官上,像是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时渐站在长椅前,欣长的身体挡住阳光,在汤沅身上投射出不大不小的影子,手里有个纸杯:“给,全糖的。”

    汤沅没接,想了想,补充说:“妆会花。”

    正式入冬,气温降到零度左右,阳光也无法中和刺骨的冷。为了维持镜头前的美感,汤沅只穿一件衬衫,一件白大褂,裸露在裤腿外的脚踝被冻得发红。

    耳朵里灌进一阵风,时渐不动声色地坐到正对风口的位置,把热巧塞进汤沅手里,翘起二郎腿,懒散地说:“花不花都好看。”

    汤沅把热巧捧在手心,热气蒸腾出白茫茫的气雾。

    时渐侧眸,视线聚拢在汤沅的白大褂上。在正式拍摄的前一天,医院早已备好的白大褂终于从时医生的柜子里爬出来重见天日,全新的工作牌工整印着“康阳医院,汤沅,实习医师”。

    很合身,也很合适。

    可时医生还是喜欢看他穿自己的白大褂。

    “汤老师,补个镜头。”导演扯开嗓门喊。

    黄橙橙的太阳被白云掩住,天色暗沉两个度。

    汤沅起身,离开前,他说:“这些年我很好。”

    很好,所以不想再被打扰。

    就像那天晚上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的问题,又像那叠被他捡回房间后直接被丢进抽屉的便签。时间改变很多东西,他和时渐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所有的不期而遇归根结底就只是因为“世界太小”。

    等宣传片结束,生活就会重新回到该有的轨迹中,他们也不会再有交集。

    和七年前一样,各奔东西。

    时渐对着走远的背影勾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地扯扯自己身上明显偏短的衣袖。

    无他,时医生喜欢的东西必须搞到手。是以时医生早上突然“手抖”,碘酒不小心洒在汤沅的白大褂上,为不影响拍摄,只好暂时把自己的白大褂贡献出来。

    汤沅无端恶寒一颤,扭头对上时渐眉目含春的样子,偏小的白大褂让时渐稍显滑稽,像骗走小孩儿糖果后得意忘形的大人。

    汤沅甩掉荒诞的想法,时渐是大人,但他不是小孩儿。

    汤沅眉心打褶:“笑什么?”

    “没什么。”时渐把手插进衣兜。

    “嘎吱~”

    摸到什么东西,时渐掏出来看。

    是空了的胶囊板。

    铝箔层被戳出排列整齐的十二个洞,正常胶囊板上都会印上药物的名称,商品名,用法,可手里的这一板,除了保质期,其他的都没有。印象中,这种药基本都是还未正式投入使用、正在进行人体试验的临床试验药物。

    或者是——

    某些禁药。

    汤沅在看到胶囊板的时候怔仲片刻,但这份恍若被拆穿秘密的慌乱来去得太快,以至于时渐根本来不及捕捉。

    “是营养师专门配制的维生素胶囊。”

    汤沅说。

    算是解释,合情合理的那种说法。

    “营养师?”时渐重复念一遍,沉稳的声线夹带不予掩饰的嘲讽,“十有八九跟江湖术士差不多,打着仙丹的旗号卖伸腿瞪眼丸。”

    汤沅:“……!”

    好吧,是他想多了,有些人的脑回路奇葩得惊天动地,正常人难以感同身受。

    等人走远,时渐把胶囊板重新塞回口袋,眉眼间晕染沉沉的阴翳。

    分化科刘主任的话再度适时浮进脑中,他攥紧兜里的胶囊板,脆弱的塑料被拧成一团。

    -

    结束宣传片的拍摄,电影暂时没有开机的可能性,汤沅自认为接下去会拥有一大段咸鱼瘫的时间。

    咸鱼第一天,一觉睡到自然醒,惬意。

    咸鱼第二天,登陆久未上线的游戏账号厮杀一夜,看着一夜暴涨的等级数——舒服!

    困意缭绕,汤沅打算先补个眠。呵欠打到一半,听到客厅里骂骂咧咧的烟熏嗓,走出书房就看见宁臻凡正抱着身宽体胖的喵咪唾沫横飞。

    肥猫气成一颗球,时不时地还要拿爪子吓唬宁臻凡。

    人猫两厌弃。

    以宁臻凡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处世态度,汤沅觉得自己的假期应该快到头了。

    汤沅抬手接过加菲猫,揉了一把蓬松细软的毛。

    臭喵抖擞抖擞脖子,懒恹恹地呜咽两声,脑袋软绵绵地埋进汤沅臂弯,完全没了刚刚对付宁臻凡的凶神恶煞样。

    甚至有几分我见犹怜的错觉。

    臭喵蹭蹭汤沅的臂弯,笨拙地扭动身体,屁股对准宁臻凡,挑衅地甩两记尾巴。

    “嗐?我说你养的这臭猫——”宁臻凡愤愤不平地竖起一根手指,“好歹在我家骗吃骗喝好几天,就这么忘恩负义?”

    “它叫奶糖。”汤沅纠正宁臻凡的措辞,“找我什么事?”

    嗓音发哑低沉,眼底映出明显的熬夜印记。

    宁臻凡捏捏眉心,把手机丢给汤沅:“原本这个综艺是顾云深接手的,但那家伙说腿没好全还要住两天院。苏总和制片方关系不错,知道你最近没有档期,直接答应让你上节目。”

    顾云深v:感谢汤老师雪中送炭,准备迎接未来的挑战吧!【奋斗】汤沅//转发:全民挑战360行:嘉宾即将集结,让我们拭目以待!……

    汤沅想起昨晚和他组队在召唤师峡谷大杀四方的“你家深深”,以及半途下线的“你家深深”发来的那句晦涩不明的话——我的错,对不起。

    咬牙切齿。

    没好你妈!

    垃圾玩意儿!

    “你先别顾着撸猫,赶紧去整理整理。”宁臻凡一边催促,一边往楼上主卧走,“我帮你收拾行李。”

    汤沅挑眉,以为自己听错:“整理什么?”

    总不能是今天就进组吧?!

    宁臻凡顿住爬楼梯的脚步,扭头打量汤沅:“你打算这幅样子出现在镜头前?”

    “……”

    另一头,值完夜班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医生被突然鬼鬼祟祟出现的黑衣人撞了胳膊,精神不济地踉跄一步。

    黑衣人拖时渐去地下室,钻进奇瑞qq后才解下兜帽,露出脖颈上大片暧昧的痕迹:“送我去晨光电台。”

    时渐啧了声:“楚清河,你知道顾云深是谁吗?”

    这话耳熟。

    不久前楚清河才问过时渐——你知道汤沅是谁吗?

    如今倒好,一样的话,换个对象砸回自己脑门儿上。

    楚清河拧瓶矿泉水灌两口,心态良好:“等我拍综艺回来,他肯定出院。一夜情一夜事,以后互不相干。”

    时渐没忍住嘲讽:“你倒是想得开。”

    楚清河立起衣领,堪堪遮住糟糕的痕迹:“alpha不坏,omega不爱,学着点。”

    时渐:“顾云深是alpha!”

    楚清河:“……!”

    楚清河的性格属于温和一挂,五官俊朗,长得带点中西合璧的意思。经常有病人拖住他问婚姻状况,护士送奶茶这种事也是屡见不鲜。这家伙来者不拒,暧昧之余又把控好距离,不近不远,惹人遐想。

    也正因此,桃花遍地开。

    “院长挺有眼光,居然让我上节目。”楚清河倒抓头发,臭屁万分。

    致力于开拓商业版图的nk集团预图像包装其他子公司一样来旗下医院。康阳医院是一家开业不到两年的私人医院,除了招揽大票知名专家驻院之外,还需要大量的宣传来提升医院的知名度。于是,才刚拍完宣传片,nk集团就抢下一档综艺节目的冠名权,打算通过打造明星医生来提升医院形象。

    所以,楚清河算是名副其实的“带资进组”。

    楚清河:“你楚哥哥的魅力即将风靡网络。”

    时渐随口一问:“他喊你楚哥哥?”

    楚清河脸皮发烫:“你怎么知道?!”

    时渐:“…………”

    “我看你是快浪出海啸了。”时渐脚踩刹车,奇瑞qq稳当地停在晨光电台大楼前,“楚叔叔要是知道这事儿,你就离泡进福尔马林不远了。”

    楚清河的父亲是骨科名医大咖,脾气暴躁,楚清河也不是省油的灯,父子俩没少为了鸡毛蒜皮的破事儿吵架。

    楚清河满不在乎地道:“所以在事情进一步恶化前,我选择及时止损。”

    时渐正想让他滚下车,眼前忽然撞进一束光。

    隔着二十几米的空气和一道挡风玻璃,两道目光不期而遇。

    楚清河老成地感慨着世事无常,谁能料想,一个最平常不过的会诊居然把他的处男之身搭进去。

    时渐偏头看楚清河,神色严肃。

    楚清河头皮发麻:“看什么?真想跟我爸打小报告?”

    时渐忽然春风满面,给予发小最大的鼓励:“你努力点,争取今晚做上面那个。”

    楚清河蹙眉:“你想什么呢?”

    时渐阴恻恻地笑笑,没答话。

    车外,综艺的导演正在跟汤沅扯皮。汤沅困得打盹,在看到土橘色奇瑞qq的瞬间,困意骤然消散。

    “梅导,有一位嘉宾是医生?”

    梅梁鑫不可置否:“是康阳医院的——”

    汤沅眉间拧起一团疙瘩,如果听到“时医生”这三个字,他打算立马让宁臻凡奉上违约金。

    “——楚清河医生。”

    幸好。

    还没来得及庆幸。

    奇瑞qq的门被打开,一双大长腿迈出车外。

    紧接着,车门被 “楚医生”关得震天响,愣是把奇瑞qq秀出法拉利的气场。

    他把车钥匙放在引擎盖上,奇瑞qq里传出嘶声力竭的怒吼——

    “时渐,你个老畜生!放爸爸出去!”

    大长腿的主人宛若耳疾患者,听不见车里惊天动地的抗议,款款走向人群。

    汤沅一愣。

    导演组一愣。

    其他嘉宾一愣。

    合着车里喊劈嗓子的怒吼声,时渐在汤沅面前站定,摘下墨镜,嗓音慵懒——

    “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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